第29章 v13(煲電話粥)
v13(煲電話粥)
周寅初大言不慚:“寫得不錯。”
臉上的洋洋自得像是辨析不了這作文的虛實, 信以為真。
他對着年幼無知的孩子發出平常對員工吝啬而不可多得的誇獎。
“笑什麽,”周寅初很快反客為主,逐漸在車內此刻的氣氛掌握着他的主導權, 一雙微挑的桃花眼毫不躲閃地盤問起溫寧,“難道溫小姐你的意思是認為我不夠正直善良?”
正直善良的人會做威脅的事, 會将自己套房的房卡随意地通過助理轉交到她手中?
會站在大雨如注的天氣裏, 精準地利用她的心軟?
看透人性的男人是狡黠的、冷漠的, 凡是無利可圖的,他絕不會去做。
這“正直善良”的詞注定和周寅初不沾邊。
但溫寧卻沒有表露。
如果周寅初需要“正直善良”的tag,無所謂, 這個标簽随時可以給他。
有些心知肚明的話不能當着孩子的面脫口而出,出于一位母親的心理,她無法同他當面計較。
一陣笑聲輕易地淹沒在車流裏,戛然而止, 溫寧又變回了那個內斂、不善言辭的溫寧。
但這并非是周寅初所想要的。
他也很少見她在他的面前流露出輕松、愉悅的笑容,更別提肆無忌憚的樣子了。
再見的溫寧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 唯一不變的仍然是她保留完整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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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躲避在屬于他們的黑夜裏,卻不願意讓他們的關系見得到太陽,而以往的溫寧雖然會害羞地躲避與他相處的時光,還不至于否認同他之間的關系。
少時,他們可以在一個同樣無聊的話題上耗費一整天, 而現在,她卻不願意多同他說一句話。
就連李澈會找上他, 全虧自己上一回特意留下的號碼。
他深知,以溫寧的秉性, 寧願待在原地等到天黑,也不會想到來找自己。
為此, 他早有預判,等溫寧下車那會真的又同他講千篇一律的客套、生疏的話,周寅初才替自己今天從火車站疾馳而來的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惱怒。
“今天辛苦你了。”
溫寧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和周寅初打招呼,她不擅長分別,也不是有意打斷別人的出差行程。
對于周寅初盡心勉勵地驅車送他們回來,她很是感激,能夠說的也不過一句過分日常的“辛苦”。
顯然,周寅初為此不滿。
溫寧還以為是破壞男人時間規劃造成的憤怒,于是她略有些猶豫地承認:“今天的事,算我禍害了你。”
她擔下責任,并且歉意連連。
從不來,李澈那頭竟然有她的電話,令溫寧更加倍感意外的是,那臺電話手表的快速撥打功能如此強大。
但這似乎仍然不是男人想要的,周寅初步步緊逼地走向自己:“你在今天無助的時候就一刻也沒有想起我?”
溫寧又一次的如悶葫蘆不吭聲,沒有正面的回答周寅初提出的問題。
她無法告訴他,其實人在面臨危機的時候腦袋總會胡思亂想,會把所有的身邊人想了個遍,唯獨想起他的時候她會以最快的速度告誡自己不能去想。
“禍害?”
周寅初饒有興致地重複着她口中的說辭,頗有玩味。
溫寧難為情地解釋道:“不是耽誤了你的高鐵列次麽?”
“哦,無所謂,我趕夜裏的飛機過去,并不影響明天的行程,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周寅初漫不經心道。
“這就是你所認為對我造成的影響,如果你确定這就叫做‘禍害’的話,”他突然對着她毫無保留地張開了雙臂,“溫寧,随時歡迎你來‘禍害’我。”
落入溫寧的耳中,這仿佛是周寅初緩緩在說“歡迎來到他的世界”的宣語。
無需刻意的裝飾、堆疊以及修飾的詞語,僅僅是周寅初的這張禁欲難耐的臉,輕易地會讓人混淆了試聽。
如此具有致命的誘惑,難免上頭。
哪怕溫寧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步調,讓自己不至于那麽随意地闖入一個男人的懷抱。
只要周寅初逾越地上前走兩步,哪怕她沒有主動的姿态,也已碰觸到他身體的胸腔,此刻,他們的心跳正在共鳴。
而當溫寧認識到自己誤入了怎樣的懷抱,她連連後退,只身抽離而去。
老實的女人慌亂地挽起長發,卻在男人的眼中無異于一場撩撥,然而,那只不過是她對抗尴尬和維持形象的方式。
她兀自想起逃脫的辦法,提醒起有關他的正事:“早點出發吧,別弄得太晚了。”
“關心我?”
周寅初看上去很快接受了她的抗拒,正當溫寧以為周寅初不再步步緊追,他輕巧地湊到了她的耳邊,留下半句:“溫寧,你變了。”
溫寧并不好奇她身上的變化究竟在于何處,她知道以周寅初的口吻絕對說不出好話來。
果不其然,他靜悄悄地同她講着私密無限的話:“一下床,你就變得鐵石心腸。”
“薄情”的女人被他激得說不出話來。
她趕人連帶着推搡道:“快走吧你。”
他卻一臉有恃無恐,在地上的位置紋絲不動,如同一堵推不動的牆:“等我到廣州給你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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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澈要上新學校了。
歸根到底托周寅初的福,盡管溫寧不願承認,但老實說哪怕口口聲聲不願意禍害人的自己,也已經在太多地方麻煩到他了。
但溫寧仍然以為,目前的情況不過暫時的,她不認為周寅初會真又一次栽在她身上。
那有關“十萬”舊賬的事,盡管他們各自不提,但誰也沒有辦法輕易地使之遺忘。
過往的既定的對他t造成的傷害,溫寧覺得她根本就找不到彌補的辦法——他的生活看上去完美無缺。
這才傳來簡訊的終于不再是那個153開頭的號碼,他們彼此加上了微信。
寅:【我到了。】
配圖來自于一張高空的城景圖。
被稱為小蠻腰的廣州塔盡收眼底,直觀的距離看上去并不算太遠。他的酒店依舊在寸土寸金而又令人望而卻步的地段。
Ning:【嗯。】
溫寧應了一聲,也沒有別的可以交流的文字。
過一會兒,周寅初的電話正如他的人一樣極有侵略性地撥打過來,溫寧站在陽臺上,生怕制造出了旁的動靜。
“這麽晚了,還不睡?”
溫寧搞不懂男人說這話的意思,分明是這個男人打過來,吵着不讓人睡覺,這會兒還問她怎麽不睡覺。
他們在此之前已經很久沒有通過電話了,她想不起上一次電話煲的情形,不過大抵也是那一次,她聽見了不遠處來自他母親的雷霆震怒。
他走漏了風聲。
不然的話,或許他們估計還會再談一陣子。
“要睡了,這不是為了接你電話,”溫寧原本是不願意說出這種遷就男人的話的,尤其是她一旦說出口,這對于周寅初來說,更像是一種激勵,他對他自身盲目的自信必然更勝一籌,“所以才急趕趕到陽臺上來。”
“你別吹冷風。”
溫寧欲言又止,很難用一通電話迅速熟稔起來嗎:“那我挂了。”
他的貼心到此為止:“再陪我講兩句。”
溫寧是不樂意的,但思及今天确實自己理虧,勞煩了旁人,也比尋常要有耐心起來:“周寅初,我在想廣州的食物比較清淡,應該還算适合你的腸胃,如果時間充裕的話,不妨多吃一些。”
“可多吃的話,薄肌就沒了,就變成脂包肌了。”
“影響的可是你的幸福。”
任何話經過他之口,從此之後,就變得不着調起來。
“你無恥。”
“你去睡吧。”
溫寧懷疑周寅初是故意找自己的,就是為了聽自己罵罵咧咧兩聲,聽見之後,便心滿意足,不再折騰明早還要早起的她了。
……
只有确切地聽見她口中的罵聲,周寅初才會恍惚覺得自己置身于的不止是一場虛無的夢。
原本以為一切都無法挽回的他,老天再一次慷慨地賜予了他延續他們故事的可能。
他再次擰動瓶身,直至瓶塞松動,完美起開香槟,面對沉沉夜色,男人不再百無聊賴。
遠處的珠江南岸的水面波光粼粼,周寅初的視線卻沒有随着江波缥缈而走遠,始終停留在他們1:09的通話記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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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
身為周寅初身邊多年的“摯友”,當然這主要歸功于薛正堯的一廂情願。小薛總一整天都不大正常,原本樂呵呵的臉頓時變得像是天塌了下來。
他無法理解何玫的舉動,更想不出這個蠢女人還會執迷不悟地接受陸忱邀約的理由。
上一次,他之所以從中搞破壞,親手毀掉何玫的情書。
薛正堯覺得并不是全無理由。
他分明看見那個時候陸忱已經和葉姝走得很近了。
雖然沒有明面上的證據表明兩人已經在一起,但薛正堯從不覺得一個男生可以同時接受兩個女生的好意,很顯然,與何玫交流做題經驗的陸忱看上去并不明白這個道理,他不介意用他的方式提點他。
而早在那個時候,何玫就護着他,說純粹是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而已。
可同樣是男人的薛正堯,他十分清楚的明白一個道理,有些男人只是享受那種被女生包圍的暧昧,陸忱雖然出生貧困,但他并非不知曉人情世故,相反,好學生的他只會對這類事情看得更加透徹而已。
左右逢源的陸忱享受着旁人釋放的善意、好感,以及那些情愫。
而他親眼看着何玫深陷其中,又在目睹着他和葉姝成為班對時強忍不發而難受,薛正堯記恨起了陸忱。
在他看來,陸忱會選擇葉姝,而不是何玫的原因十分簡單,葉姝家世顯赫,背景遠比何玫更強大。
而現在,陸忱之所以想回頭,莫過于他稍微有了一點錢,不願意受到葉姝家裏的壓制,他選擇何玫的原因也不外乎何玫個性單純,能力不弱,當他的賢內助綽綽有餘。何玫漂亮熱情,身材養眼,個頭又高挑,怕是當年陸忱也一心兩用過。
“傻子。”
這是他對何玫的評價。
好不容易在畢業後将近十年的時光裏,跻身成為一家外企還算不錯的項目主管,在感情上卻還是那麽容易受到蒙蔽。
……
何玫打了個噴嚏,不知道到底有誰在講她的壞話。
但她無暇理會,滿腦子都是今天午餐會時發生的事,她一心一意地在想和周寅初私會的人到底有什麽來頭,差點忘了自己一不小心答應了陸忱明天的午飯。
她想起來的時候直懊惱,或許,在青春迷蒙的時候她确實對陸忱産生過一點好感。
但今天的陸忱還不至于讓她心動。
對于八卦的熱愛差點害自己至于尴尬的險地,很快,她拼命聯想起班級裏其他的同學來,想着兩人的聚會本就是借“老同學”的名義,要是再加上一兩位的話,其實也未嘗不可,這也能委婉地同陸忱表達她當下的态度。
如果薛正堯願意少說話的話,那他必然是自己心中的不二人選。
薛正堯這人壞就壞在,屁話太多了。
想起他今天莫名其妙怼人家陸忱的幾句話,她都有些聽不下去,不過這樣一來其實也好啊,何玫決心換一種思路,就變成了老同學之間存在一些小矛盾,她這不是正好出面調解了?
這個聚會的名義不要太順理成章些。
她立即就給薛正堯打電話,先是對他今天中午不成熟的樣子進行了批評:“你不覺得你對陸忱未免太刻薄了些?”
也不能說心中有所偏向,何玫自以為站在了公正的立場。
然而,接到這一通電話的薛正堯沒好氣,尤其是聽那些褒揚陸忱的陳詞濫調。
占了理的女人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我跟你說,你呢,雖然出生豪門,但并不代表你可以瞧不上任何人……”
薛正堯瞬間跳起來反問:“那你平時為什麽看不起我?”
何玫當場翻臉:“那能相提并論嗎?”
薛正堯自覺沒趣,在何玫的打壓下他不想多說了,“如果你是為了陸忱這種人對我說三道四,那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不,”何玫巧妙道,“其實呢,我的意思是同學之間的友情也很重要啦。”
薛正堯分明一點也不舍得挂電話,偏又裝出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來:“到底還有什麽事?”
“我确實有事要拜托你。”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麽一回事就答應了和陸忱明天一起吃午飯,現在想想其實沒這個必要,”何玫想起這些交際就覺得頭疼腦大,“我想着要不趁這次見面的機會,把你也喊上,我做東,這樣一來,說不定也能增進你們的同學情誼……”
“有事沒事和他聯絡感情?”
不過,遲鈍的男人最後及時反應了過來。
薛正堯聽出了何玫話裏話外對同陸忱單獨見面的不情願,所以才邀請自己緩解這尴尬,但仍然裝模作樣地不情願道,“我很忙的。”
他的關注點還不止于此:“你早幹嘛去了?”
“既然不想去,又何必答應呢?”薛正堯出言諷刺,“難不成你在這如狼似虎的年紀一不小心又色欲熏心了?”
何玫罵人從來不留情:“薛正堯,你給老子死——”
薛正堯于是乎大氣也不敢出,不過,很快,薛正堯想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出席明天的午餐。
聯絡感情或許他并不擅長,但破壞感情他一定是專業的。
他可不想看見何玫那個蠢女人對陸忱上頭那樣,特殊時期,他也不介意玩一些特殊的手段。
“我陪你去,”薛正堯立即換了一種态度,“有免費的飯吃,我為什麽不吃?”
何玫像是早就猜中了自己不敢拒絕的結果,通知道:“明天十一點見,等會我把西餐廳的地址發給你。”
薛正堯一想,這還約在西餐廳,那不就是男人哄騙女人的地方?
可算是被他抓住了答應的機會,不然何玫這不是上趕着去給人家送人頭嗎?
他趕緊道:“行,我一定聽從何主管的安排,盡心盡力地和老同學交流t情感。”
何玫對于白天的事到底心心念念,她知道問薛正堯這個傻子未必問得出什麽像樣的答案,但她還是旁敲側擊多問了一句:
“周寅初最近是和什麽女人在一起麽?”
薛正堯哪裏敢管周寅初的事:“我怎麽知道,你不是說,只要他不去禍害你那純情的閨蜜,不就行了嗎?”
“也是。”
何玫瞬間不再糾結有關周寅初和那個撲在他懷裏的女人的情事,反而覺得要是周寅初真有了新的選擇……這對于溫寧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松了一口氣,卻仍然不免為自己美麗迷人而不自知的純情閨蜜的前途感到隐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