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劉小山當然補不齊賬本, 因為這些年他壓根就沒記過賬,全都稀裏糊塗的劃過,第二連隊的倉庫像是他自家的一樣, 他想拿什麽東西就拿什麽東西, 哪會記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裝模作樣翻遍了倉庫統計員的辦公小房間, 什麽東西都沒翻出來, 而翟書記一幫人還在外面虎視眈眈的盯着。
劉小山頂不住了, 悄悄給自己大哥遞眼色,讓劉大山找馮升他們想想辦法。
馮升道:“能有什麽辦法,翟書記是鐵了心要治你二弟, 咱們不可能為了你二弟栽在這事上, 你去勸勸你二弟, 讓他認下這件事情。只要他肯認下, 不牽連其他人, 我們會給他老婆孩子一大筆,讓他們好吃好喝衣食無憂一輩子。要是他不認, 還想着拖我們一起下水, 那就魚死網破, 全都一起接受調查,在監獄裏過一輩子,誰也別想好過!”
劉大山把話傳給劉小山聽, 劉小山不甘心道:“憑什麽那個女人一來,我就得吃官司坐牢,昨天不是說好要把那女人趕走, 咱們繼續在二連隊當土地主?今天一個個把責任推到我身上,這麽多年我們兄弟偷糧賣糧, 把他們養得滿肚子肥油,現在出了事就讓我去頂包,憑什麽!”
“二弟,你不頂,大寶他們娘仨就得餓死啊。”劉大山苦口婆心勸道:“二連隊的倉庫這麽多年是你在管理,你在偷糧賣糧,其他被私吞的物品都是從你手裏出去的,你要指認曹俊、馮升、富貴叔等等跟你同流合污,你有證據證明他們幹過嗎?你就空口白牙的說,誰都不相信,還不如老實認了,反正這些年你撈了不少油水,包裏鼓鼓的,你把錢交給咱鄉下的媽管着,曹俊他們再給弟媳一筆錢,養着你倆孩子,你關個十年八年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劉小山沒了話頭,陷入沉默,仔細分析其中利弊,沒過多久,他走出小屋子,在翟書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認錯。
翟書記自然責罵他一番,叫他交出倉庫鑰匙,再叫來保衛科的人,把劉小山帶走接受廠委調查。
楊秋瑾全程眼觀鼻鼻觀心,任由翟書記跟韓永信、張支書他們來處理此事。
劉小山能幹這麽多年的糊塗賬,楊秋瑾不信翟書記沒有耳聞,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裝傻充愣這麽多年,不過今天有她在,不把這件事處理好,她是不會接下這份爛攤子。
翟書記拿到鑰匙,打開連隊的兩個大倉庫,裏面密密麻麻用麻袋堆着一堆糧食,還有一些日常用物,外表來看,沒有多大的問題。
曹俊對楊秋瑾道:“小楊同志,劉小山貪污已成事實,倉庫就剩下這些東西,你看,要不要找兩個人幫你清點東西?”
他指着一個面相老實的女同志說:“讓小宋幫你吧,她力氣大。”
被喊到名字的小宋,名叫宋招娣,長得倒是水靈靈的,身上穿着一件半舊帶補丁的灰色斜襟襖裙,被曹俊推出來以後,看楊秋瑾的眼神怯生生的。
楊秋瑾從上到下仔細看宋招娣一眼,發現她頸子、手腕上有不能言說的痕跡,眉頭一跳,轉頭看着曹俊道:“我的确需要人幫忙清點東西,不過光我和小宋兩個女同志,怕是搬不動成噸的糧食口袋進行檢查。”
她頓了頓,又看着韓永信道:“還請韓連長找幾個民兵同志,幫我把糧倉裏所有的糧食、還有其他雜物全都搬出來,我要一樣一樣在大家的見證下,進行檢查登記在本子上,再順便把兩個倉庫打掃一下,看看有沒有被老鼠咬壞的地方,進行修補。”
“小楊同志,這怕是不大合适吧?”韓永信剛想說好,曹俊搶先道:“這倉庫的糧食少說也有十來噸,其他諸如煤炭、布頭、洗衣用品等等堆了一大堆,你要一袋一袋,一樣樣的檢查,那得盤點到猴年馬月。”
“曹幹事,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既然接手了統計員工作,那自然要把倉庫裏所有的貨物仔細清點,盤寫在冊,才能樣樣清楚,不跟劉小山一樣,做成糊塗賬。不然韓連長叫我來幹什麽?我來成為第二個劉小山啊?”
楊秋瑾望着眼前看似滿當當的倉庫,對狗急跳牆的曹俊似笑非笑,“曹幹事,我都不急,你急什麽,莫非,這倉庫有什麽貓膩?”
衆人都把目光看向曹俊,曹俊冷汗直流,打哈哈道:“我就是做個建議,聽不聽是小楊同志你的事,呵呵。”
“謝謝你的好意啊,我選擇不聽。”楊秋瑾朝韓永信招招手,“韓連長,找人吧。”
韓永信沒有二話,很快找來七個身強力壯的民兵過來,按照楊秋瑾的意思,把倉庫所有的東西都搬倉庫前的土壩上,讓楊秋瑾一樣樣檢查。
楊秋瑾從倉庫右側統計員辦公小房子裏,找到一本發黃發舊但沒寫過字的本子,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一只鋼筆,對大壩所有貨物進行一一分類登記。
七個民兵從雜物到糧食,分批搬出來,吸引不少準備上工的農民職工、職工家屬、知青們過來觀看。
這個時候本該是大家上工的時間,由于分配工作的韓永信在倉庫處理劉小山的事情,沒人分發工作,大家夥兒一聽說劉小山被抓了,都過來湊熱鬧。
人聚集的越來越多,土壩前按照楊秋瑾分類登冊的貨物也越來越多,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臉的民兵走過來對韓永信說:“韓連長,不大對勁。”
韓永信見楊秋瑾看過來,沒有避諱她,“說!”
黑臉民兵指着左邊專門放糧食的倉庫說:“我們先前搬糧食感覺沒啥問題,越往裏搬,越覺得不對勁,因為那些麻袋扛在肩膀上,有些輕飄飄的,有些硌肩膀,壓根不像是裝着糧食的樣子。”
韓永信心中一沉,擡腳往糧倉裏走,吩咐七個民兵:“把裏面剩下的麻袋,全都打開。”
七個民兵一字排開,把糧倉靠裏堆積的麻袋,一袋袋的解開繩索。
好家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些外表看起來鼓鼓囊囊的麻袋,打開以後,有些裝着亂七八糟的雜草,有些裝着大小不一的石頭,每一袋都是如此,目測不低于一百袋!
衆人都抽了一口冷氣,連隊去年交完糧稅以後,剩下放在倉庫裏的糧食,是整個連隊職工一年的口糧。
如此多的糧食不翼而飛,糧食不夠,連隊職工接下來大半年的口糧該怎麽辦!
翟書記氣的腦袋充血,這麽大的偷糧事件,別說一個劉小山,就是他這個農場書記,也得被兵團問責。
翟書記當即給韓永信下令,要把跟劉小山所有關聯的都抓起來問話。
這麽多糧食不見了,劉小山一個人肯定做不到,一定有團夥合夥作案,才能做到。
劉大山、劉富貴、馮升等人首當其沖,他們是親戚關系,劉小山能做這麽多年的糊塗賬,膽敢偷糧賣糧,沒有這些人的包庇護佑,他們是不可能幹出這種事情出來。
劉富貴幾人被民兵連的人當即抓住,胡言亂語辯解。
他們昨晚商議半宿,覺得劉小山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為了給新來的統計員下套,也為了最後撈一上筆,他們連夜去糧倉,把裏面的大米、面粉之類的精細糧食,偷了一半出去,拿一些麻袋裝上幹草石頭,充當糧食放在糧倉最裏面。
這樣一來,就算劉小山保不住工作,他們得到一大筆糧食,能用糧食賣不少錢,還能在适當的時機,檢舉揭發新的統計員,污蔑她偷糧賣糧。
新的統計員要找不到糧食,不是下崗就是被抓,到時候她被抓走,統計員空缺出來,不還得用上他們推薦的人。
哪知這個新統計員不按套路出來,上來就把劉小山給摁了下去,原本以為只要劉小山認罪,他們就相安無事,誰承想,這個女人既不做糊塗賬,也不接受曹俊推來幫忙打馬虎眼的宋招娣,非要找民兵大興旗鼓,在大庭廣衆之下驗貨。
現在紙包不住火,他們狡辯反駁都沒用,一個個拿眼狠狠剜着韓永信、張支書、楊秋瑾三人,眼裏的意思很明顯,都給我等着,我們是t不會放過你們的!
張支書目送着他們被抓押離去的背影,笑開了壞,對楊秋瑾道:“小楊同志,幹得漂亮!你不知道劉小山一黨,在我們連隊幹了多少黑心事!你這是為民除害啊!”
人群中有不少看熱鬧的職工紛紛點頭,七嘴八舌道:“可不是,我們職工想來領東西,他總昧着良心克扣,就比如去年過年,廠裏給的職工福利,每個人領一塊香皂,一塊肥皂,一斤刀紙、一兩糖,還有十斤煤炭,他把所有東西都分一半,還對我們說愛要不要,把所有質疑的職工東西丢在地上,像打發叫花子一樣打發我們,可恨的緊!”
“對,克扣職工福利也就算了,我的糧食關系沒有轉進食堂,就在連隊,想着家裏孩子多,還是自己買糧回家做飯劃算,每次來倉庫買糧食,他總是缺斤少兩,以次充好。這麽多年來,我向上面領導反應多次,他貪污腐化的問題,他們總是打哈哈,不處理這些事兒。可憐我一家老小餓得皮包骨,幹啥都提不起勁來,去年我因為饑餓過度暈了過去,被犁地的哈薩克牛踩斷了腳,到現在還瘸着,找不到地兒訴苦冤。現在這禍害終于被抓走了,真是大快人心!”
“你那算啥,那劉小山的堂兄劉文山還在的時候,他們兄弟幾個,連同着他們劉家的親戚老鄉,在我們連隊欺男霸女,別的不說,就說那上吊死的夏家兒媳婦兒,聽說那劉文山看那夏老四幹瘦窩囊不能人道,經常鑽那長相漂亮的夏家兒媳婦被窩,鑽的次數多了,還帶着劉大山兄弟倆一起幹,生生把那媳婦兒給幹得自盡了!劉文山又轉頭去鑽人家未婚姑娘的被窩,把人家好好的姑娘清白給毀了,人家父母知道後來找他拼命,他失手把人給打死,想着逃到蘇聯去,結果被一個邊防軍官一槍斃命.....”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訴說着劉小山一幹人等這些年幹的惡行,無一不誇楊秋瑾能幹。
楊秋瑾聽得毛骨悚然,連連擺手道:“你們誇錯人了,扳倒劉小山黨羽的不是我,是你們的韓連長、張支書,我才來農場多久啊,今天又是第一天來接手統計員的工作,我只是做好份內的事情,哪有那些手段扳倒這些地頭蛇。”
就算劉小山一衆黨羽被抓,他們總還有七拐八拐有着其他關系的親朋好友,要這些職工都把功勞堆在她的身上,對她進行吹捧,她可不就成為衆矢之的,變成活脫脫挨整的活靶子嘛。
她不願意這樣,該低調的時候就低調,該推出去的功能就得推出去。
果然,她這一番話成功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紛紛誇起韓永信兩人:“韓連長,我就知道,以你剛正不阿的性子,你扳倒劉小山他們是遲早的事兒。”
“是啊張支書,你們不愧是咱們35團的鐵血革命軍人,即便咱們團沒了部隊編制,你們還是一心想着為國為民……隐忍這麽多年,總算在今天替大家拔出毒瘤......”
一堆人對韓永信兩人拍起馬匹,韓永信不耐煩聽:“都閑得沒事做是不是,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照昨天分配的活兒,該幹嘛幹嘛去!”
人群漸漸疏散,楊秋瑾花了近一個小時,才把倉庫所有的東西分類登記好,再把占地好幾百平米的兩個倉庫打掃幹淨,讓民兵幫忙把東西分類放回去。
東西規制好,鑰匙在楊秋瑾手裏,從今天起,楊秋瑾就是倉庫正式的統計員兼管理員了。
翟書記說了一堆讓她好好管理倉庫的話,帶着一幫領導走了。
“韓連長。”楊秋瑾适時叫住韓永信,“昨兒我讓你答應我一件事情,今天我想好了,我想要倉庫周圍這一畝半分地,用來種我想種的莊稼作物,種出來的東西歸于集體。”
二連倉庫建造在連隊管轄近一萬畝地的中央,周圍呈現扇形,零零落落建着職工跟知青住的房子、地窩子。
倉庫前面有一大塊用土碾子碾得光滑平整的土壩子,用來收曬糧食和停車拉車用,兩側和後面空了大約一畝地,裏面就長了一些稀拉拉的雜草。
韓永信皺起眉頭,“好好的統計管理工作不夠你忙的?你想種些什麽?我們連隊可沒有讓土地指定給某個人種的事兒,這不符合國家政策。”
楊秋瑾道:“在我的家鄉,有兩個下放到我們生産隊,進行勞動改造的農副産業教授,他們救過我母親,跟我有些交集,他們把他們研究過的各種種子交給我試種,看看能不能提高産量及質量。我種了好幾年,感覺還不錯,想種在連隊裏,讓你和農場的各個領導都看看。如果種植出來的産量及質量,高于現在農場所種植的作物,我希望連長能把它們進行推廣種植。畢竟有好種子,産量就能翻倍,産量翻倍,意味着我們農場職工,不會像現在這樣,三分饑七分飽,吃不飽肚子。”
韓永信聽得心中一動,如今邊疆大部分農場已經渡過最困難的開荒墾荒階段,現在擺在各個農場面前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土地肥力、糧食産量的問題。
為了解決這兩個問題,邊疆農墾部聚集了大量的農科院專家,進行各種種子研究,只為研制出适應邊疆土壤且産量高的好種子。
可自從去年大運動開始,高文化分子遭到底層人民的嚴重舉報揭發,許多專家被打成□□、蘇修、臭老九等等成分,不是下放改造,就是被逼得各種自盡,種子研究也就停止不前。
不過就算如此,很多農場也在想方設研究培育好的種子,只為了提高産量,讓自己的農場達到量産任務。
韓永信是讀過書的人,雖然只有小學文化,卻也知道農場擁有好種子代表什麽。
他想了想道:“這件事情我不能自己做決定,不過你可以先種,一會兒我就去向翟書記和其他領導說說這件事情,應該能成。”
能種就行,只要把鄭教授、蔡教授改良的種子都種上,相信不久的将來,農場各個領導看到成果後,她就能把兩位教授挖到這邊來。
楊秋瑾松下一口氣,“好,那就麻煩韓連長去團部跑一趟了。”
送走所有人,楊秋瑾從倉庫拿出一把鋤頭,去挖倉庫左側的空地。
那個名叫宋招娣的姑娘,一直跟在她身後,“楊同志,我來幫你挖吧。”
“不用,我自己能挖。”楊秋瑾一鋤頭挖起幹硬的泥土,“大家都走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我是管理員,是來協助你打理倉庫的,你忘記了嗎?”宋招娣道。
“有這回事兒?我怎麽不知道。”楊秋瑾頭也不擡道,繼續挖土。
宋招娣急了,“先前曹幹事明明當着大家的面兒說了,讓我當管理員。”
“曹幹事讓你做管理員,你就是管理員了?”楊秋瑾拄着鋤頭,回頭看她:“他一個小小的廠委幹事,能大的過翟書記?連隊倉庫向來只有一個人打理,就算要多加一個人,也得廠委人事科開過會後再決定。這多一個崗位,就多一份工資,農場不可能平添負擔,翟書記有說過讓你當管理員?”
農場其實有一個很大的倉庫,所有連隊每年收獲的各種糧食都是要集體入農場倉庫的,連隊倉庫只是放一些職工口糧、種子和連隊日常要用的雜物,守倉庫一個統計員就夠了,不可能再添加第二個職位來養閑人。
“可是,可是.....”宋招娣眼淚花兒在眼眶裏打轉。
她為了能當上倉庫管理員,為了給家裏掙錢,她把自己的清白都交給曹俊了。
現在楊秋瑾說她不能當管理員,她該怎麽辦吶!
楊秋瑾有些同情宋招娣,那曹俊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不光長相倒人胃口,品德也讓人倒胃口,也不知道這姑娘怎麽狠得下心犧牲自己。
宋招娣失魂落魄的走了,楊秋瑾目送她離去,有些擔心她會尋短見,想了想,跟了過去。
倉庫附近是連隊職工們住的地方,有一條土路蜿蜒曲折到很遠的地方,土路兩邊零落建着破舊狹窄的土屋和地窩子,距離土路一百米左右,有條寬約三米,深約五米的水渠,平時二連職工吃穿用水洗衣,都用得是這裏的水。
宋招娣跌跌撞撞,避開一處又一處人住的地方,沿着連隊連接各處的田野小道走了老半天,最終在一處十分偏僻的土地旁,一躍而下,跳進了水渠裏。
楊秋瑾t:......
說實話,她不想救人,因為水渠看着深度深,其實裏面的水不過淹到腰部,淹不死人。
她正猶豫要不要下水管管宋招娣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影從遠處沖了過來,大聲喊:“快來人啊,有人跳水渠了!”
楊秋瑾一愣,看着那個快速奔跑過來的人影有些眼熟,有些不确定的喊:“任瑩?”
任瑩看見她也是一愣,“楊大姐?”
“真的是你啊!”楊秋瑾向她走過去,“你怎麽在這裏。”
“說來話長。”任瑩臉上的驚愕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見到熟人的開心笑容,“我們先救人。”
“不用救。”楊秋瑾指着在水渠裏撲騰痛哭的宋招娣,“這水淹不死人。”
任瑩往水渠一探,還真是,水只淹到宋招娣的腰部。
她不放心的喊:“宋同志,你快起來吧,有什麽想不開的找領導說說,雪水刺骨,你別凍壞自個兒。”
她不說還好,一說宋招娣嚎得更厲害了,“我已經髒了!我活着有什麽用!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楊秋瑾問:“你認識宋招娣?”
“認識。”任瑩點頭:“她爸媽是前幾年從北方那邊逃荒到邊疆這裏來的,她有八個兄弟姐妹,前面七個都是女孩子,老八是男孩子,她是老大。她父母偏心兒子的不得了,什麽好吃好喝的都緊着老八,七個女兒吃得用得都是最少最差的,這宋招娣原本要被她父母賣給,不對,嫁給一個離過婚的老鳏夫,她怎麽跳進這水渠裏哭嚎?”
楊秋瑾不好說自己猜測到的事情,只是把倉庫發生的事情簡單一說,“你現在在農場哪裏幹活,我怎麽沒看到過你。”
“我在二連牲畜棚幹活。”任瑩神色暗淡:“我在火車上跟你們分別後去了醫院,在醫院住了兩天,耽擱了時間去阿瓦農場,等我到那裏已經是三天後。那邊的人以我消極怠工為由,不願意接收我,我只好跟一群壞分子趴火車四處逃亡,最後來到了這裏,跟那些下放的壞分子,在連隊幹最苦最髒的活混口飯吃,我剛剛是在那邊割水渠邊的野草喂牛,聽到有人跳水的聲音,這才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