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天上繁星點點, 部隊大院卻黑燈瞎火,沒有一點亮光。
懼怕黑夜的陳天佑雙手緊緊摟着楊秋瑾的頸子,像只八爪魚一樣窩在她的懷裏, 小臉貼着楊秋瑾的臉, 看起來特別的乖巧可愛。
許久沒好好相處的兒子變得這麽乖巧,楊秋瑾心裏軟軟的, 沒有像以前一樣讓天佑下來自己走路, 忍着自己幹完農活, 還有初次騎馬回來,全身都痛的不适,抱着天佑從大院大道回家。
到了家裏, 陳勝青看出她的不适道:“你累了一整天, 去客廳歇着, 我把兔子處理好, 再做晚飯吃。你今晚想吃什麽?吃完我給你燒洗澡水。”
“這麽晚了, 做些簡單好消化的吃食吧,你把兔子剝皮之後用鹽稍微搓一下肉, 免得臭了。”楊秋瑾把陳天佑放下, 看了下手表, 都快晚上十一點左右了。
她早就餓得不行,現在整個人是又累又餓的狀态,只想随便吃點東西, 洗完澡睡覺。
“好。”
陳勝青沒有二話,把羊肉奶疙瘩放好後,從廚房裏拿出一把小刀, 拎到院子右側的角落,把四肢野兔子麻利的剝皮去內髒, 用清水洗幹淨後,拿鹽稍微腌制,放在一個大盆子裏蓋好,開始做飯。
客廳裏,陳天佑靠在楊秋瑾的身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從白天他在學校做了什麽,遇到了什麽事情,到晚上在李家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叽裏呱啦說了個遍。
楊秋瑾耐心的聽着他說話,時不時附和一兩句,身體越來越疲倦,天佑也沒有停歇的意思,她滿心無奈,只好從廚房拿來兩塊巴特妻子給的酸奶疙瘩,遞一塊給他吃:“這是哈薩克族嬸嬸給的酸奶,你試試。”
天佑對她是絕對的信任,拿起酸奶就往嘴裏嚼,這一嚼,好家夥,吃進嘴裏險些沒吐出來。
“媽媽,這也太難吃了。”天佑皺巴着小臉,十分想吐。
這酸奶酸得不行不說,還帶着牛奶獨特的牛腥氣,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天佑覺得自己像在吃什麽毒藥一樣,根本吃不下去,又秉持着不能浪費食物的原則,苦着一張臉艱難下咽。
楊秋瑾也吃了一塊酸奶疙瘩,跟他得反應一樣,也好不到哪裏。
不過她知道這酸奶疙瘩是游牧民族眼裏的金貴食物,是用牛奶慢慢發酵熬制的,一塊奶疙瘩,營養可比吃好幾斤肉好,也就默默地把剩下的奶疙瘩收起來,讓陳勝青吃。
廚房裏叮叮當當,楊秋瑾擔心陳勝青不太會做飯,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廚房看看。
陳勝青正在廚房一個面盆裏揉着一團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揉面,不太會弄,他的臉上頭上身上都沾不少面粉,在廚房昏暗的油燈照耀下,看起來相當滑稽。
楊秋瑾站在廚房門口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噗嗤笑起來,“你這是揉面,還是吃面啊。”
“......”陳勝青回頭,俊臉微黑,“要不,你來做?”
“別,我身上乏得很,你來做。”楊秋瑾走進廚房,湊近看了看,“你打算做什麽?”
“羊肉面片湯。”陳勝青朝案板上昂了昂下巴。
那裏放着一大塊大羊腿肉,那是巴特妻子給的,他切了一小盤子肉片下來,放在那裏備用。
“刀工不錯,羊肉切得很薄,大小均勻,一會兒下鍋,稍微燙一下就熟了。”楊秋瑾看一眼 ,毫不吝啬地對他進行誇贊。
陳勝青神色淡淡,“我不是天佑,不是你兒子,不用随時随地誇我。”
原來他都知道啊,楊秋瑾尴尬的笑了笑,“我那是對你由衷的贊賞,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就不說這些話了。”
“沒有人不喜歡贊揚。”陳勝青低頭,把揉好的面團蓋上鍋蓋,讓面稍微醒一會兒。
“那你是t什麽意思?”楊秋瑾看着他拿起一張布,把案板擦拭幹淨,“我以後還要不要誇你。”
“你想誇就誇,但不要把我跟天佑一樣當成小朋友看待,我是你丈夫,不是你兒子,要區別開來。”陳勝青看她一臉迷茫,也不跟她猜啞謎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楊秋瑾安靜片刻,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俏臉揚起一抹笑容,“陳勝青,你該不會在跟你兒子吃醋吧?”
心思被戳破,陳勝青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很快他目視着楊秋瑾那燦若繁星的雙眸,嘴角微勾,嗓音低沉承認道:“是啊,我是在吃醋。”
空氣在這一刻變得十分暧昧,楊秋瑾與陳勝青對視片刻,有些慌亂的撇過頭道:“你一個大男人,跟孩子吃什麽醋。”
陳勝青對此沒再說什麽,低笑兩聲,走出廚房,進到房裏拿上一個手電筒,對正在客廳無聊玩紙片的陳天佑道:“兒子,走,跟爸去摘菜。”
“好哎!”
菜地就在院子裏,楊秋瑾一個月前種的菜,都陸陸續續長起來,可以吃了。
陳勝青平時對陳天佑不茍言笑,嚴厲教育,不過在孩子不調皮搗蛋,不搞事惹事的時候,他還是會變成和善溫和的父親,無論做什麽都會叫上陳天佑。
陳天佑的世界很單純,很簡單,有人無時無刻記挂着自己,哪怕是叫自己去做摘菜這種小事情,只走一小段路程,他都會覺得自己是被父親需要,是被父親認可的。
以往對父親的不滿頃刻消失,陳天佑高高興興地牽着陳勝青的手,走去院子裏摘菜。
父子倆打着手電筒走到左側的院子裏,那裏種得有蒜苗、蔥、韭菜、空心菜、小白菜等等,都有半腿高,長得郁郁蔥蔥。
因為煮面片湯,要不了多少青菜,陳勝青掐了一把嫩綠的空心菜,讓陳天佑幫忙掐一點小蔥。
誰知道陳天佑不願意幫忙,看到他掐菜,還捂着鼻子說:“咦,爸爸,臭臭。”
陳勝青挑眉看他,“哪裏臭了?”
“菜臭!”陳勝青指着面前一小溜的小蔥蒜苗,捏着鼻子道:“媽媽往上面倒過屎尿。”
楊秋瑾很會種菜,這些菜還是菜苗的時候,楊秋瑾就跟在鄉下一樣,不嫌棄臭,從廁所糞坑裏舀出糞水往菜地裏澆,隔三差五還把陳天佑屋裏的小尿桶兌水,往菜地裏撒。
偶爾還把蜂窩煤爐燒完的土打碎,跟她找來的幹草燒成的草木灰,混合在一起灑在地裏。
這些菜就長得很好,尤其是院子右側那一壟的紅薯藤,都長得有一米多長了。
本來在廚房燒火的楊秋瑾聽到這話,走出廚房,叉腰罵道:“你這臭小子,才說你這段時間聽話乖巧,不挑食了,這又挑剔上了!我們鄉下人家種糧食,種瓜果蔬菜,不都是這樣漚肥種得,你要嫌臭,那今晚你爸做的羊肉面片你就別吃了,反正磨面的麥子也是用屎尿種出來的。”
60年代的種植技術十分落後,尤其邊疆地區,因為大部分土地都是開墾的戈壁荒地,土地不夠肥沃濕潤,除了要大量的修建溝渠進行灌溉,排除土壤裏含有的大量堿性物質外,還得想辦法給土壤施肥。
這年頭的化肥工廠還很少見的,且一袋化肥價錢不便宜,很多農場為了節約施肥成本,實行最古老的人畜糞便漚肥法進行施肥,這樣的活兒又臭又不好幹,不過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多少糧食蔬菜都是這樣種出來。
陳天佑被他媽一罵,立馬閉嘴了。
知道他媽是個說一不二的性格,不敢再說臭的話兒,乖乖地去摘小蔥葉子。
在全國都在實行公社、供銷社、票據供應的制度下,大多數人們吃不飽穿不暖,為了節約糧食,很多東西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用,舍不得丢。
像楊秋瑾這種有自留地自己種菜吃的人,如小蔥蒜苗這種調味品作物,不會連根拔起,會保留根部,平時想吃掐點葉子,這樣蔥就跟韭菜似的,能吃了一茬又一茬。
父子倆在院裏洗好蔥菜,楊秋瑾已經把鍋裏燒開熱水,拿起陳勝青搓好的面團,用刀把面削成一片片,薄薄的一指長寬的薄片下鍋煮。
她實在太餓了,等不及陳勝青親手做,自己動手煮。
鍋裏開水沸騰,薄薄的面片一片片飛入鍋裏,随着水泡不斷翻滾,面團被削完之時,鍋裏煮得面片也差不多熟了。
楊秋瑾拿出三個粗瓷大碗,放上鹽味精醬油少許醋,給她和陳勝青的碗裏放上一勺紅油辣子、花椒粉,陳天佑碗裏只放一點,把煮好的面片撈進碗裏,再把陳勝青切洗好的羊肉片、空心菜依次丢進鍋裏燙個幾秒。
在羊肉顏色一變,肉片微卷時,把它們都撈起來,均勻的分在三個碗裏,最後再掃上陳勝青切得整整齊齊的蔥花,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羊肉面片就做好了。
一家人坐在客廳裏,吃起羊肉面片湯。
面片薄而不爛,裹着辣椒、花椒的麻辣味道,吃進嘴裏美味的同時又不失勁道。
羊肉燙得時間剛好,薄薄的肉片嫩而不柴,混合着滾燙的麻辣面湯汁,脆嫩清香的空心菜,還有蔥花香味,一份麻辣鮮香的羊肉面片湯吃下去,讓饑腸辘辘的陳勝青感覺十分痛快。
他稀裏嘩啦,三下五除二吃光一大碗面片湯,意猶未盡道:“秋瑾,還是你做飯的手藝好,我的飯菜味道遠不如你。”
“我也覺得不錯。”楊秋瑾盡數收下他的誇贊,連吃幾口面片,感覺自己饑餓到火急火燎的腸胃得到撫慰,鼻尖上出了細汗,感嘆道:“可惜這裏沒有豬肉賣,要是有肥豬肉或者板油賣,買幾斤來熬一鍋豬油,做面片湯的時候舀一小塊豬油到碗裏化開,那湯才叫香,面片才叫好吃。”
“你想吃豬肉,等我們部隊殺豬的時候,我讓他們給你留些豬肉。”陳勝青看陳天佑吃個面片湯吃得費勁,皺着眉頭幫他矯正用筷子的姿勢。
“咱們部隊有豬?”楊秋瑾有些驚訝,“這邊不是少數民族生活之地,以牛羊為生得邊疆嗎?部隊哪來的豬。”
陳勝青道:“豬是部隊炊事班,司務長讓士兵養的。邊防條件太過艱苦,十幾年前這裏還沒有修好公路,軍需部供應不足,為了保證戰士們的吃食供應,那時候我們的邊防部也在開荒自己種地養殖,保證士兵們的口糧。不過他們養的豬不多,就逢年過節殺一些,如果軍嫂想買,得提前說,價錢不便宜。”
楊秋瑾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她把碗裏的面片湯盡數吃幹淨,放下碗筷,鄭重其事地問:“勝青,你說,我要是搞個養殖廠,養殖雞鴨或者養殖小豬怎麽樣?”
陳勝青皺眉:“這裏是邊疆偏遠區域,人口不多,大多數都是少數民族的人,你要是養豬,豬肉沒什麽人買,養雞鴨鵝,還有一定的銷路。要開一個養殖廠也不容易,你得有足夠的資金,足夠的人脈,要經過當地政府部門層層審批,你才能開廠。”
“如果我從天山農場申請開辦養殖廠,讓農場出錢出力呢?”
陳勝青沒回答她這個問題,深深看她一眼,“你不辭辛苦去農場幹活,是早就做好打算了?你要想獲得話語權,要從那些老油條裏開辦一個養殖廠,得做足他們給你找麻煩的準備。”
“沒事兒,辦法總比困難多。”楊秋瑾放下手中的碗,自信的笑了笑,“我要真搞不定,不還有你嘛,你不是說過,我要是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找你幫忙。我相信不管我遇到什麽麻煩,只要有你在,所有問題都能解決。”
這話說得,明明知道她在給自己戴帽子,陳勝青還是忍不住翹起嘴角。
瞧見陳天佑慢吞吞的吃着面片湯,知道他之前在李家吃過晚飯,吃不了那麽多,陳勝青把陳天佑的碗端在自己面前,二話不說吃個幹淨,把碗筷一收,進廚房麻利的洗個幹幹淨淨。
洗完碗,燒一大鍋洗澡水,一家三口陸陸續續洗完澡,在院子溜達一圈消完食,時間已經到半夜十二點多了,陳天佑早就受不住,睡了過去。
楊秋瑾給陳天佑蓋好被子,回到主屋,瞧見陳勝青在屋裏東翻西翻,好奇的問:“在找什麽呢?”
“書。”陳勝青言簡意赅,從屋子角落一個破舊的黑木櫃子,拿出好幾本書出來,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遞給楊秋瑾。
他們剛開始搬家的時候,陳勝青就把放在部隊軍官宿舍的行t李都搬了過來,他的行李很少,就兩個裝衣服和日用雜物的口袋,另外就是這個一米多長寬的黑木櫃子,放在他們房間的角落裏。
楊秋瑾知道部隊保密制度,陳勝青的東西,她壓根就沒想過去翻他的,也不允許陳天佑到他們房間裏來亂翻,以免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洩露不該洩露的。
這是陳勝青第一次在她面前翻動箱子,楊秋瑾拿過來,一本一本的看了一下封面,有什麽《鋼鐵是怎樣練成的》《機械與構造》《太陽照在桑乾河上》等等書籍,書的封面都有些破舊,顯然是經常翻動的。
“幹嘛突然給我這些書?”楊秋瑾随手翻了翻,除了那本機械與構造她感興趣之外,別的她以前讀書的時候,跑去縣裏的新華書店看過。
“我以前還是新兵,在托木峰當哨兵的時候,巡完邊,夜裏沒事做,就看它們。”陳勝青盯着楊秋瑾:“這些書我一直保留着,随我四處換地方,對我來說很珍貴。我過兩天就要去巡邊了,你晚上要是沒事做,可以看看它們。等我有空,給你組裝一臺收音機,讓你聽聽廣播,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有收音機就沒那麽無聊。”
楊秋瑾心說她每天都忙的不着邊,哪會無聊。
雖然從明天開始她做了統計員時間就空閑時間了,可她回到家裏要帶孩子要做家務,還要做別的事情,哪有時間看書。
不過這話她沒對男人說,男人一片好心,她不會拂了男人的好意,只是點點頭,說句知道了,把書放在炕尾的小桌子上。
陳勝青看她那副模樣,知道她暫時不會去看那些書,雙眸閃過微不可聞的複雜情緒,他脫掉外套,躺在炕床上,看着坐在炕床邊擦頭發的楊秋瑾道:“我走之後,天佑怎麽辦,總不能一直讓隔壁梁同志幫我們看孩子,這不合适。”
不是他看不上梁雪晴,而是梁雪晴的資本小姐成分擺在那裏,她人再好,始終帶着資本腐敗的姿态,從隔壁王建軍父子三人吃穿用得,幾乎都是最好的東西可以看出來,梁雪晴雖然低調,與家屬院的衆多軍嫂沒有過多交集,但起奢侈腐敗的本性沒改。
他擔心天佑跟王家人接觸久了,也會染上驕縱腐敗的性子,那還不如他強勢點,讓楊秋瑾別去農場幹活,就在家裏好好帶孩子。
“從明天開始,我來接送天佑。”楊秋瑾困得不行,擦頭發的手異常快速毛躁,“你都給我弄來了奔影,它速度那麽快,統計員工作很空閑,我騎着它來回接天佑沒問題。你要覺得不放心,可以給咱媽拍封電報,讓她來帶天佑,我們在小鎮租個房子給她住。”
陳勝青看她頭發都被搓得起毛了,知道她心裏急躁,想早點睡覺,他坐起身,接過她手中的毛巾,動作輕柔的幫她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咱媽那個性格,一時半會兒是不會來我們這裏,你要能抽出時間接送天佑,那最好。”
他動作自然的給楊秋瑾擦頭發,楊秋瑾身體一僵,感受到他輕柔的動作,還有不斷上湧的困意,她整個人慢慢的松弛下來。
抛去心中的不好意思,楊秋瑾幹脆趴在炕床邊,享受着他得擦頭服務,“放心吧,就算我沒接天佑,他現在已經是大男孩子了,他自己在家,也能照顧好自己。哦,對了,家裏這麽多羊肉、兔肉,我們一時半會兒吃不完,明天晚上你叫上相熟的戰友上級來咱們家吃頓飯吧,咱們請客......”
她話說到後頭,聲音越來越小,很明顯睡了過去。
陳勝青楞了一下,好笑的搖搖頭,拿帕子将她頭發慢慢擦幹後,伸手攬住她的腰身,把她抱起來,往炕床裏放。
也不知道是他力氣大了些,還是她忘記扣扣子,他抱起她的時候,她整個腦袋往後昂,胸前兩顆扣子随着她的動作崩裂開,兩團渾圓完全暴露在陳勝青面前,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陳勝青第一次發現,即便過了七年,即便生過孩子,楊秋瑾的腰身還是那麽的纖細,身子還是他以前見過的那樣白淨,那裏不但沒縮水,還豐盈許多,他的大掌要是覆蓋上去,都不一定握得住。
內心在蠢蠢欲動,陳勝青喉嚨一緊,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給楊秋瑾蓋上被子,轉頭吹滅油燈,躺在她的身邊,徹夜難眠。
跟他同樣難眠的,還有另外好幾個人。
天山農場二連一處低矮的地窩子裏,幾個男人坐在黏土砌得土炕上,神色凝重。
“小山,你消息可是真真的?上頭真要換了你大山哥?”中間一個臉頰瘦長的驢臉男人,夾着一根大中華煙,一張臉拉得老長。
“千真萬确,富貴叔。”一個滿臉橫肉,個子矮小的胖子,臉色憤恨道:“韓永信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竟然聯合老張給我們使絆子,不聲不響地到團部那裏申請撤銷我哥的連隊倉庫統計員工作,要換另一個人來上任。本來咱們副場長給拒絕了,沒想到翟書記同意了,我聽說是那個槍斃咱們文山哥的陳勝青,特意來找翟書記說項,因為韓永信想頂包的人,是陳勝青的老婆。”
“好啊!這個陳勝青,殺子之仇我還沒報,他竟然主動送他老婆上門來了!”劉富貴臉色陰沉地捏斷手中的紙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來,我幹不掉你,還幹不掉你女人嗎!”
旁邊一個身形幹瘦的男人道:“富貴叔,我不想丢掉統計員的工作,咱們劉家莊的人,可都指着我吃飯呢。這下該怎麽辦?”
“慌什麽!”劉富貴旁邊一個滿臉坑坑窪窪,皮膚極差的男人道:“你想保住工作,辦法有得是,急什麽。”
劉大山眼睛一亮,“曹幹事,您說說,有什麽辦法?”
“翟書記答應下來的事情,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那人抽了一口煙道:“既然他老婆要來頂替你工作,你就大方點,把工作進行交接了。”
“啊?”劉大山懵了,“我就這麽交出工作,那我幹啥?”
曹幹事道:“統計員只負責統計做賬本,跟倉庫保管員工作性質不一樣,你雖然沒了統計員的工作,但是可以跟你大舅哥,馮副場長申請一個倉庫保管員的工作啊。到那時候,那女人明着是統計員,實際倉庫糧食管理大權還在你手裏,你想怎麽拿捏那個女人就怎麽拿捏,還能給你富貴叔解氣報仇,一舉兩得。”
劉大山懷疑道:“統計員不就是管理倉庫的,咋又多出個保管員來,曹幹事,你究竟在說什麽啊,把我給說糊塗了。”
“廢什麽話!”劉富貴狠瞪他一眼,“你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能跟人高中畢業出來的曹幹事比?曹幹事說啥就是啥,麻溜地去做,他又不會害你,咱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劉大山悶不出屁來了,想想在團委工作的曹幹事跟他們狼狽為奸多年,肯定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害他,也就沒再說什麽,轉頭摸黑往農場團部走去,找他大舅哥說事。
他走後,曹幹事又對剩下的人說:“統計員要換了,不是一件好事,以後咱們估摸着很難從裏摳油水,不如咱們趁這個機會幹票大的,你們附耳過來,我給你們說說.....”
幾個人湊成一堆嘀嘀咕咕,不多時紛紛從那地窩子走出來,向着連隊後勤倉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