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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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瑾目前手頭不缺錢票, 選擇了月底結賬。
要天天都去財務科領錢,一是顯得她眼皮子淺,生怕拿不上錢似的, 另一個, 她來農場幹活的事情還沒跟陳勝青商量,看這兵團有不少人認識他的樣子, 她要天天拿錢, 在這裏刷熟臉, 不知道別人怎麽想陳勝青。
照例給上兩分錢,坐上團部一個老鄉的牛車,回到邊防部隊家屬區。
一回到家裏, 天佑就從隔壁王家沖回來, 抱着她的大腿哇哇大哭:“媽媽, 我錯了我錯了啊, 你別不要我, 嗚嗚嗚......”
“你又幹啥壞事了。”楊秋瑾擰着眉頭,掰開他的胳膊, “你沒好好上學, 又跟人家打架了?”
“沒有, 我沒打架。”陳天佑揉着眼睛,哭得抽抽噎噎,“我好好的坐着上課, 放學了,我等了好久,你沒來接我。我只好跟着松月姐姐他們回家, 你又不在家裏,家裏鎖着門......”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哭, 楊秋瑾好笑:“媽今天去農場幹活去了,沒時間來接你。你已經是大男孩子了,部隊小學離咱家就半個小時的路程,以後你得自己走去上下學,媽不會再來接你。”
她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客廳,陳天佑跟在她身後,委委屈屈,“媽媽,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你為什麽還生我的氣?飯不煮給我吃,放學也不來接我,也不給我零嘴吃。”
楊秋瑾走進客廳,拿起木桌上放得搪瓷水盅,咕嚕咕嚕一氣喝下一大盅涼水,感覺火急火燎的喉嚨舒服許多,這才轉身看着兒子問:“天佑,媽媽問你,你覺得媽媽以前對你好不好?”
“好。”
“那你記住了,以前媽媽對你再好,你都覺得應所應當,還嫌媽媽對你不夠好,覺得人家的媽媽更好,想認別人做媽媽。這件事t情,你以為你認錯道歉就過去了,可對于媽媽來說,它永遠過不去。”
“媽媽.....”陳天佑小心翼翼地看着楊秋瑾,神情驚恐不安,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楊秋瑾看他這副模樣,嘆口氣說:“這件事情媽媽也有錯,是媽媽想當然的對你好,用錯了教育方法,才會讓你有那種想法。媽媽不是不要你,是媽媽經過這件事,想通了一個道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對別人再好,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一定會對自己感恩。既然如此,我還不如對自己好點。從今以後,媽媽說的話,你願意聽就聽,不願意,媽媽也不強求,各人有各人的命運和活法,媽媽要活出自己的人生。”
她說了一堆,陳天佑聽得似懂非懂,卻是明白一個道理,他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管着他了。
按理來說他該高興,沒人管着他,他可以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想怎麽皮就怎麽皮。
可是他要再向以前那樣無拘無束,他媽不管他了,誰來給他收拾爛攤子,誰來承擔他幹壞事的後果?
他爸是不可能給他擦屁股的,他就是個後爸,就昨天他爸黑臉拎着他,扔他到小炕的冷冰冰模樣,他要是闖下什麽禍,他爸不得把他揍死。
陳天佑感覺自己的天都塌下來了,嗚嗚咽咽站在客廳裏哭,陳勝青拎着一個布口袋回來問:“又嚎什麽。”
楊秋瑾懶懶的趴在木桌子上,神情疲倦:“嚎沒人給他收拾爛攤子了,以後他自己做的事情,他自己承擔。”
“你小子今天又做什麽事情惹你媽生氣了?”陳勝青把袋子放在木桌上,伸手摘下軍帽,放在一邊的凳子上,轉頭看向陳天佑,臉黑得不行。
“我沒有。”陳天佑很怵他,急忙否認:“是媽媽放學沒來接我,還說以後不管我了,我很傷心。”
陳勝青偏頭看楊秋瑾:“孩子放學你不去接,你今天去哪了?”
“去農場幹農活去了。”楊秋瑾在農場幹了一整天,雖然她經常幹農活,沒有知青們嬌氣,到底做了一整天的體力活,雙臂酸痛,渾身沒勁,坐在凳子上就不想動彈。
“農場?”陳勝青蹙眉:“我給你的錢票不夠用?為什麽要去農場幹活。”
“為什麽?因為我不想跟我媽一樣,圍着我那個渣爸轉一輩子,迷失自我,活得生不如死,還不想離開他!我不想跟你媽一樣,以丈夫為天,以丈夫為地,丈夫死了,她就跟天塌了一樣,跟着要死要活!我不想像她們一樣稀裏糊塗過一輩子,我不想圍着你跟陳天佑轉!”
楊秋瑾看他那副不解還點生氣的神情,像被點燃的炮仗,忽然坐直身體爆發了,“你是不是覺得,你給了我津貼,我就該像其他女人一樣,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看孩子,帶孩子,柴米油鹽醬醋茶做家務過一輩子?”
陳勝青沉默一陣,“我只是覺得,你嫁給我,獨自在鄉下吃苦那麽多年,現在跟着我随軍,該好好歇歇,沒必要把自己搞這麽累。”
“我也想好好歇着,可是在家裏,整天做家務,帶着一個不省心的孩子,難道就不累嗎。”楊秋瑾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眶唰得一下紅了,哽咽着道:“我在農場幹活再累,起碼我會獲得相應的報酬和尊重,可是在家裏,我做再多,你們都覺得理所當然,我甚至還得不到你們的尊重。”
明白了,臭小子說得那些話,像根刺狠狠紮進她的內心,就算把刺拔了,裏面還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刺洞,永遠無法愈合。
這個外表潑辣,內心還像十八歲姑娘稚嫩的女人,她根本就沒有她自己想象的那樣堅強。
“好了,別哭了。”陳勝青狠狠瞪一眼懵懂無知的兒子,伸手将女人抱進懷裏,輕聲哄着:“是我跟天佑混賬,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們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讓你呆在家裏難受。你不願意呆在家裏那就不呆,願意去農場那就去。只是有一條,你要記着,凡是要量力而行,不能逞能,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跟我說,我會盡力幫你解決。”
楊秋瑾在陳天佑的印象裏,一直是個要強潑辣的樣子,無論面對什麽事情,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眼紅哭過。
看到她哭,陳天佑先是驚訝,後是明白她為什麽哭,也跟着難受起來,哇哇大哭:“媽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是我不聽話,不懂事,亂說話傷了你的心,真的對不起,你不要傷心了.......”
丈夫的懷抱寬闊溫暖,孩子稚嫩的哭聲讓自己找回理智,楊秋瑾擦了擦眼角的眼淚,不太好意思的抿了抿嘴:“不好意思,我情緒失控了。”
“沒事,是人就有情緒失控的時候,這很正常。”陳勝青安撫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歇着,晚飯我來做。”
他從自己帶回來的布包裏,掏出兩個拳頭大小的紅彤彤蘋果,遞給她和陳天佑一人一顆,“吃吧,蘇國進口的蘋果,很甜。”轉身去廚房做飯了。
男人的手掌寬厚有力,像有某種魔力,輕輕一摸,楊秋瑾煩躁的心情直接被他撫平。
手中的蘋果沉甸甸,散發出濃濃的蘋果香味,在缺乏瓜果蔬菜的四月邊疆,這樣紅彤彤的蘋果,無疑誘惑至極。
停止哭泣的陳天佑,喉嚨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卻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拿到東西就狼吞虎咽,而是伸手,把蘋果遞到楊秋瑾的面前,“媽媽,你先吃。”
陳天佑的确身上有很多缺點,但也有很多優點,比如在吃食上面,因為楊秋瑾從沒短缺過他的吃食,也一直在教導他,食物要記得跟大家分享,不能吃獨食,那樣別人有好吃的東西,也會分享給他。
別的事情他可能記不住,在這件事上,他卻記得牢牢的。
每回他有什麽好吃的東西,哪怕是他最愛的糖果肉類等等食物,他都會第一時間拿出來,讓楊秋瑾跟劉秀娥兩人先吃。
小小的孩子,眼中還帶着眼淚花兒,卻把自己愛吃的蘋果遞到自己面前,楊秋瑾才下去的眼淚,又湧上了眼眶。
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天佑還只是個孩子,之前說得話,也只是他有口無心,不經大腦,沒動腦子說出來的,她為了這件事情,一直跟孩子置氣,她這個媽媽,當的真不合格。
她努力壓住自己諸多情緒,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謝謝天佑,媽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是爸爸帶回來的水果,只有兩個,爸爸也想吃,我們該怎麽辦?”
“對半切開,我們一人吃一半。”熟悉的媽媽回來了,不再對他冷冰冰,不理不睬,陳天佑開心的不行,沒心沒肺的笑着道。
“好,就聽你的。”楊秋瑾把蘋果拿起來,牽着天佑的手往廚房裏走。
廚房裏熱火朝天,男人正在蜂窩煤爐子上炒菜,看見她們母子手牽着手進來,他奇怪道:“和好了?”
“你兒子要分一半蘋果給你吃。”楊秋瑾話不多說,徒手用力掰開陳天佑的蘋果,分一半遞給他。
順便在他耳邊嘀咕:“小孩子給你吃得東西,你一定要吃,不管吃多少都得吃,哪怕做做樣子也行,你不吃,他以後就不會再給你了。”
女人在耳邊吐氣如蘭,竊竊私語,陳勝青耳朵癢癢的,偏頭張嘴,“行,你喂我。”
男人五官英俊,眼睛深邃,目光帶着不明意味,薄薄的嘴唇微微張着。
楊秋瑾被他這樣看着,臉頰不自覺地熱了起來,輕聲說:“你自己拿。”
“那我不吃,沒空。”男人正在炒菜,雙手不停。
旁邊孩子還在眼兒巴巴的看着,這是陳天佑第一次給自己爸爸分享食物,要是陳勝青在這掃了興致,以後再想吃到陳天佑的東西,那可就難了。
楊秋瑾沒辦法,将蘋果往他嘴裏塞。
陳勝青張嘴咬住蘋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咬蘋果的時候舌頭碰到了她的手指。
楊秋瑾像觸電一樣,吓得趕緊把手收了回來,拿眼瞪他,這人怕不是故意的吧!
陳勝青看到她的動作,臉不紅氣不喘的問:“咋了?”
“你說咋了?”
“咬到你手指了?”t陳勝青笑了笑,“要不,你咬回來?”
他說着,伸出自己骨節分明的右掌。
“......”楊秋瑾漲紅了臉:“流氓!”
“什麽是流氓。”陳勝青淡笑:“你是我妻子,我就算把你就地正法都沒人管,耍流氓也只會被人說是夫妻情趣。”
“爸爸,夫妻情趣是啥?”陳天佑啃着半個蘋果,甜滋滋的問。
“陳同志,光天化日之下,請你注意個人影響,別帶壞孩子!”楊秋瑾受不了陳勝青沒個正形的模樣,拉着陳天佑走出廚房,到客廳督促陳天佑做作業。
陳天佑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本說:“媽媽,我已經做完了。”
“咦。”楊秋瑾把他的作業本拿出來一看,還真做完了,“你今天怎麽這麽自覺。”
陳天佑嘻嘻一笑,“我跟着松月姐姐一起做的。”
能把自家皮猴管住乖乖做作業,這王松月可不得了。
晚飯陳勝青煮了一鍋米飯,炒了一盤土豆絲,一份涼拌洋蔥。
土豆絲切得比手指頭還粗,洋蔥鹽放多了,齁鹹。
“啊,好鹹。”陳天佑吃一筷子洋蔥,被鹹得到處找水壺,往肚子裏猛灌水。
當兵的都要在野外生存作戰,陳勝青是會做飯的,只不過做得不多,他在野外大多吃得都是幹糧。
本來他做完一桌飯菜,自信滿滿,偏偏兒子啪啪打臉,他的臉都要綠了,拿筷子的手頓在半空中,不知道該不該下筷子。
“我覺得挺好吃的。”楊秋瑾慢悠悠的吃着土豆絲,不,土豆條,“只不過炒菜技術不大娴熟,稍微有點遜色,多做幾次就會了。”
說完還語氣沉重地拍了拍陳勝青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陳勝青似笑非笑,“還有下一次?不怕我炒的菜鹹死你?”
“鹹死我也樂意吃。”楊秋瑾大言不慚。
男人願意做飯幹活,不管做的好不好吃,都得誇,這是楊秋瑾看多了身邊親朋夫妻關系總結出來的。
男人就跟孩子一樣,得捧着哄着,你越哄,他越得意,幹起活來,也越有勁兒。
果不其然,陳勝青默了一瞬,答應下來,“成,有空我多練練。”
想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不就是做個菜,他遲早會做得跟她做得一樣好吃。
晚上,陳天佑被陳勝青趕出小屋自己睡。
“你已經是大男孩子,要懂的避嫌,自己睡一屋,不能老跟父母擠一床。”
倒不是他想跟楊秋瑾發生點啥,而是他覺得兒子大了,該學會獨立,自己入睡。
“媽媽,我一個人睡害怕。”陳天佑看向楊秋瑾。
楊秋瑾壓根不理他,他沒辦法,執拗不過他爸,只得乖乖去小屋,蒙頭蓋上被子,瑟瑟發抖蜷縮成一團,告訴自己不要害怕。
再怎麽害怕,他入睡的很快,基本粘上枕頭,要不了幾分鐘就睡着。
楊秋瑾等了幾分鐘,輕手輕腳走去小屋去看他,見他睡着了,給他蓋好被子,坐在炕床邊,神色嚴肅的問:“陳勝青同志,你四年前究竟做了什麽事情,為什麽農場的葛主任要我在農場幹活的時候小心?”
炕上床放着一張炕桌,部隊晚上九點鐘熄燈,燈熄滅後炕桌上點着一盞小油燈,燈芯被燒得荜撥一聲響。
陳勝青拿剪子撥一下燈芯,燈光稍微亮了店,他才緩緩道:“四年前,我不在這裏當兵,在昆山哨所輪值當連長,那一年又有平民要往蘇聯逃,有一只百人隊伍選擇了我們的哨口前往蘇聯。我們哨所的士兵阻攔他們,他們不聽勸,和我們邊防戰士起了沖突,打死我連下兩個士兵,等我趕到哨所之時,看到了兩具面無全非的冰冷屍體。”
屋裏燈光搖曳,屋外明月高照,銀輝從窗戶透進來,照在陳勝青的身上,顯得他十分孤寂。
“邊防士兵不是配備的有武器嗎?為什麽會被平民打死?”楊秋瑾開口問。
“因為我們有規定,槍口只能對敵人,不能對同志。我們不能對平民動手,更不可能開槍。”
也就是說發生沖突的時候,哨兵阻攔,但被沖動憤怒的平民給打死了,可這跟陳勝青做得事情又有什麽關系?
陳勝青解答她心中疑惑:“被打死的兩個士兵其中之一,是柯爾克孜族人,他的妻子也是柯爾克孜族人,就住在哨口山下,平時跟他的父母負責給那個哨口運送補給。發生沖突的那天,他的妻子身懷六甲,堅持上山給哨所運補給,順便看看他。當發生沖突之時,她的妻子被那些愚民推倒,血流一地,他憤怒之下跟那些愚民動起手來,卻始終謹記軍規,沒動過任何武器,最終敵不寡衆,被那些愚民活活打死。他的妻子目睹慘狀,暈了過去,後來被送下山,因為失血過多,也沒了性命,一屍兩命。”
他說到這裏,起身在屋裏四處翻找,在一件舊衣服裏摸出一包大前門,從裏摸出一根煙,掏出一根火柴,點煙抽上,“此前塔城平民大規模逃亡蘇國的事情就已經震驚國內外,我們哨所海拔極高,平時只有兩個士兵在駐守,萬沒有想到,過了兩年,還有人組織大規模的逃亡。那麽多人,有組織有紀律的逃亡,顯然是有間諜、反、革、命份子策劃,我手下的兵發生這樣的慘劇,上頭叫我徹查,我用了兩天的時間,查到組織逃亡的策劃人,一槍斃了他!”
楊秋瑾明白了,軍人私斃罪犯,沒走軍事法庭,沒走法律途徑,是很嚴重的錯誤,難怪之前到部隊,她聽趙二鳳說她男人說得,陳勝青要不是犯了錯誤,以他的軍功,早該到副團級別以上了,現在卻只有營級,原來是這個原因。
屋裏煙霧缭繞,楊秋瑾是第一次見陳勝青抽煙,她不讨厭煙味,只是覺得不好聞,稍微離他坐遠了些,“你跟我說這麽多,是想告訴我,那個反、革、命份子的家屬在兵團農場?”
“聰明。”陳勝青吐出一口煙,在煙霧中對她笑了笑,那雙狹長的眼眸卻沒有任何笑意,“現在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說要教你軍體拳、格鬥術了吧?我在國內國外都有仇人,你們不随軍,呆在鄉下其實比呆在我身邊安全。不過,你和天佑既然都過來了,我總得教教你們防身術。”
難怪他聽到她在農場幹活不大高興,原來是有這層原因在。
“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啊。”楊秋瑾爽快道歉,“但我不會放棄去農場幹活的,我有自己的想法,需要在那裏實現。”
在農場種地,只是第一步。
“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陳勝青把煙頭徒手掐滅,“你必須抽出時間來,每天跟我練習軍體拳、格鬥術,我覺得你合格了,你想去哪就去哪。”
“行。”只要不阻止她幹自己想幹的事情,苦點累點,她都不怕。
第二天她就後悔了,天還沒亮呢,她就被陳勝青從夢中扒拉起來,讓她跟着他圍着家屬院跑大圈,說是要強身健體。
可憐她覺都沒睡醒,人還迷糊着呢,就被他拖着到處跑。
這也就算了,最尴尬的是,她迷迷糊糊地跑着,忽然聽見震天響的口號:“一二——三四!”
刷刷刷,一陣整齊有力的跑步聲從她面前經過,一隊跑早訓的士兵從她面前跑過去,紛紛喊道:“嫂子好!嫂子好!”
她瞬間驚醒,沖他們尴尬笑笑,“好,大家都好。”
陳勝青像沒事人一樣,領着她跑完一圈又跑第二圈,經過李家時,趙二鳳正起床準備做一家人的早飯,看見她跟着陳勝青跑得氣喘籲籲,驚訝道:“我滴個老天爺呀,大妹子,昨兒你在農場幹了一天活不累啊,怎麽還有精力跟着陳營長強身健體?”
“累。”怎麽不累啊,她累得快死了!
可要是她在這關頭放棄了,農場她就去不了,她不想呆在家裏,做個足不出戶的家庭主婦。
為了出門,她不得不對自己狠一點。
她給自己加油打氣:“革命同志的鋼鐵意志是不會被瓦解的,趙嫂子,我現在就是報紙上的鐵娘子,學習她們的艱苦精神,為了革命建設,永不服輸,力争第一!”
趙二鳳笑着打趣:“哎喲,那可不得了,咱們軍嫂要真出個鐵娘子,我可就跟着增光了啊!”
“嫂子,等着吧,總有一天,我會上報紙的。”楊秋瑾t爽朗一笑,忽然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幹勁。
她跟着陳勝青跑完晨跑,又在陳勝青的教導下打完一套軍體拳,完事後累是累了點,但她覺得自己精神更好了,幹什麽都有精神。
這大概就是心中有目标,再苦再累也能堅持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