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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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當當.......”一只戴着鈴铛的騾子, 身後拖着一個架子車,在寬闊不平的土路上慢悠悠行走。
車上坐着三個人,一個是穿着羊皮大襖, 戴着巴旦木花帽的維吾爾族老大爺, 兩個衣着樸素,頭上蒙着紗巾, 将大半張臉蒙起來的女人。
其中一個女人懷裏抱着一個孩子開口:“大妹子, 你說這樣蒙着臉, 真有用嗎?不會曬黑?”
“鐵定有用的,趙嫂子。”楊秋瑾一只手抓着車架子,穩住搖晃的身子, 另一只手捂住紗巾, 避免被風吹走。
昨天趙二鳳跟她說五十裏外的兵團招普通職工, 工資低, 勞動力度大, 男人當鐵人用,女人當男人用, 要四處墾邊治荒下地幹農活, 十分艱苦, 問她願不願意去,她沒二話,直接說去。
楊秋瑾是鄉下出生的人, 從小到大都在地裏勞動,盡管後來嫁給了陳勝青,生産隊為照拂軍屬, 也因為她有初中文化,大隊讓她當了幾年的會計, 沒怎麽下地幹農活,但在她的眼裏,勞動最光榮,工作不分貴賤。
建設兵團她很早就聽說過,這是早年間以師團連為一個建制單位,由部隊士兵戍邊墾荒的特殊單位,他們戰時是士兵,閑時是農民,既然要進行種植養殖,也要随時備戰,進行戍邊。
到了現在,這些兵團更像是農民,因為他們沒有部隊編制,沒有部隊軍費,只是變成大型的國營企業農場,要不斷開荒種植,達成生産目标,向當地政府繳納糧稅,才能完成他們的任務。
然而邊疆地區地廣人稀,要完成超額的生産任務,勢必要擴充人手,這也就是國家最高領導人下達號召年輕知識份子們,前往邊疆地區進行支邊的原因之一。
各個兵團近幾年陸陸續續招收不少職工進去,還是達不到生産任務要求,一個是土地肥力不夠,沒有大量先進的種植器械、化肥,種不出超量的糧食産物。
另一個是各類種子單一古老,研發新種植的過程比較緩慢,沒有好種子進行實驗耕種,即便種無數土地,畝産量始終跟不上去。
加上去年開始,知青全面強制下鄉,小紅兵興起來以後,全國各地都在搞運動,四處內鬥,連兵團也不能幸免,這就給生産任務更加拖後腿。
就算這樣,兵團職工還分三六九等,第一等,自然是士兵轉成農民的正式職工,每月大概有三十二塊錢的工資,加上國家給的各種邊疆補助,有時候可能有40-50塊錢左右的工資。
二等就是職工家屬,換成以前就是軍嫂,現在只是農民家屬,每個月的工資比正式職工少幾個幾塊錢。
三等是外來務工人員,分成臨時工和轉正工,臨時工每月就二十來塊錢,正式工的工資其實跟職工家屬差不多,只是邊疆補貼拿的比兵團職工少。
趙二鳳是在兵團農場幹臨時工的,她這個臨時工又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是按天數算的。
因為她家有五個孩子,上學的時候還可以丢進學校不用管他們,學校包一頓中午飯,放學了,大的帶小的回家。
他們在部隊,也不用擔心有人販子拐賣,随便他們在部隊裏跑。
趙二鳳只在早上出門的時候,給他們做好晚飯放在鍋裏,他們下午放學回來,自己熱熱就能吃。
這樣t一來,趙二鳳就能從早到晚在兵團農場幹活,每天做滿工,分不同活計,能得七毛到一塊錢。
她要是想休息,或者家裏有事沒辦法去,就扣天數,兵團也不會說什麽。因為這是對她們這些正經軍嫂的優待,對別的職工可沒有的,她們這些軍嫂是做多少得多少。
楊秋瑾聽趙二鳳這麽一說,感覺還行,她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自己閑在家裏無所事事。
雖然陳勝青每月都把津貼交給她,她可以在家好吃好喝,舒舒坦坦過日子,可她并不想呆在家裏當個米蟲。
從小到大,她見過太多女人圍着男人孩子團團轉,完全迷失自己的女性例子,她不願意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她需要一份工作,自強自立,哪怕這份工作很累很苦,賺得工錢很少。至少她在努力工作生活,她有能力賺錢養活自己,她不用依附別人,不用處處看男人的臉色生活,這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邊疆風沙大,太陽足,為了避免下地幹活的時候被曬成黑炭,楊秋瑾一大早起來,在臉上擦上各種潤膚增白美白膏霜,學習當地人的樣子,買了一條紗巾,将大半張臉團團蒙住,腦袋也裹住,只露出眼睛,然後穿着長衣長袖長褲,把自己身體捂個結結實實。
她就不信她這樣全副武裝,她下地幹活還能曬黑。
趙二鳳看她那副模樣,也有樣學樣,自己蒙着一頭紗巾,給沒辦法上學,随時都要帶着的小兒子也蒙上。
狗蛋蛋太小,不懂得愛美,給他蒙着紗巾,他嗷嗷亂叫,亂扯亂滾。
趙二鳳看他不喜歡,也就不管他了,随便他被風吹日曬。反正他是男孩子,曬成黑炭也沒人說。
建設兵團離邊防部隊太遠,也沒有固定的班車到兵團,她們不可能徒步走過去。
好在她們這裏離天山腳下的群山牧場也挺近,在牧場工作的是當地牧民,他們有自己的馬車、騾車等等牲畜交通工具,時常往返鎮子與牧場,只要給他們一兩分錢,就能坐上他們的車,到達兵團農場。
騾車鈴铛叮叮當當,一路晃晃悠悠,速度不快不慢地向着農場方向行進。
四月中旬的邊疆,萬物生機勃勃,十幾年前還是荒蕪人煙的天山戈壁荒灘,在建設兵團不斷墾邊治理下,已經種植出大量高大的胡楊樹抵擋風沙,還挖溝引渠,治理出一塊又一塊種植了各種作物的大片土地。
楊秋瑾望着道路兩邊種植着成片新冒頭的小麥苗,四處可見潺潺流動的小溪流,跟她坐着火車,初入邊疆之時看到的荒蕪景象完全是兩個模樣,不由感嘆:“這哪裏是條件艱苦荒蕪的邊疆啊,這到處都是綠油油的莊稼,跟我們川南省沒什麽區別嘛。”
“那是,我們這裏,比你們口裏(內地)差不了多少。”趕車的維族老大爺,聽到她的話,操着一口不大流利的漢話說:“我們這裏是天山腳下咧,天山是我們牧民眼中的神山,每年夏季都會化雪,雪水從山上流下來,滋潤大地,我們這裏比其他地方水草豐盛,适合牛羊生長。那些堯爾達西(同志的意思,對軍人的尊稱)他們過來,把雪山水一挖,水一引,四處種樹挖地,不用幾年,那些荒地就變成了綠地,他們大大的厲害,這都是天山之神在保佑我們!”
“天山腳下的土地,的确不錯。”楊秋瑾笑着附和,“以後我就跟那些兵團同志一起建設咱們天山社區,希望天山之神可以保佑我們,讓我們年年豐收,人人都能吃上飽飯!”
“一定會的!”幹瘦的老大爺哈哈一笑,揚起鞭子甩到騾子身上。
騾子吃痛,咕嘎咕嘎叫着,飛快往前面跑。
天藍風輕,白雲飄蕩,蒼鷹盤旋,搖晃奔跑鈴铛響的驢車,跑了一個多小時後,停到一處修建了好幾棟紅磚樓房,以及四處修建着低矮平房,圍着一堵牆,占地面積極廣,像個小鎮的地方。
“這裏就是天山建設兵團所在地了。”趙二鳳抱着孩子下車,對楊秋瑾說。
“還挺大的。”楊秋瑾從包裏掏出兩分錢,遞給老大爺,向他道完謝,看着他駕車離去,這才回頭,跟着趙二鳳從寫有某某建設兵團字牌的大門往裏走去。
裏面進去就是一個大廣場,最中間的位置修着一個圓壇,上面插着升降旗杆,頂端飄着鮮豔的五星紅旗。
往裏走大概一百米,是建設兵團的辦公主樓,一棟橫着新修建的五層樓紅磚樓,樓後面則成回字形修建着另外幾棟紅磚樓,分成兵團工會、辦事處、研究區、食堂、倉庫區等等。
在這些圍牆以外的地方,四處延伸散落着平房、土房、地窩子等等建築,這些都是不同職工住的職工房。
楊秋瑾跟着趙二鳳走到主樓負責錄用職工的人事科,找到裏面的人事葛主任,趙二鳳向他說明了來意。
“有軍屬證嗎?”長相平平的葛主任問。
“有的。”楊秋瑾拿出自己的軍屬證明,雙手遞過去。
趙二鳳昨天就提點她,讓她記得帶上軍屬證明,這樣她到了農場,兵團的人看到證明,會對她進行優待,不至于像那些沒門沒路過來的支邊青年一樣,幹最苦最累的活,掙最少的錢。
“你是邊防部陳勝青營長的愛人啊?”葛主任上下打量她一眼,驚奇道:“那小子,竟然把軍屬帶過來随軍了,也是難得。”
“您認識我丈夫?”楊秋瑾問。
這人也有四十幾歲了吧,比陳勝青至少大個十幾歲,他認識陳勝青?
“談不上認識。”葛主任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不過你男人四年前幹得那件事在我們阿瓦地區出了名,你來我們兵團幹活,得小心了。”
“什麽意思?”楊秋瑾一頭霧水,“陳勝青四年前做了什麽事情?”
“這個問題,你回去問你男人吧。”葛主任拿出一只鋼筆,在一個本子上寫寫畫畫,“趙同志說你以前在你們老家是會計,說你有初中文化,看能不能給你安排一個輕省的活計。我跟你說實話楊同志,我們這兩年接收了不少有文化有知識的知識青年,人家比你有文化有本事的多得去了,那些個稍微輕省點的活計都被人占了,現在咱們農場只缺普通的農場職工,不知道你能做下來不?”
楊秋瑾道:“我從鄉下來的,一直在地裏幹活,幹農活對于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葛主任奇怪的看她一眼,大概沒想到她已經随軍,丈夫的津貼并不低,聽趙二鳳的意思,她家裏孩子不多,也沒啥複雜的親戚關系,日子應該過得很悠閑才對,怎麽這麽想不通,要來幹農場職工吃苦。
不過這都不關他的事,他把該說的話都說了,給楊秋瑾做了一個臨時職工登記,讓她去後勤勞保處領一雙勞保手套,一些鐮刀之類的農用具,把她劃分到較近的第二連隊,讓她跟着趙二鳳,到連隊所屬地去幹活。
出了兵團辦公區域,沿着鄉野小道,往前走了大半個小時,到達第二連隊所屬之地。
這個時候楊秋瑾才知道,這兵團一個連隊所管轄要種的地,少則幾千畝,多則萬畝!
而一個連隊的人,不過兩百多個人,這麽多的地,就這麽點人來人工種植,難怪要到處招收知識青年和外人來種地。
趙二鳳領着楊秋瑾走過廣袤大片的麥子田地,找到在田間正準備帶支邊青年,挖夏季堆積淤泥溝渠的二連連長韓永信,“韓連長,這是跟我一起來幹活的楊秋瑾同志,已經在團部人事科報過道了,請你給她派活吧。”
韓永信是個三十歲左右,個子高大,身形瘦長,左臉上有條疤,看起來有些兇惡的男人。
他正因為那些新來的支邊青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幹活拖拖拉拉,生氣吼他們。
聽到趙二鳳的話,他不耐煩地看楊秋瑾一眼:“她是軍嫂?”
“是。”
“是哪位軍官的嬌妻下來體驗生活?”
話裏濃濃的諷刺意思,聽得楊秋瑾很不爽,“韓連長,我都還沒開始幹活,你就以一概全,這不大合适吧。”
韓永信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她戴着個紗巾,把自己一張臉捂得個嚴嚴實實的,心中的鄙夷更甚,“別怪我說話難聽,前幾年你們邊防部有好幾個軍嫂,說是要來咱們兵團做職工,咱們兵團領導想着她們是軍嫂,來t咱們兄弟邊防部随軍不容易,處處給她們優待,給她們安排輕省的活計,她們倒好,這也幹不好,那也做不下去,幹個農活跟玩似的。
咱們兵團生産任務重得很,除了要養活自身兵團職工,上繳糧稅,還得存糧做後方糧倉。就她們那三心二意不肯幹的态度,我們要都是她們那副模樣,整個兵團的人不都得餓死!楊同志,你要不是真心實意想當農場職工,趁早回你家屬區享清福去吧,咱們建設兵團可不是讓你來玩的地方!”
他這話既是對楊秋瑾說得,又敲打不遠處十幾個從大城市強制下鄉來的嬌滴滴男女知青。
那些知青聽到他的話,都聳搭着腦袋,不敢吭聲。
楊秋瑾道:“你放心吧韓連長,我要幹不下去,我就不姓楊!你不能先入為主對我抱有偏見,就這麽說我。是騾子是馬,總得溜溜才知道啊。”
她這麽自信滿滿,倒顯得韓永信無理取鬧,他鼻子裏哼了一氣,指着那群支邊青年說:“那正好,你跟他們一起挖溝渠。”
“行。”楊秋瑾二話不說,走了過去。
這傻姑娘,答應這麽快幹啥!
趙二鳳站在她的身邊嘴巴張了又張,她們軍嫂有優待,可以幹些鋤草施肥播種輕省點的活。
挖溝渠,那是男人才幹的活計,可苦着呢。
楊秋瑾已經走了,趙二鳳帶着一個孩子,實在不好跟她一起挖溝渠幹重活,只能跟她分道揚镳,另領播種的任務。
楊秋瑾彙入知青隊伍,這些知青年紀在15-25歲之間,男知青大約八個,女知青有六個,看起來都懵懂無知,涉世未深,應該都是從大城市過來沒多久的。
韓永信下達命令:“男同志全部下溝渠挖土淤泥,女同志站在上面接力,把挖起來的淤泥倒到空的地方去。”
水渠旁邊有胡楊樹枝編制的背簍籮筐,男同志挖起來的淤泥都裝到裏面,再拉到地面倒到其他地方。
四月中旬的邊疆,化雪不過半月,一早一晚的氣候,依然寒冷,水渠裏面有齊腰深的水,這裏的水是從天山雪山上化下來的雪水,冰冷刺骨。
那幫年紀不大的男知青跳進溝渠裏,褲子被打了個濕透,一個個凍得自打哆嗦。
他們并沒有表現出來,剛剛韓永信借着楊秋瑾一陣指桑罵槐,他們都聽進去了,一個個有心要做出一點實績出來,讓韓永信瞧瞧,他們可不是什麽懦夫弱雞。
他們拿着鐵鏟,在溝渠裏費力的鏟着淤泥,別說韓永信怎麽想了,就是楊秋瑾看着也覺得費力。
她在渠上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們鏟好一背簍淤泥,正好有個心氣高的女知青有心在韓永信的面前掙表現,跳下去跟男同志們一起鏟淤泥,楊秋瑾想了想,也跟着一起跳了進去。
不蒸饅頭争口氣,她也要跟這些知青們一樣,讓這個狗眼看人低的韓永信看看,她可不是什麽體驗生活的嬌妻。
渠水刺骨,淤泥難清,天公也不作美,風沙不斷吹身,楊秋瑾跟那些知青們泡在冰冷的雪水裏,很快凍得嘴唇發紫,卻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咬着牙拼命幹活。
他們挖了好幾個小時,總算把這條水渠裏的淤泥清理幹淨,之前對楊秋瑾和知青們頗有怨言的韓永信沒再說什麽難聽的話,只是把他們領到連隊所在的食堂,叫後勤給他們燒一堆柴火,讓他們把打濕的衣服烘烤幹淨,接着又讓食堂的人,給他們熬了一鍋姜水喝下去驅寒,避免他們生病。
捧着熱氣騰騰的姜湯水,楊秋瑾覺得,韓永信并不向他表面看着那樣兇惡。
幾個年輕知青卻不這麽覺得:“他就是故意針對我們,我們才來他們連隊不過三天,他叫我們住着最髒最差最小的地窩子,吃着最難吃的雜糧餅子,白天讓我們幹這幹那,把我們往死裏折騰,晚上還不放過我們,還要開會給我們做思想工作。上午清的淤泥,我感覺我的胳膊都擡不起來了,腿也凍得沒知覺了。”
楊秋瑾坐在他們身邊,感覺自己的褲腿都烤幹了,站起身說公道話:“你們初來乍到,無錢無糧,有地窩子住,有提前撥給你們吃的糧食已經很不錯了。往上再翻十來年,他們兵團初到這裏,四處都是荒涼的戈壁灘,樹沒幾顆,住得地方都沒有,更別提糧食了。
那個時候他們是憑自己的力氣和不怕苦的精神,自己建起地窩子,在種不出糧食的戈壁灘裏,挖溝建渠,費力墾荒,灌溉種地,一年又一年忍着饑餓,這才将開出來的荒地變得逐漸肥沃,糧食一年比一年産的多,養活了他們兵團,也按時交了糧稅。”
“這些我們都知道,你跟我們說這些幹什麽。”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知青不耐煩道。
楊秋瑾道:“我只是告訴你們,兵團不欠你們,韓連長也不欠你們,你們是根據國家政策下來支邊的青年,你們是帶着建設祖國邊疆的目的來到這裏,如果你們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還談什麽理想抱負!不如趁早想辦法回城去吧!”
她說的話一針見血,知青們沉默下來。
先前那個女知青不服氣道:“你以為我們不想回去啊,還不是上頭.....”
話沒說完,被一個男知青捂住嘴巴,“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景?”
女知青想到城裏那些小紅兵的瘋狂模樣,打了個寒顫,咬着嘴唇沒再吭聲。
他們不知道,韓永信就站在他們不遠處的一顆白楊樹後面,将他們的話全部聽了進去。
中午連隊食堂開飯,除去支邊知青是賒賬記糧之外,其他人吃飯都得要連隊戶籍關系,憑糧本或者拿錢票買吃食。
楊秋瑾的戶口是落在部隊的,不在連隊,她想吃飯得掏糧票錢票。
她在食堂窗口前看了一眼,菜品不咋滴,醋溜白菜,水煮蘿蔔,紅燒土豆塊,肉幾乎沒有,有也是羊肉,油水放得少,鹽味也不夠,看着就很寡淡。
她看着吃不下去,沒要菜,花了二兩飯票,一毛錢,買了兩個大饅頭吃,稍微休息一會兒,下午被韓永信安排跟趙二鳳一道給麥地鋤草。
這活兒輕省,只需要拿着鋤頭,把麥壟之間的雜草除掉即可。
直到幹到晚上八點左右,她跟趙二鳳才結束今天的勞作。
結算工錢時,由于她上午挖了溝渠淤泥,算是幹了重活,韓永信給她算了八毛錢的高工錢,她可以去財務部直接領錢,也可以存着,月底一起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