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巫師
白巫師
倒立的五芒星閃耀着奇異的藍紫色輝光,風怕自己來晚了。
透過密匝匝的林子,他躲藏在葉間向外望去,身披白袍的人數衆多,風不敢直接闖入,但除此之外,他能有什麽辦法?眼瞅着雪被綁在架子上,身邊點燃一圈藍色火焰,躍動着閃亮而詭異的熒光。情況危急,他必須想辦法把雪安全帶出來,可,怎麽辦?等待無濟于事,他只能賭一把。
“喂!巫師!”
一名男子轉臉朝向他,眼中熊熊烈火燃燒,風打了個寒顫,更多的男男女女向他走來,“你這個受巫師詛咒之人,怎麽好意思打擾白巫師的祭典!”
什麽?風顧不了這些,他揮劍沖破人群,就在抵達雪面前的一刻前跪在地上。
“說,黑發的奴仆,還不跪在白巫師腳下!”
風看向雪,雙目血紅,藍火焰跳竄着在雪腳下張揚飛舞,将膝蓋以下的黑衣燃成灰燼,卻不傷着他分毫。風舒了一口氣,同時害怕起來,既然世間存在魔法,那麽詛咒也是真的嗎?
“雪?”風着急地朝他喊,“你沒事吧?”
“他不會聽見你說話的,他的身體已經是白巫師的了。”
“不,他就是雪,雪殿下!醒醒!”
“他聽不見的,他馬上就将成為白巫師本尊,帶領我們度過寒夜!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雪!你醒醒啊!”
雪的眼裏閃過一道冰藍。
“雪!”風紫色的眼眸深深望着他,蹒跚前行,身上到處疼痛,他将右手不管不顧地伸進那堆火裏,只感受到刺骨的嚴寒,沿着手指侵入骨髓,然而他毫無畏懼。
如果去死,那他也和雪殿下一起。
回憶中頓時出現九歲那年的奇遇,他在孤兒院裏被選為王城的護衛,一路跟随他們到城堡外等待,他和幾個孩子好奇心重,玩耍時無意間翻開一條地道,他當時初生牛犢,沒多想便走了進去,起先是沒有盡頭的黑暗,而後豁然開朗,映入眼簾一片猩紅。
那是刑場,一同前來的加上風一共只有三個人,他們捂住嘴巴縮在牆壁中閉上眼睛,他們想原路返回,但是來時的路怎麽也找不到了,風手腳并用往前爬行,試圖繞過石柱,有個孩子跟上了他,另一人落在後面,呆住不敢講話。
他們沒有等他,他驚呼出了聲,他們被人發現了,風撒腿就跑,顧不上任何人,聽着同伴的尖叫他往前不停地奔跑,一闖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中,他惶惶無措,正當時,一雙手把他拉進門裏。他在等待死神之時等來了自己畢生的心願。
“我不認識你,你在城堡裏幹什麽?”
“我,我是不小心闖進來的,我這就走。”
“小點聲。”柔軟的銀發耷拉在風身上。
“人呢?”
“別管他了,這裏錯綜複雜,他會餓死的,趕緊收拾,我們不能被城主大人發現。”
腳步聲逐漸消逝,陌生男孩牽住風的手,“我帶你走出去,以後別過來了。”
“謝謝你。”
風出去之後,見到同伴,他們詢問他另外二人的下落,風手指洞穴,但等他們再進入時早已空無一物。自此,風放棄成為一個王城侍衛,他想留在城堡邊上,說不定某天能再見到那個人。沒想到正是因為這個人,他又成為了一個侍衛。
風回到現實,将半個身子探進藍火中,他不希望雪變成白巫師,雪不會輕易消失的,他相信他是一個足夠勇敢的人,“雪!”
背後的男子将風扯起,“閉嘴,你這個黑夜的走狗,安然接受白巫師的光輝吧!”
“你才閉嘴。”一個女子冷冽的聲音響起,手起刀落,黑袍飒飒。
“傷?你們,為什麽?”
“我們要保護北境的安寧,你趕快去救下雪吧。”說完傷加入戰鬥,黑白交織不清。
風解開綁住雪的繩索,将他抱在懷裏,“雪,你醒醒,我在邊上呢,沒事了,沒事了。”
“風?”雪半睜雙目,眼裏混雜着紅藍輝光,“藥。”
雪又神智不清地倒在風懷中,風急忙拿出廉給的布包,倒出一刻晶瑩剔透的丸子,塞到雪口中,就腰間壺裏的水順下,雪呼吸平穩,看樣子安然睡着了。
“喂,你好放下他了吧,搭把手。”霜攔下刺在風身上的刀。
二十一
風把雪捧起,迅速帶離戰場,輕放在一截砍斷的木樁上,自己返回硝煙之中。
“那,你的劍。”霜扔過那柄重劍,“倒是和刀差不多分量,我們的人。”
“我不是。”霜沒聽見,風再想解釋他已經消失了,大雨滂沱直灌而下,昏天黑地,血被雨水沖散,暈開一道道紅豔,而後淡成棕褐色,随水流褪去,融進泥土。
“風。”傷在她殺死最後一個尚在戰鬥的白衣人之後,轉過半邊帶血的臉看向他,紫紅的眼裏尚存一絲柔和,“你和我們走嗎?”
“不了,我要護送雪殿下。”風一時分不清這群黑衣人是敵是友,他們互相攙扶,歇在樹蔭下,普通人的模樣。霜走到傷旁邊。
“你應該聽你姐姐的話,王子殿下無藥可救,你這樣只是白白浪費。”
“藥是有效果的,雪已經緩過來了,我現在要去找他——等會,姐姐?”
“雪殿下不用你找了,他在這裏,暫時恢複神智,不過。”傷頓了頓,“這只是暫時的,白巫師的一半神智已經寄在他身上了。風,我們的父母把你放在孤兒院,本來是不願意你摻和這些,沒料到陰差陽錯,還真應上了預言。”
“預言?”風一時間有些混亂,他突然有了一個親人,但他堅定看向傷,“不論如何,只要我活着,就不會允許人傷害雪。”
“你真是不識好歹。”霜在一旁氣勢洶洶地說道,“要不是有只小狐貍為我們指明了道路,你現在早就和雪殿下一起死了。”
“好了,霜。風,我們奉冰城主之命,等到雪殿下成年的那天才能殺死他。”傷的黑發在風中飛揚,她一把抹去血漬,“所以你暫時放心好了,不過到時候我們也迫不得已。”
“那麽,再見。”
“風。”
“嗯?”
“關于預言的事,有空去一趟漠海。”傷看着他的背影,“也許你會改變主意的。”
“再說吧。”
風走到不遠處的樹下,蹲在雪邊上,“雪,你還好嗎。”
“還好。”
“小心點,我扶你起來。”
“不用了。”雪跌跌撞撞地起來,“你是侍衛,我是王子殿下,離我遠一點。”
“雪。”
“不要這麽叫了。”他生氣地說,風閉上了嘴,但沒喊他王子殿下。
“要去卧海嗎?”
“卧海?”雪眼底劃過一絲迷茫,“是的,你負責準備好馬車,然後随我過去。”
“好的。”換做之前,雪會要求在送仙多逛一會的。但風轉念想雪受了些驚吓,有些失常也正常。他見雪走得實在艱難,忘卻身上隐隐做痛的傷痕,不得以說道,“殿下,作為您的侍衛,我該照顧好您。”
“嗯。”雪用手撐住風遞過來的胳膊,與黑衣人分別,傷微點頭,霜在一邊皺着眉,“你的姐姐,不管嗎?”
“雪——殿下,您聽見了。”
“是的。”雪頓了頓,“我一直醒着,不過,算了。”
“您父親——”
“我不想聊他。”
雪悶聲不理風,他們步行回到隕石村,還好雨水把血沖了個幹淨,不然沒有旅店願意接待他們。全當是兩位不幸趕上暴雨的路人,雪和風各住一間房中,仿若回到旅程之初,風發覺出一絲陌生的氣息,他也許太自以為是了,雪殿下與他注定不是同路人。
雪待在卧房裏,裹了層厚厚的被子依舊止不住發抖,幾百年的記憶剎那間在腦海翻湧,他頭疼欲裂。不是,我不是白巫師,我不會傷害風。
“我不想傷害他!我不要傷害任何人!”
他朝着夢中虛無的影子怒吼,世間驚雷滾滾如滔滔江水不絕,那個人始終背對着雪,黑影的邊界模糊不清,仿若融在密布烏雲間,深不可測,雪每次接近他都水中撈月般撲了個空,白巫師,到底是什麽?
雪知曉了自己母系的先祖也是黑發紫眼的原住民,幾百年前的一個男人徹底改變他們這條分支的命運,也将北境鬧了個天翻地覆。他也叫雪,他本是王族的小兒子,由于日漸膨脹的野心,他與白巫締結契約交換了靈魂。自此,銀發碧眼成了顯貴的象征,一直統治北境三百年,作為代價,他們這支凡是取名為雪的後裔,在十五歲之後都會一點點被吞噬成為白巫師的傀儡。不過,自從王城與漠海與黑衣者聯合推翻北境的巫術統治之後,白巫師的力量日益消弱。
可是,既然成年之後會失去靈魂,為什麽他們要把他綁上祭壇?雪印象中沒有母親,但她如果也叫雪,嫁給冰城主之時難道沒有十五歲嗎?白巫師的記憶不會欺騙他,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些事情。
雪必須快些回城堡,他為了新的記憶,忘卻了很多事情,但是關于風的一切歷歷在目,真實的經歷替代了書上的傳奇,他們留下的無數痕跡,一起歷過的朝霞彩雲,黃昏落雨,他願風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