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

第19章 章

第 19 章

“雪殿下，您要去何處？”見到換上平民服飾，準備出店走走的雪，沒在一旁不無擔憂地詢問。

“去幫你探訪一下無湖，這本來也是我的職責。”雪一本正經地說，雖然眼角挂着盈盈笑意。

“那，王子殿下，您要我護送嗎？”

“不用了，風會看護好我的，放心好了，大概傍晚回來吧，明天一早出發去星光鎮，別忘了把馬車準備好。”雪說着邁步出門，風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路過站在門邊的沒，風欠身示意。

田野間冒出星點綠意，如同鳥獸新生的絨羽，和風輕拂下搖擺，在風與雪的腳底下呢喃。

“風，你沒見過農田吧？

“沒有，我其實也沒離開過北境都城這麽遠。”

“那你喜歡在外面探險嗎？”

“嗯……”只是喜歡和你待在一起，風沒敢說出來，“算是喜歡吧。”

“這場旅行和我想到有些不一樣呢。”雪望着在泥徑上漸行漸遠的馬車，露出一絲疲憊的微笑。

“雪，那你想的是什麽樣呢？”

“大仲馬書裏的四人冒險是為了執行一個危險的任務，我們随便游覽而已。”雪仰望輕柔雲朵栖息的天際，田間阡陌縱橫，融雪揉進塵土，黏在鞋底，被一并帶入回憶。

“大仲馬？是誰。”風不明就裏，往麥苗深處，不知何方地界。

“他是一個作家，在我們大陸之外的一個地方，叫法國，那裏的制度文明和我們很像。”雪輕嘆氣道，“但是法語不如英語受衆廣，所以老師認為學這門語言是不務正業。可他總是要我去看拉丁文，說這門語言很古老什麽的，但是現在怎麽發音都是個問題吧。”

風在一邊靜靜聽着，盡管不懂，但雪暢談的模樣十分可愛。走了一會，風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認不清方向了，林木叢生，稀松綠葉間雜着邊緣焦黃的枯葉。

雪撥開葉子往前走，風往前大跨一步，不敢拉下太遠。

“雪，你先等等。”散落石堆圍着幹涸的湖泊闖入眼中，雜陳在圓石上的葉如同已經散去的幾尾游魚，随風而動，再遠望，蒼茫之景刻入眼中，一大片荒廢的田園徒留低矮的雜草，生機如果曾在此繁盛，那現在已經不留一絲痕跡了。

“雪，你認識出去的路嗎？”風擔心他們面臨的瞬時危機，“這裏似乎不常有行人。”

“放心好了，我看過地圖。”雪說道，“聽說溫泉鎮原本也是無湖第一府第。農業推動商業發展，是北境最主要的小麥出口地之一。”

“這樣啊。”風也有點感傷。

“都是溫泉消失造成的吧。我們也沒有辦法，可近年來冬天越發寒冷，北境只能靠王城與漠海的支援。”雪蹲在被昔日流水磨光棱角的石上，“風，在北邊一樣是民以食為天。”

“嗯。”風不知道怎麽說起林中的溫泉，那段經歷逐漸模糊，他靠着雪的旁邊坐下，“雪，不用擔心，冬天會結束的。”

“那麽雪花也就不會存在了。”

“北境一年四季都有雪。”

“也是。”雪莞爾一笑，眼底清空朗日，幾縷被葉篩碎的光點撒在肩上，綴于發間，美得不可方物。

風只顧看着。像是覺察到他的目光，雪将頭發捋了捋，散在肩頭，轉過臉朝着風，直到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風，你怎麽了？”

“沒有。”風話語遮掩，幾乎是胡亂随口道來，“雪，你說要先幫沉脫罪，和溫泉有什麽關系啊？有地熱的地方會有溫泉，才有農業，可是農業也不止靠溫泉——”

“是啊。”雪立馬起身，“我們應該先把沉救出來的。”

“為什麽啊？”

“沉被關起來是因為發瘋，他有沒有失去心智，等見到他不就不證自明了嘛。”雪正轉身要走，忽得想到些什麽，“要不你和沒替我跑一趟？”

“你一個待在這裏嗎？”

“當然不會，我知道入口，到時候自己過去。”雪頓了頓，說，“算了，還是在凍水等我好了。”

“你走路過去嗎？”

“這你就不用擔心啦。”

風送雪回到旅店，沒保持着早上的位置，在門邊坐着一動不動。

雪徑直走上樓，風面對着沒，一開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雪讓我們去一趟凍水鎮。”

沒皺了一下眉頭，“你不應該稱呼殿下嗎？”

“外面加敬稱容易招惹是非。沒，你可能看不起我，但是這是王子殿下的安排。”

“好，既然是殿下的意思。”

二人騎行至凍水，暮色微寒。沒拉住馬停在凍水鎮外側。

“來這裏到底是做什麽？”

“雪沒有說，只是讓在這裏等。”

沉沉夜色裏，五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圍在四周，等注意到時已經來不及了。陰魂不散，風在心裏默念，他在沒那裏找了一柄劍，比不上之前的銳利，而此時無暇挑剔，他拔劍相迎，沒也右手持劍擺開架勢。

“人太多了，我們必須齊心協力。”風站在沒身側，悄聲說。

“知道了。”

鐵制磨砺之聲清脆回響在凍水鎮外，不知道雪怎麽樣，風一邊忙着打退敵人一邊想，一個黑衣人倒在地上，金發散落。不是一夥人，風在心裏直犯嘀咕，裝扮卻如此接近。

“嘩！”刀鋒磨過空氣，驚起一聲長鳴。風回身躲閃，恰巧看見被三面夾擊的沒，當下刺中一人，山野強盜的三腳貓功夫自然比不上城堡的侍衛，風和沒殺死了三人，剩餘一人昏死在地，沒揪住還活着的男子，正要下手。

“等會。”風急忙開口道，“我有事問一下。”

沒停住手，“聽見了嗎，老實交代還有一條生路。”

“你和巫師是什麽關系？”

“巫師，我，我什麽也不知道。”男子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吓得說話都不利落了。

“那你們怎麽和他們一樣，黑衣打扮，還把臉蒙上了？”

“我，我不知道，是老大說，說這附近有一夥成，成了氣候的強盜，正巧來附近活動，要我們和他們扮得一樣，好吓吓人。”

“你的老大在什麽地方？”

“他被您二位殺了。”要不是被沒扯着領口，男子早就跪下了，“請少俠網開一面！我一定不做攔路賊了，我再回山上去打獵。”

“算了，這種人殺了也沒意思。”沒松開手，男子趕忙跑遠，沒轉而對風發問，“巫師又是什麽東西。”

“雪和我在路上遇到的，聽起來像是還在追趕我們。”風面色沉重，“得趕快找到雪才是。”

“不擔心，敢傷害雪殿下就一并解決掉好了。”

風憶起霜的身手，他們可絕不是等閑之輩，“他們人比較多，還是要謹慎一點。”

“你和我哥一樣。”沒突然說道，“你武藝進步挺快的。”

“啊，為了殿下。”

“看得出來。雪殿下只有對你不那麽冷淡，你也的确應該感恩。”

“雪的确對我很好，不過，他從前不這樣嗎？”

“從前，殿下一直不太親近侍衛。”沒講到，“沉和我都是仰望冰城主的名聲，才加入了雪王子的侍衛隊，希望成為像原，岚和息那樣的武士。”

“原來如此。”風也聽說過原的鼎鼎大名，他原本是冰城主的衛隊長，北境第一将軍，征戰多年一直身先士卒，在風暴長城地帶享盡威名。後來在一次意外雪崩中失蹤，屍首一直沒尋到，不過大抵已經去世了。

“你們在這裏啊。”昏暗的巷子裏傳來少年的語聲。

“雪，你在這裏。”風下馬，“你沒事吧。”

“沒事。”雪一眼瞥見風臂上的劃傷，“你們去打架了？”

“嗯……是他們先招惹的。”

“安全到了就好，不過，今晚能到星光鎮嗎？”

“我沒問題。”沒擔心自己的哥哥，“只是殿下——”

“我租了一輛馬車，其實只要一個人醒着就好。”

“好，那我先駕車吧。”風率先說道，想趁雪醒着問問他去了哪裏。

坐上馬車，沒不一會就睡着了，到底昨天肯定沒睡好。雪雖說懶洋洋地半躺半倚在座位上，卻微睜雙目，“風，你們和什麽人打上了啊？”

“一夥普通的強盜而已。”

“是嗎，可強盜不應該專挑老弱病殘，怎麽會和你們打上？”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雪，這夥人的裝束和那些黑發巫師一樣，但是，不是一群人。”

“你認識那些巫師嗎？”

“不認識，但，面孔也熟悉幾個。并且我們最後盤問了一個人，他自述和巫師不是一夥的。”

“這樣啊，那你把他殺了嗎？”

“沒有，他才二十幾歲，央求說回山上打獵，看樣子也只是一時糊塗。”

“嗯？回山上嗎？”雪神色頓時凝重，“我剛才去找了廉和群他們，據他們所說，這座山之前一直沒有獵人。”

“啊？”風一驚，“那，可是——”

“沒關系。不過看來我們不能一直沿着無湖走了，先去內陸的送仙吧，從那兒繞道卧海。”雪笑笑，“反正時間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