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凍水鎮恬靜地卧在田野與群山環抱間,風喚醒雪。他們到達目的地找了一間客棧,風的身上僅存一些銀幣,他依舊讓雪睡在床上面,自己在一旁靠着,只不過地點從門外變成門內。
不真切的陽光籠住小鎮,風拉開簾子,雪揉着眼翻了個身,裹緊被子。
“雪,你醒了嗎?”風走到床前,掀開棉被一角。
“沒有。”
“雪。”風無奈地說道,“我們得找到沒,沉還在地牢裏。”
“知道了。”雪埋在雲朵般的被子裏面,“你怎麽關心他們作什麽?”
風也不知道為什麽,沉和沒按理與他并無瓜葛,但他們都是雪的侍衛。風回顧被“巫師”一步步引進圈套的過程,他越想越不對勁。首先,這群黑發人與其說是會法術的巫師,倒不如說是一個錯綜複雜的低下組織成員,風的面前顯出水晶球裏駭人的變形面孔,真正的巫師不是他們。
其次,霜在那種情況下沒必要騙他,那麽沉的拘囚和他們并沒有關系,他們也并非奉松城主的命令殺雪。那麽沉就該和松城主有關了,怕是要牽扯上衛兵統帥息在殿下門外行刺一事。總之,風必須先弄清楚才敢放心趕路,誰知道下一程碰上什麽。
風一時沒有答話,雪已然起身,“我們也确實該問沒要一些路費,不然連送仙都到不了了。”
樓下,廉和群等候多時,“雪,你們總算來了。”
風告訴廉不要在外人面前稱呼雪為王子殿下,此時群正喝着酒,好不快意,而廉伸長脖子左顧右盼着,見了他們立刻起身,“雪,昨日我把藥遞給您時,忘了囑咐用量了。袋子裏總共兩顆,一天最多咽下一粒,切記不可咬破,就水吞服,不能用酒。”
“好,我知道了。”雪點頭,“你們要留在這裏嗎?”
“是啊,這附近也有山,我們到處打聽了一下,春天還是能有獵物的。”廉回答。
“你不回漠海嗎?”
“實不相瞞,我父親為了草藥走火入魔,那裏已經不是我的家了。”廉雲談風輕地講說,“我就在此地開個小醫館,替過路行人消病擋災。”
“廉,你到底是怎麽被綁上絞刑架的?”
“嗯?哦,這個嘛。”廉疑惑一會,“不就是被綁上去嗎?”
“為什麽?”雪不依不饒地問。
“其實是幫一戶人家接生,本來不是藥劑師該做的事。”廉尴尬的講說,“他們家的妻子難産,肚子裏的胎兒已經停止心跳了,大出血止不住,我也沒有經驗,可信家硬是要我去。一進門只見滿地狼藉,鮮血淋漓,我手忙腳亂沒辦法止血,後來是那個女孩,頂多十六七歲,說她很痛苦……後來,我看不下去了,喂她喝下一碗安神湯,裏面用的就是沙漠之花。她過了一會失學過多而死,信就控告我用藥有問題,其實藥沒有問題,只是不對症,但能止痛,卻不可止血。”
“沙漠之花。”風重複道。
“開在沙漠深處,聽父親講全株通體濃綠,只有花瓣在綻放的一瞬是雪白的,而後漸變為靛藍色,花蕊依舊瑩白剔透,以故又稱為雲影。”廉蒼白笑笑,“本來裏面有三粒的,雪殿下該不會怨我拿來給一個臨終之人吧。”
“當然不會。”雪陷入沉思。
“那麽,我們就先去趕路了。”風握住雪的手腕。
“車子就讓給你們吧。”群開口道,他飲下一口農家烈酒,“我們也用不着。”
“但是——”
“謝謝你們。”雪欣然接受,“風,現在可以慢些趕路了。”
“不用謝,有緣再會。”廉向他們招手送別,群也揮揮手,風與雪來到車前。
“風,你知道怎麽駕車嗎?”
“我昨天提群看了一會,應該不難,只是——”
“不用擔心,我們先去溫泉鎮。”雪自己攀上車,“到時候還得回來。”
“嗯?”雪每次都能讓風吃驚,“你要去找——”
“好啦,別問太多,我們先去找沒。”
“是,雪。”
路面無限延伸,雪四處觀望,“風,你知道溫泉鎮的歷史嗎?”
“不知道啊。”
“書上寫着這兒原來有溫熱的泉水,是不是特別神奇?”雪趴在欄杆上,“我從來沒見過,可惜,十幾年前的一場地震,泉水就神秘消失了。”
一陣颠簸,“小心一點。”風提醒道。他想起自己在林子裏遇見的泉水。
“自此以後,原本用溫泉水澆灌的農作物就逐漸枯死了,以至于只剩卧海一處能作為糧食産出地。”雪依舊靠着欄杆,“我讀過關于地質運動的東西,但北境荒涼,地熱消失也回不來的。泉水就只是普通的水,在凍水鎮就是凍水。以前半天路程的兩處,水深火熱有如此之差,曾吸引了許多游人,現在都只剩凍水了。”
“這樣啊。”前方竄出一只小狐貍,風趕忙拉住牛車。
“哇!”雪差點被甩出去。
“雪!”風騰出一只手攔着左邊的雪,小狐貍嗖得一下竄進田裏,等車緩慢停下,風對着雪嚴肅地說道,“還是坐在車裏吧,比較安全。”
“好吧。”正此時,山上下來一幫子人。
“你們是什麽人?”定睛細看,帶頭那人正是沒。沒一開始沒認出來他們,風塵仆仆的旅人形象太尋常了,“看見那只狐貍逃到哪裏去了嗎?”
“沒。”雪不知何時下到地面,走的沒面前,“我有事找你。”
“你是?”沒打量面前身着布衣的少年,雪摘下帽,銀發碧眼,雖然衣着樸素,然遮不住超凡脫俗的高貴。沒霎時單膝跪地,“王子殿下,您來了。”
“你們這是在打獵嗎?”
“是,王子殿下,不知您莅臨此地,無意驚擾貴架。”沒畏懼地不敢看雪。
“無事無事。”雪向風示意,随後轉向沒,“你起來吧。”
“王子殿下,您為什麽來此處?”
“嗯?你們不知道嗎?”輪到雪不解地看沒,“我以為岚讓人通知你們了。”
“可是,王子殿下,我并沒有收到任何信件啊。”
“這就奇怪了。風,你把鑰匙拿出來。”
風奉命拿出純銀的鑰匙,中央嵌有一塊三色石,象征三國統一,邊緣鑲有小顆藍寶石,通身镂雕花紋。這是國王權利在外的象征,北境,漠海與山水各一柄。漠海是金制,邊緣綠寶石,而山水,皇室直轄地,鑰匙是一整塊玉石制成,擁有最高權力。任何人都有義務無條件幫助鑰匙持有者。
沒見此立刻雙手接下,“王子殿下,您有什麽吩咐?”
“不着急。”雪輕快地說,“你先護送我們去溫泉鎮吧。”
十多個人一同走在路上,風慢騰騰地架着牛車,雪和沒坐在上面。
“沒,你見過你哥哥嗎?”
沒起先不适應平易近人的王子殿下,拘謹地應答,而後在雪頻頻提醒下丢掉了敬稱。風也發覺雪殿下變得不一樣了,還是他本來就如此呢?
“這一個月來都沒見過,我送信他也沒回,怕是比較忙吧。”
“這樣。”雪微蹙雙眉,清朗眉間暈上一點淡淡的墨痕,“他被關在牢裏了。”
“怎麽回事?”沒聽此言,像觸發了彈簧般差點跳起來,“沉不可能犯什麽事的,我知道他的,每次都是我闖禍,他替我給父母解釋,他——”
沒的語氣越發急促,“冷靜一點。”雪說道,“我們要先知道發生了什麽。”
“是,殿下。”
“我去到處詢問,也只能知曉他被關在星光鎮而已。”雪說,“他是我的侍衛,單純地救下是不夠的,我們必須洗脫他的冤屈。”
“您覺得他沒有錯?”
“當然。”雪立刻回答,“不過還得再嚴密調查一下,別又犯了上次想當然的錯誤。”
“好,都聽您的。”沒靠回車上,“要我做什麽?”
“先不要輕舉妄動。”雪扯扯風的袖子,“找個地方在溫泉鎮住下來好了,我要再想想。”
風只得聳聳肩,他知道雪不想回城堡,逛逛就逛逛吧。沒對風照舊沒什麽好感,自始至終沒對他說過一句話,雪都看在眼裏。
回到旅店,他們住兩件隔壁屋,房間整潔寬敞,不愧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風本确認雪是否安全,出門時被雪叫住了。
“你怎麽看?”
“關于沉的事嗎。”風駐足,“我不清楚。”
“把門關上。”雪悄聲說道,風按吩咐關好門,“信件。”
“嗯?”
“我确定岚一定找關寄了信件。所以要麽是關扣下信,要麽是有人從中作梗阻礙信件發送。”雪停頓一會繼續說道,“我更傾向于後者,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沉被關起來了。”
“他離王城最近,可能還沒來得阻止信鴿。”風跟上雪的思路,“你知道信裏面寫了什麽內容嗎?”
“這就是問題,我并不知道。”雪笑了笑,松軟的長發飄動,“岚有事情瞞着我,恐怕就和詛咒有關吧。”
“雪,世界上不可能有詛咒的,不過是一種罕見的病症。”風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
“不管有沒有詛咒之說。”雪出乎意料地沉着,“有人信就有人會利用這一說生事。從小我都不敢表現出對任何人的親近,以前我與柏是從小到大的好友,卻因為太親近被分開,他們怕我會發瘋。所以我從不讓一般的侍衛靠近我。”
“雪。”
“但是,現在父親大人已經去世了,我馬上就成年了。”他冰藍色的眼裏波濤翻湧,“風,答應要陪着我。”
“好。”風輕松地許下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