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三日後的清晨,練武場中,地面上積起三米深的雪,純白一片。凜斜靠石柱,單手持劍,眼神輕蔑地掃向風。
“怎麽了?”
“我想和你比試比試。”多虧了莫名出現的藥水,風右手握緊劍柄,朝凜走去。
“你別自不量力。”凜還靠着柱上,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侍衛人少,到時候缺了一個關又怪罪我。”
風閑話少說,直接将劍斬在凜前方的雪裏,抽出,“是我先尋釁滋事。”
“好!”凜拔劍應對,風近日基本摸清了他們這些良好訓練者的章法,他先是左躲右閃,以退為進誘敵深入,趁凜盲目輕敵,他假裝滑倒在地上,回身翻轉,凜的劍在雪地上撲了個空,他借機躍起把劍架在凜的脖子上。一氣呵成,不超過三分鐘而勝負已分,而二人身上都沒有一點傷痕。
“你這是使詐!”凜等風把劍收回後還不服氣,又撿起落在雪裏的劍。
“好了,輸了就是輸了。”是岚,他已不知從何處走來,“風,我同你講幾句話。”
凜雖然憤憤不平,看在岚的面上卻只好讓步,悻悻然提劍而去。
“你待會要去見少主吧。”這幾天風和凜分別照管上午和下午,終于是不用幹瞪眼了,但雪始終悶悶的,仍舊待在房裏,他不敢再悄悄看,雪的話還在心間萦繞,他已經竭力說服自己不去在乎了。當他發愣時,岚緩緩說道,“少主很喜歡你。”
“嗯?”風猝然擡頭,迎上岚的視線,那抹藍剎那間由柔軟變得冰冷。
“你的職責是保護少主。”岚用往常命令般的語氣道,“但不是由着他,寵着他。少主就像一片雪花,捂得太暖,會化了,只有歷經嚴寒才能綻放,才能成為真正的領主。”
“是,先生。”風不知道岚為什麽突然說這麽多,但默默記住了。
岚有事和雪講,于是風便跟他一起來到了這熟悉的房間,風止步于門外,瞄了一眼,發現雪趴在床上,翻着一本薄薄的書,一邊垂頭喪氣。
岚把門虛掩上,低聲說了幾句話,随後便走出來了,“我今日便要替冰城主去看守邊關了,照顧好少主。”
風差點沒反應過來,等岚快要消失在樓梯時才追上他,“岚先生,我一定照顧好殿下。”
難怪岚會讓我今早與凜比武,風自知這次只能算險勝,是在凜毫無戒備之時的出其不意,下次,怕不會如此幸運。他心思沉重地回到門前,這時,原本關好的門打開一條縫。
“風,你要進來嗎?”雪忽然湊到他身邊說,風趕忙往後退了兩步。
“殿下,您——”
“怎麽了?我讓你進房間的時候反倒不願意?”雪稍稍擡眉,歪着腦袋,抿嘴說道。
“不是,殿下。”風跟随雪到屋子裏,暖和的空氣洋洋地把風包裹,雪朝風一笑,蹲在地上翻開毯子,按下一塊地磚,石板下沉沿着右側消失不見,只剩黑不見底的入口。
“你陪我下來嗎?”雪笑眯眯地說,不及風回答就滑進洞裏。
“殿下!”風伸手沒夠到,四顧無人,順上蠟燭,他跟了下去。
到了底部,雪拉他起來,風猶豫地接過那雙細嫩的手,追随着雪的身影左轉右,雪開了幾道門,他一心追他,忘記看路。雪似乎不需要燈光,憑着感覺彎彎繞繞,突然在前方停下來,他差點撞到雪,燭光搖晃,風低頭一看才注意到雪沒穿鞋子。
“殿下。”
“噓。馬上就到了。”雪在一扇灰藍色石門前踮腳觀察,複雜的花紋令人應接不暇。
“殿下,您腳上不冷嗎?”
“別吵,我不冷。”門拉開,冰寒的光照出,刺得風睜不開雙目,他想起岚的話。
“不,殿下,您要注意保暖。”風把匕首取出,将皮靴脫下,雪轉身望向他,風跪在地上,“我幫您穿上。”
雪扶在風的肩頭,眨巴眼睛視而不語。
“現在就好了。”風起身,雪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四面冰碛的牆壁,不知反射着何處的光彩,輝煌燦爛,地毯柔軟,卻上了年代,走不多時,兩側石柱上現出各樣的物品。
“這裏很漂亮吧,是從長城外運來的冰,聽說是原先的國王命人制作的。”雪自豪地笑了,“我用了好多時間才弄明白這裏的地形,聽說有些地方踏錯了是會送命的。”
“殿下,這樣太危險了。”風雖欽佩雪的勇氣,還是止不住這樣說,“這些石柱上的物件也是先人的嗎?”
“這些是我的生日禮物,我把他們悄悄挪到這裏的。”雪懷念地在每個柱前駐足,“大部分都是長輩們給的,一些沒地方放的裝飾品,外地的奇珍異寶。”
該費不少力氣吧,風跟上雪的腳步。
“你看,這是一枚隕石,在送仙發現的,還有這顆寶石,是漠海領主給的,本來要鑲在領主的衣領上的,還有一些文墨,但在北方經常凍住了,完全沒有用……”越往前走越寒冷,雪興奮地介紹着,身上還是一件絲質的單衣,風解下侍衛的藍色外衣,披在雪身上,雪回身擡頭,“對了,你為什麽不紮上我給的頭繩?”
舍不得,風當然沒有怎麽回答,他思來想去,“回殿下,太珍貴了。”
“送給你就是拿來紮的啊。”雪還想繼續說幾句,只是他又不走了,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空蕩蕩的石柱。
雪一步步走近,風跟上去。石柱上散落着由破碎藤蔓串起的枯萎花瓣,曾經有過的鮮亮已随年歲遠去,只剩斷肢殘片,斑駁而不忍直視。
“這是公主殿下給的。”雪有些感傷地說,“我要是早些将它存在這兒,也不至于這樣快就消失了。”
“你見過真正的花嗎?”雪握住風的手臂,擡頭望他,冰藍的眼眸如水晶般透亮。
“殿下,您燒過一些——”
“那不是真正的花,真正的花是從土裏生長出來的。”雪撒開手,怔怔地看花的屍體,“水仙本來是冬天的花,為何不能開在北境呢。”
“殿下。”
“你很幸運啊,沒有見過美好的事物一點點凋零在面前,怎麽也留不住。”雪說着說着,眼裏濕潤,他背過身去,拉緊深藍色的披風。
風無言,抱住面前的少年,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雪微微顫抖,低着頭不說話,光線越發璀璨。
“好了,我沒事,該走了。”良久,雪輕聲說道,風暮地松開手,雪朝着他笑了笑,淚水已經消逝,他仿佛又變回無憂無慮的少年,只是風知道他藏在心裏的願望,可惜,美好的事物,在北境是難以生存的。
但風願意一試,哪怕徒勞無功,但只要北境能開出水仙花,他就要試一試,哪怕只為了換來雪一個真正的笑容。
走出厚重的大門後,風才發現自己手上的蠟燭不知何時熄滅了。雪不明就裏地把門關了,一片漆黑。
“風?”
“殿下,蠟燭滅了。”風尴尬地說道,“您認識路嗎?”
“認識倒是認識。”雪挽住風的胳膊,繞過重重道路,風心跳如鼓,慌亂地順着牽引行走,祈禱着不要被雪發現。
回到雪的房間,風幫忙把石塊挪回原處,出乎意料的沉重,他不禁去想雪怎麽一個人把它複原。
“殿下,您之前一個人把它挪回去的嗎?”風在空中冰園見到雪的時候,還有很久之前的那次相遇,都是密道的連接,只是,是同一條路嗎?
“這條路本來可以通到其他地方,有些地方比較危險,防止有人逃到房間裏。有一個石塊連細線的重力裝置,從上邊易開難關,從下面是完全打不開的,也找不到。”雪面不改色地說道,“你去過吧?”
“殿下,我——”風以為雪已經想起來了,絞盡腦汁思考措辭。
“我看見你和岚在從前的監獄那裏練武。”雪靠在床板上,“他是一個好老師,所以他們要讓他走。”
“殿下。”
門外響起敲門聲。風立刻起身,走到邊上打開門。
“殿下,衛隊長——”凜看見風時吃了一驚,見他衣衫不整,顯出懷疑的神色,“你在這裏幹什麽?”
雪披着風的外衣走來,“和關說,我馬上去書房。”
風在凜的注視下走出房間,走到冰園一腳踩進雪裏,冰得他一下子擡起腳,只是不敢回去,他不想再打一架,只好咬牙回到房間裏,找另一雙靴子,可是披風怎麽辦呢。剛才的奇遇仍在腦中回響,他遙遙看向窗外,世間一片肅穆,飛雪飄零。
雪等風走後來到窗前,三天前岚與關的談話和凜的鬼祟行徑都沒逃過他的視線,息最近消停不少,岚剛才也告訴了他幾日前的刺殺,一切都是計劃好的,關于“雪晴”的計劃麽。冰城主去世,他又還沒成年,松的城主之位坐慣了,許是不想再讓出來。
岚走後,只有這幾個侍衛能幫助他,可單單一個風好收買,凜幾乎無藥可救,關的心思,馬上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