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蝴蝶
蝴蝶
江杉眼睛沒睜，懶懶應了聲，祁先都懷疑她是不是睡着了在說夢話。
光影打在江杉的臉上，仿佛給她的輪廓鍍了層柔光，濃密的睫毛交疊着在臉上投下了一片陰影，嘴唇因為剛喝過水還帶着水澤，折射出晃眼的光線。
祁先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盯着，在腦海中不斷反複勾勒着，下一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江杉被夏日熱氣一烘，真有點昏昏欲睡，一不小心就跌進了夢中，無知無覺。
等她再醒過神來，睜開眼，剛好撞到祁先忙收回的視線，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
“沒什麽。”祁先擡腕看了眼時間，他輕咳一聲，找回了一點欠裏欠氣的口吻：“你還挺能睡，一睡倆小時，這也沒到中午呢。”
江杉啊了一聲：“兩個小時！你怎麽也不叫我。”
祁先拉伸了下自己的長腿，似笑非笑道：“我怕某些人有起床氣，叫醒了再給我一肘子怎麽辦？”
江杉現在就想給他一手肘，為了不做實自己這早已面目全非的形象，她愣是忍住了，起身好整以暇撣了撣自己的衣服，捏着嗓子柔聲道：“我這麽溫柔純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個弱女子，說什麽‘給你一肘子’這種暴力行徑呢？聽不得聽不得。”
祁先：“……”
有些牙疼。
江杉見他語塞，一時有些上瘾：“哎呀，這天氣好熱，我都有點走不動了，要不……”
……完蛋，牙更疼了。
祁先：“怎麽，難不成你還想讓我背你回去？”
“那大可不必。”江杉擺了擺手，指着停在一邊的腳踏車，語氣恢複如初，“咱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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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回去的路一路下坡，要不然這高溫天氣，祁先還真怕自己交代在這。
等兩個人到了山腳，祁先才沒頭沒腦說了句：“我下午三點的車，在南站。”
江杉一時想繼續逗弄他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習慣分別，不論在一起時有多開心，一想到這美好的時光是短暫的，有期限的，會結束的，她都不免傷懷。
見她神色突然冷了下來，祁先下意識開口，話不過腦子：“只要你想，我就來看你。”
江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難道不用上課嗎？”
是啊，到了高三課程會更加緊張，時間只會像是擠過水的海綿，用再大力氣想再榨取一點，都不可得。
怎麽會有大把的時間讓他往返八九個小時經常來找她。
祁先慢半拍的想法跟上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後找補道：“上啊，我這不是跟你客套一下，凸顯一下我的紳士之風嘛。”
“……別貧了，找個地方吃飯，然後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直接回你學校。你一個人在外面還是不太安全。”祁先伸手攔了輛車，把江杉塞進了後座。
窗外的風景瘋狂倒退，帶出了殘影，只一會，江杉就看得有些頭發暈。
她轉了一下目光，看到祁先從包裏掏了個盒子出來遞給她。
分量極輕，應該是個小物件，江杉搖了搖：“什麽？”
“好東西。”祁先沖她眨了眨眼睛，“打開看看。”
江杉拆了上面綁着的綢帶，打開一看，裏面躺着一只小小的青綠色蝴蝶飾品，顏色透徹，條紋清晰，一下子就戳中了江杉的喜好。
不過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這究竟是枚胸針還是單個耳釘，看着都不太像。
等江杉将其從海綿墊中取出，才赫然發現那是一枚戒指！
一時間，洶湧的歡喜也不澎湃了，心中的蝴蝶也不翻飛了，她捏着這金屬飾品只覺得極其硌手，震驚之餘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這是…戒指？”
祁先摸了下鼻子：“我有天路過個集市，一眼看到這個蝴蝶，覺得好漂亮，拿起來一看才發現它是枚戒指……不過感覺你會很喜歡這類風格，我就買了。”
江杉摩挲着手裏的戒指，看着薄若蟬翼的翅膀透着水光一樣的青色，越看越愛不釋手，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能只要這個蝴蝶，不帶後面那個圈嗎？”
祁先怔了一下，輕快開口：“當然可以！”
江杉在心底松了口氣，歡喜地收了：“好漂亮，謝謝你！”一邊摩挲着，一邊尋思着這玩意能不能請木齋老板給她改成個吊墜。
祁先見她收了，也暗自籲了口氣。
車停在了校門口，周六的學校裏幾乎是空無一人，刺眼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這會正是暑氣最盛的時候，長街上也空蕩蕩，只有偶爾疾馳而過的車輛，刮過一陣熱風。
江杉下了車，轉過身和祁先揮手：“回去注意安全，下次再見啦！”
祁先也跟着下了車，他扶着大開的車門，神色猶豫好像有話想說，幾次張了張口，都沒有發出一個音節，江杉雙手撐在額上為自己擋着光，歪着頭等着祁先開口。
祁先看着她被汗水打濕的額角，心中無限柔軟與不舍，不見面時，江杉只是停留在他的記憶裏，他可以守着那些回憶在午夜夢回時一個人默默想着，如今一見面，那些逐漸褪色的情節又随着新的影像鮮活起來。
“下次見。”祁先動了動嘴巴，吐出了三個字。
江杉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兩側參天的樹木交織着，沿着一望無際的公路綿延而去。
車消失在視野裏，江杉覺得心中也像是有什麽東西突然消失了，空落落得惹人心慌。
她帶着這莫名的惆悵來到了教室，正是午休的時間，班級裏空無一人，而葉初正坐在她的位置上，低頭整理着筆記。
江杉盯着他柔軟黑亮的頭發中那個小漩渦怔怔出神。
“你怎麽在我位置上？”江杉走到邊上的位置坐了下來，冷不丁出了個聲。
葉初沒想到她回來這麽早，剛想開口，視線就被江杉手裏拿着的一個絲絨盒子牢牢吸住，一時間話卡在嗓子裏，也忘了自己剛剛要說什麽。
“這是什麽？”葉初用筆指了一下，擡眼望向江杉。
江杉沒有回答，直接打開了盒子，盒子裏的青色蝴蝶靜靜躺着，泛着流光溢彩的美。
她取出那枚戒指，估摸了大小，往右手中指上一套，并起五指伸着手打量了一下，這顏色襯着得她皮膚異常白皙，金屬質感讓整只手看起來都精致不少。
葉初看到這包裝就猜到八成是那個男生送的，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送的竟然是個戒指，一時間葉初仿佛被一道通天驚雷從頭劈到腳，五髒六腑都泛着涼意。
他緩慢眨了好幾下眼睛，不可置信：“你朋友送了你戒指？”
江杉轉過頭望向他的眼睛，那漆黑的瞳仁裏正倒影着自己，她點點頭：“好看嗎？”
葉初突然心頭火氣，一股無端而來的嫉妒和憤怒湧了上來，撲滅了他的理智，他一把抓住江杉的手腕，力氣大到江杉吃痛，忍不住啊了一聲。
葉初用盡力氣從唇縫中擠出幾個字：“你覺得這樣很好玩是嗎？”
江杉下意識就想掙脫，甩了一下沒甩開，反倒葉初的手收得更緊了。
江杉勾唇一笑，就着葉初的力道把身體往前一送，湊了上去，兩個人臉貼得極近，鼻息相聞。葉初被她這一靠近撩撥得大腦空白了好一瞬，手上的力氣也逐漸放松，江杉趁機抽出了自己的手，只見手腕上被握過的地方，有十分明顯的指痕，泛着紅。
“我只收了‘蝴蝶’，可沒收戒指。”她輕輕活動了下自己的手腕，然後把戒指取了下來放回了盒子裏。
葉初：“……”還真是那小子送的。
“你為什麽不開心？”江杉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葉初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把自己心裏翻湧着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閉了閉眼睛：“我以為你知道。”
江杉笑了一聲：“我不知道。”
葉初陡然睜開眼直視着她，江杉清澈的眼眸中閃着光，透出一股狡黠。
“我真的不知道。”她把手搭在葉初的手臂上，歪着腦袋問道，“要不你告訴我為什麽？”
葉初望着她突然流露出的小女兒姿态，一時間覺得有些不适應，同時又覺得自己心中像是一下子放飛了一把彩色氣球，飄啊飄，以至于他整個人都輕飄飄地有些不真實的失重感。
在江杉的注視下，葉初下意識垂了眼沒敢再與她對視。
“我……”葉初嗫嚅了一聲，又沉默了。
江杉也不催他，只是手撐着腦袋側着頭等着。
半晌後，葉初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他擡起頭，目光直視前方，沉靜克制，猶如深潭。
“你有你的自由，我不應該去幹涉你，畢竟我們只是同學。”
江杉聽到他這話，眯了眯眼睛，本該是覺得有些掃興，但當她望向葉初眼中似有若無的水汽時，她的心中突然又騰升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不，我們是師徒。”江杉突然又舍不得再逗他，她捏了捏葉初的肩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她總是下意識就想貼一下他，“師父別生氣，晚上請你吃好吃的。”
葉初輕哼一聲：“就會這招。”
江杉笑着就湊了上去，露出标準的八顆大白牙：“您吃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