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解釋
解釋
自那之後,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葉初再也沒有主動開口過和江杉一起周末自習,江杉自然也沒有主動問過,因此兩人說長不短的搭檔學習告一段落。
一開始,江杉還是有點不太習慣的,她不得不承認葉初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搭檔,正經學習的時候專注話少,被知識充分浸泡過的腦瓜子靈光,也不厭其煩地為江杉講解問題,休息時刻也沒有那麽悶,兩個人偶爾還插科打诨,拌上幾句嘴。
江杉回想着美好時光,一時有些失落,因為她覺得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個學習搭子,更是個相處很舒服的朋友!對于她這種每天說話都需要達到一定量級,要不然渾身難受的人來說,有一個能願意且真誠且持之以恒地聽你說上一天廢話的人,有多難得!
她越想越覺得忿忿不平,在心裏直嘀咕,那小子到底是瞎了哪只眼,竟然對她有“非分之想”!害得她一顆良心七上八下,又想找他一塊玩,又怕自己這一主動,萬一對方一下子對自己情根深種了可怎麽辦!
她可不想變成那種高中早戀被全班人起哄,被發現還要被請家長三方會談,光是想想,她都覺得渾身發毛。
最終,江杉想出了一個自認為絕妙的方法,來解決她目前的困境。
由她深刻分析過之後,得出一個真理,即“人不能在一顆樹上吊死”。
這個搭子沒了,再找一個就是了。
再找一個成績比她好,得能聽她逼逼叨叨的,最重要的是對她沒感情的!
江杉把班裏所有人都挨個排了一遍,愣是沒能找到個合适人選。
又到了周末,因為學校高三年級組織大考,征用了所有能征用的教室,只留了一間閱覽室給兩個班的留校同學自習。
周六上午快十點,江杉才頂着個熬夜看小說大結局哭了半夜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還是被盤得油光水滑的那種……
蔫了吧唧走進教室,手裏還不忘拎了兩個包子,她眯着眼睛艱難找了一圈,才找到個座位,神游似地飄了過去。
等她坐定,包子剛啃了一口,一股熟悉的味道就飄進了自己的鼻子裏,熟悉得甚至蓋過了她手中熱氣騰騰的包子。
江杉使勁嗅了一下,宕機的大腦重啓了兩三遍,才終于在自己的海馬體中搜羅出來屬于這擴散分子的标簽——她好像在葉初身上也聞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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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這個想法像是給她的大腦強行通了個電,人也清醒了,眼睛也能睜得開了。
她正準備不動聲色巡視一遍周圍,剛一扭頭就和葉初對上了視線。
那人正好巧不巧,坐在她左手邊。
江杉一時間有十萬分個後悔,她剛剛為什麽要轉頭!就應該“兩眼不看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或者“一心只吃大肉包”才對!
不過,好在閱覽室裏極其安靜,大家都嚴格遵守上下課的時間來自習,并沒有人會開口說話,唠嗑也是規規矩矩傳小紙條。
江杉假裝什麽也沒看見,三兩下啃完了自己的早餐,随便翻開個作業本就開始寫,頭也不擡。
也不敢擡。
江杉沒寫兩題就被一道解析幾何卡住了,她盯着那個複雜的圖案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也沒能想到解法,她下意識地把作業本往左邊移了一下,想讓葉初幫她看看。
雖然下意識的動作沒過腦子,但是想說的話還是走了一遍程序,果斷被通電的大腦按住駁回。
她暗自長呼了一口氣,正準備把挪了兩公分的本子再不動聲色挪回來,葉初握着筆的手就壓了上來,打斷了她的動作。
他扯過一張草稿紙,飛速寫道:“哪題不會?”
小小年紀,字體卻已經蒼勁有力,由于寫得很快,還連帶着絲飄逸靈動。
十分惹眼。
江杉心裏一動,用筆點了一下題幹,把之前暗自糾結的顧慮和七上八下的良心忘得一幹二淨。
閱覽室是一張桌子兩側面對面各坐三人。
葉初看了眼題幹,擡手在草稿紙上将題圖原封不動畫了下來,并額外補了一條輔助線,然後貼着江杉耳邊輕聲開口:“這樣呢,有點思路了嗎?”
那聲音順着她的耳膜像水一樣滑了進去,一時間江杉覺得自己的半邊身子都麻了,她一時大腦像是被這句話清空了一樣,半天也沒能有點思路,只能勉強維持着面上的平靜,點了點頭,然後不動聲色地拉開了點距離。
江杉抽回自己的作業本,強迫自己深呼吸了好幾口,才讓自己那顆險些蹦出身體的心漸漸落了回去。
葉初看她許久沒有動作,以為是思路上仍有阻礙,抽出自己的作業本,對着題幹寫了一套完美的解法,遞到江杉面前——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的事情了,從前為了糾正這一過程,每次最多只是提供一下解題思路,如今,他又用回了以前的方式,試圖想在彼此之間找回一些從前的感覺。
他知道江杉最近在躲着他。
那稿紙上羅列着工整的解題步驟,不外乎答案正确與否,光是這樣的“賞心悅目”,也忍不住讓人多給兩分。
江杉只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她頓了一下,在稿紙上回了句話:謝謝,我自己嘗試解一下。
然後又輕輕推了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兩人一起學習的那段時間過于溫馨,還是那個被帶回了宿舍擺在床頭的抱枕過于柔軟,還是此刻,葉初那一句稀松平常的話靠得過近,江杉只覺得好一番心猿意馬無法也不敢理出個所以然。一堆情緒,堵得自己胸口發悶。
江杉心裏發愁,不能再待在這裏了,打不過還躲不過嗎?她不動聲色地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溜回宿舍,就當給自己放半天假了。
縱使她的動作再輕再慢,落到葉初眼中,都只充滿了“落荒而逃”四個大字,只一眼便看出身邊人的意圖,他一把按住了江杉,阻擋了她起身的動作。
江杉被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撩撥得心頭急跳,覺得那被按着的肩膀好似被什麽東西被撓了一下,不輕不重,撓得她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我有話跟你說。”葉初附在她耳邊,聲音極輕,同時下巴一擡,眼神點點外面,示意出去。
話已至此,江杉覺得自己今天是怎麽也躲不掉了,只好硬着頭皮跟着他往外走。
誰知葉初竟一路也沒開口,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走到了操場上。
夏日的暑氣蒸得人難受,尤其是沒有風的時候,空氣沉悶得不像話。
葉初陡然頓住了腳步,回頭望着江杉,直截了當地開了口:“你最近怎麽好像一直在躲着我?”
江杉張了張口,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難道告訴他自己一萬種擔憂對方真正愛上自己?這話光是在腦子理想想她就覺得一陣牙酸,萬萬不可能講得出口,但又确實是個原因,一時間,她還真找不出什麽理由來蒙混過關。
葉初瞧着她變換的神色,兀自解釋道:“你放心,我們就是單純的朋友,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江杉聽着這話,猛地一擡頭,剛想開口問:“真……”就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了個半死,咳個不停。
葉初瞟了她一眼,似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接道:“真的。沒騙你。”
江杉點了點頭,同時還不忘“倒打一耙”:“可以,你小子吓我一大跳,之前突然這麽獻殷勤,是個鬼都會想歪好嗎?”
“沒想到本少爺這麽風流倜傥,給同學講兩道題,就引得對方遐想至此了嗎?”葉初哼了一聲反駁,表示一點髒水都別想挨他的邊。
“那不一樣嘛,師父,我這應該還不至于被逐出師門吧?我可是您唯一的關門弟子啊,這不得好好傳授我一百零八式,好讓我将師門發揚廣大,傳播師父的大智慧給廣大群衆!”
葉初望着那遞出來的“橄榄枝”點頭道:“那是自然。”
“诶?你聽說我們下個星期三四五不上課要組團出去修學游了嗎?”姜婉啃着蘋果,咔嚓咔嚓地嚼着,用手戳了戳江杉。
“美人好靈的消息!我确實剛剛去辦公室送作業本的時候,聽到了老師們在讨論這個事情,好像說是這周五抽簽定地方。”江杉捏了捏姜婉的手回道。
“不知道我們會去哪裏,希望能出省!越遠越好!”
“據說是我們化學老師代表我們組團去抽簽,期待一下!而且聽之前的學長學姐們說修學游只有白天有安排,晚上是純自由活動。到時候要不要一起搞個什麽事情!”江杉給她使了個眼神,那眼神裏晃着光。
“你有什麽壞主意了?快說!”姜婉觑了她一眼,晃着她的胳膊撒嬌。
“怎麽能是壞主意呢!我這是‘錦囊妙計’!等時機成熟了自然會告訴你。”江杉朝她豎起一根手指,擺了擺。
上了兩天課,時間一晃來到了周五下午。
最後一堂語文課上,文老師剛講完試卷最後一道閱讀理解題,下課鈴聲就準時響起,就沖她嚴格把控上課時間,從不拖堂這一優秀品質,已榮幸蟬聯班級學生喜愛榜榜首一年。
下課鈴一響,班級中就開始有些躁動,前後左右都小聲交流着,文老師不得不提高自己的聲音道:“大家是不是都知道我們下周要去修學游啦?”
“是!”
“老師,我們是去哪呀?”
“是不是已經抽簽了?!”
“老師,我們修學游是不是沒有作業?”
“遠嗎老師?要坐飛機嗎?”
“啊?我還從來沒坐過飛機,感覺有點害怕……”
班級裏因為文老師一句話炸開了鍋,小崽子們的思維一下子飄到了外太空。文老師聽着這些越讨論越離譜的問題,連忙出聲組織大家的思維發散:“我們組團抽到的是蘇州,是周二下午出發,乘坐大巴車前往,大家回去和父母通知一下,如果有身體不适等原因需要請假了,讓父母給我打個電話登記一下,研學游全部費用是每人三百元,大家在本周一中午之前到班長處進行繳費并登記參與情況。因為我們班正好都是同性同桌,所以默認同桌住一間房間,有需要調整的商量好後到我這裏報備。好了,以上就是全部內容!下課!好好享受你們的周末吧,回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文老師一口氣不帶喘地交代完所有事情,拎着課本就快步走出了教室,因為下課鈴響意味着她的周末也開始了,一秒鐘都不想等待,只留下班級裏讨論聲音突然炸上天的小崽子們。
“哇!竟然是蘇州!我還從來沒有去過蘇州,有點子期待了呀!”
“蘇州是不是很遠呀,我暈車怎麽辦……”
“吃暈車藥,或者貼暈車貼,這就是一路吐着也得過去!振作點,姐妹!”
“我想跟你住一起,走跟你同桌商量下看行不行……”
周五,這個原本光是聽到這兩個字,身體仿佛條件反射般就會分泌多巴胺,在這個夕陽尚未落下的時空,更是添了一份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期待。
江杉對研學游本身安排的活動并不感興趣,她只是同無數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般,只要能暫時逃離開每日枯燥的學習生活,那都是求之不得,尤其是班級同學可以一起出游,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十分興奮的事情。為了讓自己的研學游更加完滿,她準備周六溜出學校去采購一些“裝備”。
一個人幹壞事,哦不,籌備秘密活動,那必然是沒有兩個人來的能夠有個照應,她果斷将“魔爪”伸向了葉初,威逼利誘對方跟自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