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撞見
撞見
“你的名字真特別。”宋北取走了江杉手上的香蕉皮,連同自己的一起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
“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江杉解釋道,“不過是杉樹的杉。”
“喔,所以……你今天去辦公室是幹嘛了?”宋北話在嘴邊轉了轉,還是抛出了這個八卦。
江杉聽到這話,眯着眼望向他:“你的老師沒有告訴你,八卦的人會怎麽樣嗎?”
“會怎麽樣?”宋北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尋思着不會是……
一時間有些錯愕。
“老師說,八卦的人——邏輯思維會變得很差。你不知道這個嗎?”江杉打量着他。
“喔,這個啊,沒有聽說過,有什麽說法嗎?”宋北舒了口氣。
“說法就是——讓你少八卦。”江杉撇了他一眼。
宋北見她不想說,換了一個話題:“你和陳君你倆關系是不是很好啊?”
江杉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你這話問得可真讓人有想回答的沖動呢。我們倆這關系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不過我好奇的是你倆關系是不是好的‘非同尋常’啊?”江杉旁敲側擊,扭頭看他。
“啊?我們就是普通同學關系,哪來的非同尋常?”
“看來你這普通同學的門檻有點高啊。”
“那倒也不至于吧,我這門檻是智能可感應的。”宋北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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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的,個子小的還能矮點兒?”
“對啊,像你這個身高,剛好能零門檻。”宋北拍了拍她的頭,露出八顆大白牙。
江杉一把拍掉他的手,覺得這人實在是有點自來熟,幸好長得夠清爽,要不然她就一手肘頂上去了。
“我溜了,拜拜了您嘞!”江杉揮了揮手,轉身拐進女生宿舍樓裏。
時光好似在匆忙而重複的日子裏流逝得格外快。
相比于江杉在月考中逐步攀升的排名來說,好似她的頭發生長速度要更勝一籌。
不過她也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高考——對她來說還是很遙遠的事情。每天上課插科打诨,下課和後桌扯扯嘴皮子,周末帶着木頭君悄悄溜出學校去那家老板有點小帥的書店泡一下午,享受美色與故事帶來的多巴胺。每一件事都透露着平凡的幸福,只是她還未能察覺,甚至随着學期快結束而産生一種未來這大幾百天的日子不會都要這樣過的些許乏味。
盛夏的太陽在頭頂叫嚣。
江杉覺得體育課剛開始的兩圈跑步真真是最慘烈的酷刑。
作為省級示範高中,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不論是否在明面上,那都是必不可少。尤其是對于他們學校來說,更是把每五個班級的組成一個組團,什麽體育、美術、音樂等等的“閑雜”課程,都是在這一個組團中把學生打散,按自己的喜好再次分班。
江杉已經一連兩個學期選了羽毛球了,如果說第一次選羽毛球是因為她在一衆“健美操”、“武術”、“籃球”、“足球”...裏選了一個看起來運動量最小的,那第二次純粹是奔着羽毛球老師顏值去的。
至少按陳君心裏統計的,江杉上課的目光在這位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紮着高馬尾的年輕女老師身上投放率可比那一看就沒怎麽受過傷害的羽毛球高多了。難為她陪着上了兩個學期,感覺右臂肌肉都大了一圈。
“酷刑!實在是酷刑!”
一圈結束,江杉扶着腰,一手搭在陳君的肩頭控訴,喘得那叫一個上氣不接下氣。
“才一圈就不行了?江杉你這小身板真是不行啊。”
陳君剛想開口,就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吓得一愣,也忘了剛剛自己想說什麽。
還不等轉身,那聲音的主人就已經繞到她倆面前,手叉腰,歪着腦袋打量她倆。
“北少爺,哪能都像您這樣四肢發達?”江杉兩眼一眯,就開噴。
宋北撩起袖子,緊了緊他那看起來能一拳掄十個的肱二頭肌,好似完全沒聽出來江杉的弦外之音,反而頗為贊同她,“那沒辦法,少爺我不僅四肢發達,還天資聰穎,次次月考高居年級前十,都有點高處不勝寒了都。”
江杉:“……”
這個人真是,沒點優越感活不了是嗎?江杉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不想多廢一句口舌,準備提步離開,走了兩步,發現陳君還停在原地,眼裏已然沒有別人了。
“你們籃球班不都是在體育館裏上嗎?怎麽突然來操場了?”陳君疑惑看着他。
宋北聽到陳君開口,忙切換了一副溫柔臉,簡直閃瞎了江杉的眼,一時不由得懷疑那揚起的嘴角都是精心計算過的。
“我們今天自由活動,剛去超市買水,順便給你帶一瓶。”說着把手裏的水往陳君臉上一貼。陳君給冰了個激靈,擡手接了過來,“謝謝……兩塊是嗎,我回班裏把錢給你。”
……此刻,她真想晃一晃這鋼鐵理工直女的腦袋,聽聽裏面到底灌了多少水。
“不用了,就一瓶水。”宋北揮揮手就跑開了。
陳君把手裏的水擰開,遞給了江杉,江杉沒客氣,接過來喝了一大口,給她冰的龇牙咧嘴。
“我說,你還沒答應他呢?”江杉瞅了眼那少年的背影開口。
饒是陳君聽了八百遍這種話,還是忍不住啐了她一句:“沒!我們根本就不是那種關系,你這滿腦子沒個正經!”
“我不信,這天天不是天冷送溫暖,天熱送炎涼的,還有那厚厚一打整理錯題,這不是在追你,難道還是‘她只是我的妹妹’?”江杉堅持自己不會看錯,班裏那些小年輕彎彎繞繞她看得實在太多,這一次兩次還能理解是同窗情,這都光她看到的這麽多次,這小子肯定有貓膩!
陳君沒取回那瓶水,就着江杉的手把蓋子擰上,“送你點水,把筆記借你看,就是要追你了?那照你這麽說,我鐵定是個花心大蘿蔔,一天追八百個,而你就是那個的頭牌。”
江杉聽着她這一番混淆視聽,“這哪能一樣,我說真的,這小子肯定對你有想法!”見她擰上水,江杉疑惑晃了晃手裏的水,“你不喝嗎?”
“生理期,喝不了冰的。”陳君搖搖頭,轉身往集合地走。
“那你怎麽沒請假,還來上體育課?”對于江杉這種只要有機會一定會想方設法翹課的,十分不能理解陳君這種雷打不動堅持上體育課的好孩子,感覺是即使摔斷了腿也要跟着一起做上身訓練的程度。
“問題不大,倒是你,再不運動一下,你這小身板從你身邊跑都得放慢速度,怕給你帶陣風刮倒了。”陳君突然繞到她身後,推着她開始往前跑。
江杉覺得她這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又被卡在胸腔裏,繞了個百轉千回,差點岔氣咯,一邊叫一邊躲,終也是逃不掉身後那雙魔爪。
轉眼又到周五晚,住校生們紛紛拖着行李箱回家,江杉吃完晚飯,逃回宿舍看了一晚上小說。一本結束,江杉覺着自己那幹枯的靈魂又活了過來,她看了看表,估摸已經到了就寝時間,她抱着枕頭高喊着“君貴妃,寡人來侍寝了”,一腳踹開了陳君宿舍的門,發現裏面黑燈瞎火,不由得楞了一愣。
“快十一點了,這孩子最近讀書已經用功到這個份了嗎?”
江杉尋思着這個點學校應該也沒什麽人,就懶得換衣服,披了個外套,踢踏着個拖鞋就下了樓,準備去尋人。
等她拿着自己的小手機,晃晃悠悠來到教學樓下,擡頭一看,發現他們班和隔壁班還亮着燈。周邊靜谧,沒有一絲人語聲,風中已無白日暑氣,帶着陣陣清涼,揚起她長睡裙的一角。
這時,他們班的燈接替暗了下去,一個側影出現在走廊上,那人似乎無意間看到了她,身影一頓。
江杉一開始看到班裏燈亮着,還以為是哪個同學最後走忘記關燈了,沒想到還真有待到這個時間點的卷王,她伸着脖子想看清究竟是何方神聖,那個身影就從二樓走廊飄然而至一樓。
她眨巴眨巴眼睛,借着學校裏少數幾盞只能營造氛圍的昏黃路燈,看清這個逐漸靠近她的人。
是葉初。
他背着一個黑色的書包,看起來薄薄的,看起來不像是裝了書的樣子。
來者在她幾步之外站定,視線草草在女孩身上掃了一眼,燈光太昏暗,江杉沒看見他眼底的情緒,只是好奇道:“你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學校?”
“學習。”
平時跳脫得不行的少年如今只蹦出了兩個字,就沒下文了,好似并不想同她多說什麽。
江杉感覺有些奇怪,下意識擡頭朝他望去,如緞的光正好打在他側着的半張臉,勾勒着眉眼、高聳的鼻梁。江杉不自覺端詳着他,少年人身體還沒完全張開,但是也能看出個鮮明的五官透出清秀之氣,她覺得再過兩三年,肯定能“出落”成一個俊俏的模樣。
這時,江杉覺得自己視線中光源又陡然消失了一部分——隔壁班的燈也關了,兩個身影出現在走廊上,一高一矮。
那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江杉覺得一時間腦子裏思緒紛然,控制不住開始想入非非,他倆是在一起了?她完全沒想到是兩個人單獨在教室裏,這兩人不會是有什麽進展了吧?又憤然,這木頭竟然完全沒給她透露半點風聲?又不屑,這小子果然心思不純,還有種自己家白菜被豬拱了的痛惜,不覺腦補出兩人日夜纏綿不知今夕何夕,自己一個人凄風苦雨在宿舍獨守空房,竟然還有點蕭瑟。
葉初看着女孩臉上神色變換,順着她的目光也回望了一眼。
陳君與宋北一下樓,就看見江杉和一個身型挺拔的少年前後站着,兩雙眼睛正望着自己的方向,不由得一愣。
這個時間這個點,四人面面相觑,都覺得自己好像撞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