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玩咖
玩咖
自出院後,蘇時钰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布置畫展裏,成日兩點一線,輾轉于家跟畫展兩個地方,抱着iPad一遍遍确認方案,實地監工,跟各個項目負責人對接,确保每一個環節都不會出現問題。
這段時間這裏,聞洵給他發的消息屈指可數,像是忽然間明白,兩人現在尴尬的關系,自己再也沒有一個合适的身份可以靠近蘇時钰。
忙起來的時候還好,只要一閑下來,不由自主地想起聞洵。
原本以為能夠徹底放下,現在看來,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的幼稚把戲。
不知是近日太過勞累,還是自己的精神狀态又開始變差,連着幾日都在做噩夢,每隔幾個小時就被驚醒,沒根本睡好。蘇時钰他想,等畫展忙完後,再跟心理醫生聯系一下吧。
時間很快來到下周三。
連綿多日的驟雨結束,堆積在城市上空的陰雲總算散去。久違的陽光重見天日,帶着朝氣的暖意,灑落在城市每一處地方。
畫展的位置在市中心,靠着A最著名的江邊,一共有三層樓,整體的建築風格偏向現代簡約,因為造型獨特美麗,是個比較出名的網紅打卡地。
正式的開展時間是上午十點半,現在不過九點半,門口就已經排起長長的隊伍。
電視臺的主持人正拿着收音麥克風,面對着黑洞洞的攝像機,挂起職業微笑,向直播的觀衆介紹起畫展:“本次畫展是畫家Y首個線下展覽,現場粉絲高度熱情,一票難求,可惜畫家Y并不會親臨現場,現在就由本次畫展的負責人林先生,來為大家做個介紹吧......”
場館每日可容納的人數有限,對外只發了七百五十百張門票,剩下五十張票則是被做成特質的邀請函,送給了跟蘇家傅家有過合作關系的商業夥伴。
畫展內運用自然采光與人工燈光相結合,并不廉價死板,展廳內的排版布置一看就是費了心,不會太過空寂,一種高級感油然而生。
蘇時钰站在最高樓層的落地窗邊,正在跟電話那頭的人,進行最後的确認。
他今天穿了一件奶白色長款大衣,裏面配了件法式綢緞襯衫和同色系西裝褲,黑色的貝雷帽壓在他柔軟的頭發上,看起來矜貴又漂亮,像是一簇盛開的白芍藥。
挂了電話,腦袋又隐隐發疼,蘇時钰走進專門的小辦公室裏,接了杯水,從包裏拿出一個藥瓶,擰開蓋子往掌心随意一倒,也不管藥的數量是三還是五,直接一把丢進嘴裏,就着涼水吞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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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緩了緩,将藥瓶随手放在桌上,轉身拉開門下了樓。
場館內部很大,每一層都有近五百多平米,一共有四個可以進入的門,現在因為展館布置,西邊跟東邊的門都被關閉,北邊的大門作為入展口,南邊的門作為出口。
地下還有一層比較小的停車庫,并不對外開放,有一部專供的電梯直通整座建築,讓車庫裏的人可以直接上來,不必在外露面。
幾輛價格不菲的豪車停在地下車庫,有幾個準時到的人下了車,乘坐專屬電梯上到一樓,在大廳聚在一起相互寒暄,手上都拿着特質的邀請函。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A市有頭有臉的金融大亨,其中有幾個,都是這段時間跟蘇家正在交談項目,準備談生意的。
他們對現在的蘇家來說是很重要的生意夥伴,需要蘇時钰提親自接待。
蘇時钰剛出電梯,就聽到一群人正在聊天,其中有資歷較淺的青年,也有資質橫秋的中年人,接待員端着圓形的餐盤,上邊整齊擺放着幾個高腳杯,吊燈折射下的光在淺金色的香槟流淌。
實現簡要地環視一圈,并未在其中見到最重要的合作人,那人是個有些矮胖的男子,五十來歲,是姓陳,這次蘇家最想拉的合作人之一。
蘇時钰收回視線,先給哥哥發去消息,接着收起手機,漂亮的臉上帶着淺笑,閑庭信步向他們走去:“好久不見,各位今天來得這麽早?”
那些人見蘇時钰來了,互相上前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時钰,近日身體好些了嗎?”
“哎呀,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何況是你投資做的畫展,怎麽說也要早點給你來捧捧場。”
“你這畫展辦得挺好,看不出來你本事挺大啊,連Y都能被你說動,辦線下畫展。”
蘇時钰淺笑着一一回應。
蘇時钰就是畫家Y的事情,只有比較親近的哥哥跟傅霄兩人知道,他們不喜歡蘇時钰在外抛頭露面,引起太多關注流量。所以,對外只說是畫家Y跟蘇時钰關系匪淺,蘇時钰作為投資人資助畫家Y舉辦畫展。
他跟其他人寒暄幾句,直奔主題:“對了,陳總在哪裏?我剛剛收到消息說他已經到了。”
“陳總?哦哦,就是天盛集團的陳總是吧。”其中一個人替他解答,“他昨天就去澳大利亞了,今天沒時間就讓他的兒子過來,就是這位。”
一個人青年被他們推出來,出現在蘇時钰的視線裏。
那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青年,比蘇時钰矮一點,大冬天穿了個皮夾克,裏面是很薄的豹紋襯衫,頭發被染成咖色,眼下還泛着點烏青,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意味。
一看就是個玩咖。
“這是陳叔的三兒子,陳友銘。”
陳友銘見到蘇時钰,就像餓了三天的野狗見到肉一樣,不懷好意的眼光在他身上來回打轉。
“你好......時钰。”陳友銘勾着嘴角,朝他伸出一只手,“很高興見到你。”
蘇時钰十分後悔自己今天沒帶手套,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也不能拂了對方的面子,只能友好地伸出手,被陳友銘一把握住。
“你好。”
蘇時钰說完這兩個字,立馬抽回手,陳友銘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直在摸他的手背,陌生人的觸感讓他胃裏直犯惡心。
陳友銘一挑眉:“你很漂亮。”
蘇時钰淡淡:“謝謝。”
他不想跟陳友銘繼續講下去。
陳家一共三個孩子,前兩個都是女孩,最後一個才是男孩。這種比例的家庭,一般都對最小的兒子十分溺愛,常常養出一堆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
在拉投資這種關鍵的節骨眼上,那個老滑頭陳總也不知是真的臨時有事,還是故意。
今天的畫展明面上看就是一次簡單的展覽,但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裏,實際上也是一場暗地裏的人情交易。
誰能拿到特殊邀請函,就代表蘇家想要跟誰有合作的意思。
陳總自己不來,反而讓他最小的兒子過來。
蘇時钰早些時候聽傅霄提起過一次這個陳三少,仗着自己家有錢,在外男女通吃,為非作歹,成日泡在紙醉金迷的世界裏,跟一群狐朋狗友玩些危險游戲。
一點也不像是正常繼承人該有的樣子。
蘇時钰一時摸不清,陳總這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多出來見識見識,提升一下自己,開拓一下朋友圈,好為以後接受公司做準備。
還是說......其實這個陳總壓根就不把這次合作放在眼裏,說得更嚴重點,其實也沒将他們蘇家放在眼裏。
蘇時钰覺得應該是前面一種說法更站得住腳,早有聽聞陳家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嚴重,老大早早被當做商業聯姻的工具嫁了人,老二據說還在國外念書。
在這種情況下,陳總不可能把繼承權交給兩個姐姐,即便陳友銘再怎麽是快爛泥,但他是個男的,只要是個帶把的生物,在他們這群清朝老僵屍的眼裏,那妥妥的得享有王位繼承權。
但這也僅僅只是猜想,蘇時钰一邊呆着衆人在場館內觀摩畫作,一邊給哥哥蘇時晖發消息。
生意場上的事情,能拍板做決定的人從不是他。
在一樓逛了不到二十分鐘,蘇時钰将那些畫作大致介紹了一下,就準備将人往樓上;領,反正這群人也聽不懂,來這裏也不過是賣個面子,走個過場罷了。
開展的時間就要到了,外面還圍着那麽多記者跟網紅,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電梯一路升到三樓。
剛出電梯,蘇時钰忽然開口:“不如大家分開逛逛如何?如果有遇到喜歡的畫作,我再單獨替各位講解。”
衆人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紛紛表示同意,端着香槟四散開來。
三層樓并不對外開放,來參觀的普通游客也上不到這裏。
蘇時钰方才起碼講了二十多分鐘,早就口幹舌燥,回到小辦公室喝了點水才出來。
一出門,最不想見到的直接出現在他眼前。
陳友銘靠在牆上,聽到他出來的聲音,立馬勾起笑臉:“時钰,能幫我講解一下那副畫嗎?”
他伸手一指,指向了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副畫。
蘇時钰實在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但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絕,何況現在他也摸不透陳友銘到底想幹什麽。
他選擇靜觀其變。
蘇時钰帶着陳友銘來到那副畫作前,開始講解。
畫面上畫的是一片空曠無際的天,天的顏色是由墨黑過度到深紫,淺墨一樣的海面連接着天空,在海天交集處的中央有一輪發着瑩白光芒的圓月。幾只小船落在海面上,似乎在掙紮着向前前進,卻被巨大的浪花擋住,在翻船的邊緣搖搖欲墜。
畫面雖美,卻給人一種寧靜般的壓抑。
他的聲音很好聽,猶如玉石跟碎冰撞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幅畫說完,陳友銘只說了句:“噢~原來是這樣啊,你不說我還看不出來這是什麽呢,黑漆漆的一片,毫無新意。”
蘇時钰:......
怎麽有種莫名的不爽感。
陳友銘又說:“那那一副呢?可以幫我講解一下嗎?”
蘇時钰又帶着他講解了好幾副畫,陳友銘一直表現出一種很讨人厭的感覺,不是說這幅畫的色彩搭配很差,就是說那副畫的,還時不時表示畫家Y的畫畫技術很差。
“這些畫實在是太一般了,我這裏倒是認識幾個美院的學生,有幾個還是拿過全國獎的,他們的技術可比這個什麽Y畫的好多了。”
蘇時钰:......
陳友銘像是沒注意到蘇時钰越來越冷的神情,繼續得意洋洋地說:“不如我們加個聯系方式,明天我就叫那些學生出來跟你認識認識?大家交個朋友,也算是美事一樁。”
對于陳友銘這番話,蘇時钰并不感到意外。
從第一幅畫開始,蘇時钰就注意到了。這崽子的視線永遠不在畫上,而是一眨也不眨,通通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