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畫展
畫展
傅霄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身形擋住大半的光,在蘇時钰身上落下一大片暗黑的陰影,巨大的壓迫感頓時油然而生。
像是被巨蟒纏繞的獵物,連掙紮的權利都沒有。
蘇時钰心如擂鼓,摸不準傅霄到底是發現了這些天的真相,還是只是故意試探他,看看會不會慌亂中自己自爆。
兩邊的可能性都很大,蘇時钰不敢貿然下定義,只好假裝不耐煩,微微蹙起眉頭:“我騙你什麽了?”
“你心知肚明。”
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烏木的味道包裹着蘇時钰,步步緊逼,危險的氣息在兩人之間彌漫。
傅霄毒蛇般的豎瞳,緊緊盯着着他。
蘇時钰瞳孔微縮,小巧的喉結微微顫了兩下,心中警鈴大作,後背被驚起薄薄的一層冷汗。
他知道了?
怎麽可能?
誰告訴他的消息?
難道是吳姨說了什麽,引起了他的懷疑?
不可能啊,吳姨不是個多嘴的性格,一般都是他們說什麽就做什麽,問什麽答什麽。除非是傅霄察覺出了什麽端倪?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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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
“你又監視我?!”
琥珀般的瞳孔染上怒意,清瘦的身軀微微發抖。
傅霄沒說話,有輛車從後方駛過,鼻梁上的的金絲眼鏡折射出汽車前置的光,看不清鏡片下的眼睛。
他沒有否認:“這是為你好。不然你覺得,我會那麽放心讓你跟他單獨呆在同一家醫院裏?”
“你——”
“而且,有些事情,被你哥知道了可不好。”
蘇時钰像是被毒蛇繞頸,停了一瞬的呼吸。原本怒氣洶洶的他,在聽到那個稱呼的同時,火氣頓時煙消雲散。
如同被捏住了軟肋。
傅霄微微低頭看着他,似乎對眼下蘇時钰表現出來的狀态,油然生出一種快意。
“再說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來的,你應該早就習慣了吧,現在又何必生氣?”
“你應該慶幸他沒對你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否則......”
點到為止。
傅霄沒再繼續說下去,他知道蘇時钰的性格,逼得太緊反而會适得其反,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到時候魚死網破,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蘇時钰沉默了三秒,問:“你想要什麽?”
傅霄這個人做什麽事情都是出于要達成某種目的,他不可能平白無故提起這件事情,就只為了看蘇時钰吃癟。端着壞心情。
他還沒那麽神經病。
況且,這件事情充其量只是個小事,他只是沒告訴傅霄自己沒吃他們準備的食物而已,傅霄頂多也就是因為他沒說實話而有點生氣。畢竟這些天裏,他跟聞洵相處的時候并未越界,除了吃飯也就是簡單的聊聊天而已。
這樣的行為看起來平平無奇,只是簡單的交流罷了,傅霄不至于用這種小事情,破壞他們現在還算和平的關系。
可若是落在他哥哥蘇時晖的眼裏......那就全然不同了。
一想起蘇時晖那張臉,蘇時钰只覺得渾身難受,呼吸困難,就連骨子裏都泛着疼。
傅霄也不急着回答,有心吊着蘇時钰,他坐回真皮駕駛位上,右手依舊按住蘇時钰微涼白皙的手背上。
在這個節骨眼上,蘇時钰不敢貿然收回手,他摸不透傅霄的心思。
時間緩緩流逝,每一秒鐘都被拉得像一年那麽長。
車內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可怕。
蘇時钰逐漸體會到什麽叫坐立難安,他等了又等,見傅霄實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正欲開口打破這虛假的平靜。
下一秒,他聽見傅霄說:“時钰,你一開始說希望跟我相敬如賓,我沒多說什麽,是覺得需要給你一些時間來适應身份的轉變。”
“但是,這并不意味着,你能将我完全排斥在外。”
“你不要忘了,我們下個月就會成為正式的夫妻,而我希望,我們可以擁有一段正常的婚姻生活關系。”
音色溫柔,全然不似方才的冷然無情,仔細一聽,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強硬。
讓蘇時钰如鲠在喉,找不到一點反駁的餘地。
傅霄的掌心一直貼在他的手背上,溫熱的觸感讓人難以忽視,拇指指腹輕輕擦過蘇時钰的肌膚,逐漸握緊。
“所以,別拒絕。”他頓了下,“也別躲避。”
被人威脅的滋味很是不好受,可蘇時钰偏偏又沒有反抗的能力。
傅霄靜靜地注視着蘇時钰,游刃有餘的篤定蘇時钰會給他一個稱心如意的答案。
沒多久,他如願以償從蘇時钰嘴裏聽到淺淺地一個字:“嗯。”
“這才乖。”
傅霄心情一下子開朗,他松開蘇時钰的手,按下啓動按鈕,握住操作杆,将車子啓動,行駛出地庫。
蘇時钰感受到身邊人多雲轉晴的心情,內心腹議:怎麽小時候沒看出來,這王八蛋文質彬彬,實則滿肚子壞水呢?
奢華低調的黑藍色賓利,破開雨幕。細密的雨水打在擋風玻璃上,落下一朵轉瞬即逝的水花,又很快被雨刮器殘忍的抹去,接着又有新的雨滴落下,周而複始。
舒緩的音樂從音響裏流出,配合着雨水敲打車窗的聲音,顯得格外平和。
一路上,蘇時钰擔心聞洵要是給自己發消息被傅霄看到,免不了又要一番不悅地争執,他将手機的靜音鍵按下,也沒有要玩手機的意思,只是靜默着看向窗外模糊的光景。
“這幾天看一下,抽個時間去把婚戒定了。”傅霄單手握着方向盤。
“我這幾天要去忙畫展的事情。”蘇時钰開口,“等畫展結束我們再去吧。”
傅霄問:“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
蘇時钰說:“本來是八月份就要辦的展子,但是當時我在國外接受治療,所以讓他們延期了。”
“怎麽延期這麽久?”
“場館的位置不好定,這幾個月的時間很早就被其他人定下來了,每一個展覽結束,還要進行一段時間的恢複期,所以一直拖到現在。”
傅霄聽完,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要在公衆面前公開露臉?”
“沒有,我只是去現場看看。”蘇時钰說,“你放心,我有分寸。”
“你自己明白就行。”聞洵打了個轉向燈,“那就等你忙完再說吧。”
蘇時钰作為世家出來的小孩,學習成績一向優異,從小便精通各種琴棋書畫,在一衆的興趣愛好裏,父母發現他在藝術上極具天賦。
家裏已經有個令人滿意的繼承人,本着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則,蘇家父母并不願意讓兄弟間為了繼承權而反目成仇,稍微一思考,便讓幼子走了另一條路。
蘇時钰也沒讓他們失望,反而做出了十分漂亮的成績。
大二期間,他以Y作為繪畫時的筆名,創作出幾張驚世的畫作,一經發表,廣泛引起軒然大波,得到許多人的追捧,因而在業內享有一定的知名度。
曾經有出現過一個最高出價者,願意以一千八百萬的價格,買下蘇時钰的一張油畫。
但是蘇時钰沒同意。
他的畫都是非賣品,僅供展示,不予出售。
此事一出,又再度在業內激起一番讨論。
藝術家這個名字聽起來十分高貴,在大衆的心中,對自稱為藝術家的人都帶有同一刻板的濾鏡:藝術家們深居簡出,個個都不食人間煙火,不為功與名,只為了心中那微末的理想才能點燃他們為數不多的激情。
但是事實上,大多數人并非是這樣,一群人嘴上說着不與世俗同流合污,是個絕對清廉的藝術者。但真遇到有金主願意花錢買下自己的作品,他們立馬又換做另一張嘴臉,贊揚金主慧眼識精,掐媚不已。
藝術家也是人,只要是個人,就改變不了渴望金錢的本性。
權利地位都跟金錢脫不開關系,在現在這個社會裏,單打獨鬥是傻子行為,更多人還是喜歡報團取暖,企圖營造出一種“我們幾個才是這個圈子的頂層,才是最該被人仰慕的最高階級”。
但Y就不一樣,他行事作風低調無比,社交賬號只會發發自己的作品,基本上好幾個月才更一次。
他從來都不參加任何活動,不跟任何人抱團,也沒聽說過有出售自己作品的事情。
淡泊名利,冷冷清清,如同屹立在水面上的白蓮,遺世而獨立。
對于他身份的猜想有很多,說什麽的都有,但他從不透露任何有關自己的信息,只有簡介的性別一欄,填了個男性。
在這種情況下,也有人覺得,說不定連性別這一欄都是随手一填,是男是女還有待分析。
造成這樣的傳言,起源于早期一個教授級別的業內人士,将他公開的幾張畫作進行分析:Y的畫作構思精妙,色彩淺淡又不失鮮明,而且具有特有的,屬于女性的細膩。
這此,還是蘇時钰第一次舉辦線下畫展,他的名氣在這裏,不論是業內專業人士,還是業外湊熱鬧的吃瓜群衆,都将期待的目光凝聚在這次畫展裏。
即使延期,關于畫展的讨論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不減反增。
萬衆矚目下,他想盡力辦得完美,做到最好。
正式的開展日期是在下周三。
對于這種展子的布置安排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偏偏蘇時钰這幾天生病又耽擱了一些進度。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便帶上口罩和帽子,匆忙趕去場館地點。
這幾天一切都進展順利。
可蘇時钰總感覺心慌,像是有什麽大事要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