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結婚
結婚
聞洵出門第一時間沒見到蘇時钰,還沒來得及納悶他人去了哪裏,一轉頭,就見屹立在走廊外的兩道修長的身影。
傅霄的手還扶在蘇時钰的肩膀上,兩人挨得挺近,此時聽到聲音,不約而同地轉頭向聞洵看過來。
蘇時钰霜白勝雪的皮膚上還留着未消的淡粉,眼尾酌紅,雙眸氤氲着微薄水光,偏偏唇瓣瑩潤,雖仍舊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樣,可又莫名的惹人憐惜。
這種狀态......
怎麽看怎麽像是被人欺負過了一樣!
聞洵微怔:“你們這是......”
聞言,蘇時钰下意識将傅霄的手往下推,向後退了兩步,跟對方拉開了點距離。
做完這些舉動,蘇時钰遲鈍地反應過來。
自己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怎麽這麽像出軌在外被正宮抓包後的驚慌失措?
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不止蘇時钰一個。
傅霄面沉如水,濃眉蹙起,瞥了一眼蘇時钰,後者同樣也看了他一眼,清透的雙瞳中寫滿了尴尬。
傅霄:......
氣氛有些僵硬。
他沒再為難蘇時钰,收回手,将注意力放在不遠處的聞洵身上:“你怎麽會在這裏?”
聞洵被問得無語,好沒力氣道:“你是傻的?看不到我腦袋上的繃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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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霄将視線落在聞洵的頭上,臉上閃過一瞬的詫異恍然:“确實是才看到。”
聞洵:......
這人眼睛什麽毛病!
傅霄又側頭問蘇時钰:“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蘇時钰被他銳利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跳。
之前已經跟傅霄說過自己身體沒有任何不适,現在也不能用這樣的理由來搪塞傅霄,可要是實話實說,蘇時钰覺得傅霄一定會生氣。
躊躇半響,這顆雷究竟該怎麽除,他還沒拿定主意,就聽到聞洵直接開口:“他送我來醫院,有什麽問題?”
蘇時钰:......
得,不用糾結了,直接暴雷了。
傅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蘇時钰敏銳地察覺到他周身的氣壓驟然下降,感受到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蘇時钰微微垂下眼簾,眼神閃躲,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若是目光可以殺人,蘇時钰覺得自己早就被紮成貓和老鼠裏全是窟窿的奶酪。
氣氛一時半會兒有些微妙。
聞洵眯了眯眼,眼前這幅場景格外刺眼。
記憶中的蘇時钰漂亮而鮮活,雖身體狀況一直都不太好,可精神面貌一直都不錯,身為蘇家千嬌萬寵的小公子,被人衆星捧月,矜貴溫和,永遠像只高貴又令人心生愛意的貓。
可如今蘇時钰的狀态一下子就變了,猶如寒風蕭瑟中盛開的殘花,美麗依舊,卻搖搖欲墜,總讓人覺得,似乎下一秒就會被這殘酷的寒風折斷。
曾經的傅霄也從來不會用這樣類似上位者的語氣,嚴厲地質問蘇時钰。
直到現在,面對此番與過去相比天翻地覆的情景,聞洵忽然意識到,故人依舊是故人,但終究跟記憶中截然不同。失去的記憶像是硬生生挖走一塊血肉,留下空蕩殘破的肢體,那種自蘇醒之後飄然的陌生感又再度圍繞其身。
這裏不是他所熟悉的過去,而是物是人非的未來。
而這僅僅只是睡了一覺而已,一切都變得天翻地覆。
聞洵抿了下唇,雙瞳幽深不見半點光,面色沉沉不茍言笑,倒是恢複成了常年在占據財經日報上的陰戾男人。
他走到蘇時钰身邊,擋在他跟傅霄的中間:“幹什麽跟質問犯人一樣質問他?他招你惹你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傅霄與之對視,沒有立刻回答,探究的目光落在聞洵身上。
他從一開始就感受到了聞洵身上的違和感,蘇時钰因為過去的關系,有意識的想要避開跟聞洵見面。但傅霄卻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難免偶爾也會碰上面,可兩人之間基本上也沒怎麽有過交流,陌生的像是點頭之交。
打過的照面屈指可數,可這并不妨礙傅霄發現聞洵的脫變。
現如今,聞洵的面色陰沉,看起來是挺唬人,但到底是少了這幾年在商戰中厮殺的威嚴狠戾,像是從身經百戰的野狼 ,變回剛闖入社會莽撞而沖動的小狼。
蘇時钰見傅霄半天沒說話,心裏的不安愈發擴大,事态在即将失控的邊緣搖搖欲墜,讓他心生無限的慌張。
一只纖細伶仃的手忽然拽住了聞洵的衣角。
蘇時钰将聞洵向後拉了拉,對方紋絲不動,他只好自己上前,擋在聞洵身前。
“他昨天剛出了車禍,很多事情他都記不得了,你不要跟他計較。”
傅霄眼珠一轉,視線移到蘇時钰身上:“好吧,聽你的。”
沒有再說別的,看起來這事兒應該是翻篇了。
蘇時钰輕輕松了口氣。
傅霄扶了下鼻梁上架着的金絲眼鏡:“這家醫院是傅家旗下的産業之一,既然聞總已經到了這裏,我會安排最好的醫生為你治療,祝你早日康複。”
“時間不早恕不奉陪,時钰的身體不好,還是早點讓他回去休息,下回有機會我們再聚。”
傅霄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錯誤。
聞洵輕蹙眉頭,欲言又止,有些無語:“你講話怎麽越來越古板了,文绉绉的,不知道還以為是清朝老僵屍複活了。”
傅霄:......
蘇時钰身後的手連忙用力拉了下聞洵的衣角。
少說兩句吧哥!!!
聞洵的手指輕輕碰過蘇時钰的手背,将他的手從自己衣角處拉開,與他十指相扣。
蘇時钰微頓了一瞬,卻沒有松開手。
蘇時钰心如擂鼓,對着傅霄幹幹一笑:“他腦子被撞到失憶了,不要跟他計較。”
言外之意就是,你一個健全的大男人難道還要跟一個腦子被開瓢的失憶患者計較嗎?這也太有損你風度了吧!
傅霄很想反駁什麽,但又覺得蘇時钰這話并非沒有道理。
從前他跟聞洵的關系就不算好,若不是因為蘇時钰卡在其中,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屑搭理聞洵。
只不過是看着蘇時钰對當時剛轉進學校的聞洵起了興趣,在極短的時間裏成了朋友,平常可課間總愛粘着他的蘇時钰轉移目标,将大部分時間都獻給了聞洵,這讓從小就陪伴在蘇時钰身邊的傅霄産生了相當濃重的危機感。
他一直覺得聞洵不安好心,會把一直被他們保護得嚴絲合縫的傻白甜蘇時钰騙得團團轉。
沒想到看着看着,還是沒能阻止蘇時钰誤入歧途,走上一條讓人心驚膽顫的不歸路。
“算了,時間也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傅霄冷冷地看了眼聞洵,“想必聞總這麽大個人了,應該可以照顧好自己吧?”
陰陽怪氣的給誰看呢?
聞洵冷笑一聲:“可我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
蘇時钰剛落地的心又再度高高挂起,握着聞洵的手緊了緊。
下一秒,聞洵直接丢出一枚大炸彈:“再說時钰是我男朋友,他跟我呆在一起不是理所應當?你管他做什麽?”
蘇時钰:......
懸着的心終于摔死了。
周遭氣溫驟降,一下子墜入冰窟,看不見的硝煙彌漫在空氣中,火藥味似乎都蓋過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頭頂的白熾燈落下凄冷的白光,将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融成一片墨色,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漆黑巨獸。
傅霄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笑話,嗤笑一聲,玩味地看向蘇時钰:“你還沒跟他說?”
蘇時钰沉默不答。
“也對,你怎麽會舍得跟他說。”
“不是。”蘇時钰忽然開口,“我兩個小時前才碰到他。”
言外之意就是還沒來得及說。
“說什麽?”聞洵問他,“你有什麽事情想對我說嗎?”
面對蘇時钰的時候,饒是聞洵再怎麽生氣,也會情不自禁地放軟語氣。真的氣到不行,他也不會對蘇時钰說任何重話,頂多就是緘默不言。
就像四年前分手的那個雪夜。
在他說完那些刀捅人心的難聽話後,聞洵臉上沒什麽表情,深邃的眉目間壓着一片陰沉烏雲,墨色瞳孔裏是一片死寂。
充滿了恨意與後悔。
像是徹底被傷透了心。
蘇時钰抿了下唇,心髒像是細小的銀針來回刺紮,酸疼感順着血管流遍全身,面色更加慘白,渾身地血色仿佛退了個幹幹淨淨。
他忽然覺得有些冷。
明明自己跟聞洵的關系已經結束了,明明都已經分道揚镳這麽多年,聞洵早就對他恨之入骨,甚至這些年成長起來後,時不時的還會給蘇家找麻煩。
既然如此,跟傅霄聯姻這件事他有什麽好瞞着聞洵的?
面對失憶了的聞洵,他就是覺得難以啓齒。
已經是定局的事情,聞洵早晚都會知道這個消息。
可他就是覺得殘忍。
現在的聞洵沒有之後的記憶,依舊處在跟蘇時钰的熱戀期,望着蘇時钰的目光裏永遠含着濃烈的愛意。似乎是一場永遠也不會醒來的美妙夢境。
他實在不忍心再在聞洵臉上看到當初分手時的神情。
蘇時钰看向傅霄,對方從他淺棕透亮的雙眸中,讀出哀哀乞求的信號。
漂亮的小美人面色蒼白,清瘦的身形微微發顫,楚楚可憐哀求地看着自己,換做一般人早就心軟對他言聽計從。
傅霄想起今天在車內瞥到的聊天記錄,蘇時钰下意識回避他親昵的舉動,以及明明已經回到了家,卻還偷偷溜出門,外頭下了這麽大的雨,他卻全然不顧自己還未痊愈的身體,也要去見聞洵一面。
不悅的心情再度浮現,強烈的破壞欲頓時湧上心頭。
不聽話的人要接受懲罰。
再說了,碎掉的玻璃不是更好看?
傅霄輕笑一聲:“他不願意說,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你們過去是談過又能怎樣?現在是未來,你跟他早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他牽起蘇時钰另一只手,使了點力氣,直接将其攬回自己臂彎。
蘇時钰被迫松開跟聞洵牽着的手,迎面撞進了一大片烏木沉香中。
傅霄感受到懷裏人溫熱的體溫,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帶着點勝利者的居高臨下。
“時钰跟我下個月三號就要結婚了。”
“他現在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