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荒涼路遇荒涼騎士
04:荒涼路遇荒涼騎士
攔在必經之路門前的殘月騎士要求過路小隊獻上誠意,這不免讓人想起那些敲詐過路費的奸商,這明顯與傳說中的月亮騎士團形象不符啊!
這下三人小隊的成員面面相觑,又不能直接在殘月騎士面前詢問化作月光石的珀爾,于是阿什莉向殘月騎士打了個招呼說讓他們三人商量一下。三人後撤一段距離走到一棵樹後,阿什莉掏出人形月光石,然而珀爾卻并不知情,難為她這個出生不過百年的孩子了,不過據珀爾所說,作為月亮騎士團的騎士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一定都有他們的苦衷。
這說了跟沒說差別不大。
三人小隊回到抱臂恭候的殘月騎士面前,由作為月神信徒的吉娜打頭陣,向他傳遞了一份信仰月神的美好體會心得,然後微笑着雙手奉上三人湊出來的“誠意”。
殘月騎士看着殷勤舉到眼前的錢袋子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收下了他們的過路費:“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送給我錢的旅行者……”他突然開始抱怨,“之前那些沒有禮貌的旅行者特別喜歡搜刮錢財,甚至連屍體的武器和甲胄都不放過,他們生活真的那麽拮據嗎?謝謝你們,雖然我已經用不上了。”話是這麽說的,但他還是将錢袋放到起身的骷髅馬馱的包裹裏。
吉娜的微笑快要挂不住了,原來殘月騎士所說的“誠意”不是指過路費,她懊悔得腸子都青了:不要就還給我們!
“我原本想讓你們接個委托,送我錢是你們特殊的習俗嗎?”
感覺到被無意識嘲諷的吉娜繃着笑容,咬牙切齒地說:“不,我們只是想讓你與我們建立長久的合作關系。”氣得吉娜正常說話都不會了,冒出一串正式交涉的用語,“之後我們可能會經常‘路過’這裏,還請你照顧。”
殘月騎士抱着長槍,點頭稱是:“原來如此,我接受禮貌的旅行者的合作。”吉娜即将松口氣時他來了個轉折,“但是,在你們完成我的委托後,我就放你們過去。”
“如果我們不呢?”蘭迪插嘴問道,他欣賞夠了吉娜隐忍不發的表情,心情舒暢。
殘月騎士沒有預料到他們問出這個問題,他歪了歪頭盔,嗓音清亮:“你們不是接受了一個少女的委托嗎,那為什麽現在不能接受一個騎士的委托呢?或者你們可以去爬山。”這威脅聽着有些像別扭的撒嬌。
吉娜的表情真的要繃不住了,直接問殘月騎士他的委托內容,只要不是特別離譜他們都可以接受。
“很簡單,幫我帶話給新月騎士,在永夜的前半段時間他守在這裏。”殘月騎士語氣溫和,“就告訴他……”
聽完帶話內容的阿什莉追問:“為什麽你不親自告訴他呢?”
殘月騎士一手抱着長槍一手摸了摸骷髅馬伸過來的頭,略微猶豫後給出了回答:“我們現在共用一副铠甲,月眠之地的規則限制了我們的行動,啊,還有我們的小蘋果陪我們。”說着,他用力地撫摸骷髅馬裸露的潔白頭骨,披着馬铠的骷髅馬骨頭間穿過咴咴風聲,好似活馬在哧鼻。
吉娜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騎士的關系不一般,一般親密關系都是同穿一條褲衩,現在這兩個騎士親密到都能兩個靈魂同穿一副铠甲,的确浪漫,而且還不自知。
馬铠上搖晃的流蘇陳舊且凝固着血漬,聯系殘月騎士長槍上的血痕,也不難想象這位騎士曾經經歷了多少腥風血雨,現如今淪落至此,荒山野嶺獨守哨崗,明明已經沒有裏維爾特,沒有國王——這位騎士究竟是一無所知還是逃避現實?
阿什莉問出了她的疑惑,殘月騎士帶有笑意地答道:“信仰只需要自己在意,不是嗎?裏維爾特永遠在我們心中,曾經的國王永遠在我們心中——過去是我們回不去的故鄉。”雖然他的語氣擺出不在意的腔調,但話語的最後仍是濃郁的依戀不舍,“我們已經死了,過去的裏維爾特也屬于過去的我們,曾經活着的我們,所以我們更要守護好現在屬于我們的裏維爾特。”
屬于不死生物的裏維爾特麽。
阿什莉即便不理解其深意,也被其情緒所感染:這就是身為不死生物後殘月騎士的覺悟嗎?
“當然這是我的一家之言。”殘月騎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盔的後腦勺,“那個家夥可能不是這麽想的。”那個家夥應該指的是另一個時間段頂着這副铠甲的新月騎士。
“我有沒有問過他?”殘月騎士一下子被問住了,面對同為騎士的阿什莉他不想撒謊,“我怎麽會知道那個悶葫蘆的心思呢……”一說起新月騎士,殘月騎士的話匣子也放開了,“他可不愛說話,以前在騎士團駐地訓練的時候,最多早晨見面嗯一下算是打招呼了,就算是受傷也少見他出聲,好像聲帶被死神取走交換了他精湛的戰鬥技術和堅不可摧的忠心。”他對新月騎士的忠心似乎有所不滿,“也就國王能夠讓他多說一些‘是’‘明白’‘好的’,哎,真是悶葫蘆一個,你們別學他。”這是他第二次提到“悶葫蘆”這個詞。
“不過你們見到他的時候可以逗逗他,看看他會不會說超過三個字的話,但不要太過分——哎,他也不常生氣,怎麽這麽個老好人。”
就算遲鈍如阿什莉當下也明白了新月騎士傾訴的欲望來源,但耿直的阿什莉僅作簡單地點頭和應和,并沒有深聊下去的欲望:不是很想透徹了解和分析兩位騎士之間的情感生活,兩個不死生物的情感生活更不行。
“要記住,不要在他面前提到裏維爾特的國王……”
“為什麽?”吉娜問,她津津有味地在旁聽了全部,抱在懷裏的法杖寶石輪廓都印在了她的臉上,“他不是‘堅不可摧的忠心’嗎?”
殘月騎士長嘆一口氣,說:“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裏維爾特的結局,可愛的術士小姐,尤其像他這樣忠心之人最見不得自己尊敬的國王跌落神壇。”
吉娜似懂非懂地點頭,殘月騎士也不期待後世過路的旅行者能夠真正理解他們,自己也不過遇上禮貌的旅行者說話解個悶。
阿什莉想從殘月騎士那裏了解了一些裏維爾特王城的現狀,卻得知對方已經一百多年沒有回去過,他要在這裏陪伴新月騎士和他們的小蘋果。也就是說,現在三人小隊還沒有碰上個知道裏維爾特王城情況的人,或者可以交流的不死生物,那他們前進的道路有相當大的阻礙。
臨近永夜的前半段和後半段時間交界,實則就相當于平常一天的白天和黑夜交替,殘月騎士向三人小隊揮手道了別,走到哨站門前坐下,小蘋果跟着他卧在其身後。
安靜片刻的黃銅铠甲發出咔噠的碰撞聲響,明顯這次撐起铠甲的靈魂較殘月騎士大了一圈,這是一個體格健壯的騎士。
吉娜上前問清身份,果真只得到了對方簡略地點頭示意。
“殘月騎士找到了一塊适合寫字的沙地,他想要和你說話。”這話說出口吉娜都感到緊張和無語,好像是青澀的毛頭小子想要邀請心上人約會但又說不出口只好轉而找路人轉達他的請求。反正這活,吉娜是不會再幹第二次。
新月騎士摸着小蘋果的下颌骨,沉默不語,小蘋果适時地低頭碰了碰騎士的手甲,骨頭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嗯。”新月騎士轉頭給予吉娜認真的回複,但也不願再多說一個字。
小蘋果十分上道地帶着新月騎士前往那片殘月騎士反複叮囑它的沙地,這下哨站大門就空了出來。
待新月騎士和他的馬走遠後,三人小隊果斷趁此機會翻過哨站。
謝謝你,殘月騎士,不得不佩服他的魅力确實夠大。
路上吉娜終于憋不住吐槽,怎麽一路上遇到能夠溝通的不死生物人均全身铠甲戰神,珀爾的父親一副蕾絲裙擺點綴的銀色铠甲,殘月騎士和新月騎士共享一副成色和保養都不錯的黃銅铠甲,他們還有一只披着馬铠的骷髅馬,看上去都不好惹,搞得吉娜也想試試全身铠甲,阿什莉勸住了她:铠甲需要相應的體格和力量支撐,術士的輕甲已經很适合吉娜,比較輕盈又能夠防護重要器官。
吉娜和務實派的騎士阿什莉在某些方面沒有什麽共同語言,蘭迪倒是十分贊同吉娜的想法,可惜當下沒有鐵匠鋪能實現他們的心願。
此外,吉娜也很好奇這些遮得嚴嚴實實的頭盔下是怎樣的面孔,雖然根據聲音略微有猜測的方向,但是遮面的神秘感依舊無法消除,術士的好奇心愈發蓬勃。
“也許很美,也許很醜。”阿什莉發表了她的看法,此時他們圍坐在火堆旁休整,“總歸是保護自己的臉不受傷害。”
吉娜自動将煞風景的話擋在耳朵外,對來到月眠之地前見過的铠甲帥哥侃侃而談,蘭迪也分享了他見過的铠甲美女,兩人相談甚歡,阿什莉也樂見自己夥伴忘卻旅途的艱辛和煩惱。
三人在裏維爾特王城外圍仔細觀察一番後,小心繞過了城外的巡邏士兵,意外輕松地走到了裏維爾特王城之內,王城的大門半掩,街道上卻空無一人,似乎王城所有的守備力量都集中在了城外或者可能還在別處。
擡頭看去,那碩大的月亮仿佛即将墜毀般欺壓而來,鑲嵌在王城高塔之後的深藍色蒼穹,占據了他們視野的一半。冰涼的月光和冷酷的魔力自月亮表面向外不斷擴散、蔓延,這座王城仿佛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沒有雜草也沒有野獸,硬要說目前唯有死亡和寂靜盤踞于此,視其為家園。
珀爾凝聚為人形踏上王城的石路,入眼蒼涼景象令她迷惘茫然,她愣在原地良久一動不動。
阿什莉上前搭上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卻見珀爾回頭雙眼飽含淚水,一時竟也無言。
“我從未想過……王城變成了這副模樣。”珀爾哽咽,“我以為,只是外面混亂了一些。”她擦去淚水,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父親都做了什麽……”她猛然跪在王城的石路上,雙手捂臉痛苦。
原來珀爾曾經是裏維爾特王城的居民,所以她的父親究竟做了什麽會與裏維爾特王城的衰敗有所聯系呢?
越靠近月亮,吉娜的信仰力量越發充沛和激昂,現在沉醉于月光神教信仰的她自信能夠僅靠他一人斬殺一條龍,蘭迪在旁附和吉娜的幻想。
然而信仰無法減輕珀爾的憂郁和痛苦,三人小隊也沒有好辦法寬慰這個傷心的少女,于是他們繼續向亡月高塔小心前進,觀察街旁是否有埋伏的怪物一類的敵人。
他們無法從曠別家園良久的珀爾那裏得到王城的現狀,那麽王城對于他們而言就是完全陌生和神秘的區域,自然得小心為上。
“月神的懲罰是指什麽?”
他們停在一具屍體跟前,少女珀爾半蹲着握着屍體的手,擡頭神情恍惚地回答:“裏維爾特的國王想要獲得永生的力量,起初他的目光轉向了他的子民……最後他傷害了月神的小兒子——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