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起陣
起陣
兩日後,無恙河。
“必須起陣。”謝莊主仔細看過河邊四方,眉心緊蹙,“前些時日,四方節點怨氣和陰氣暴漲,卿師侄打破臨溪城的禍水東引陣,各個節點怨氣收束,我以為暫且平息。現在再看,河面被打了氣息遮斷的印記。要不是居主渡的劫雷劈開禹風渡一角,根本發現不了。再晚兩三日,這冥棺印神不知鬼不覺就要成了。”
宋衍望了眼東邊。
扶風林上空,黑雲滾滾。生玉峰峰主雷劫剛渡過,仙門又多一位化神期修士。
可還差一個。
同在閉關的赤離峰峰主,劫雲已至,卻遲遲未落下青雷。
修行之路,步步艱難,金丹以後,尤是如此。
此次迫不得已,讓元嬰大圓滿的幾方大能強行突破,拿往後境界不穩做賭注,用丹藥、符陣各色術術堆積。
但進階一事,終歸還是有時間差距。
晁家主道:“我與赤離同為火靈很,我可以替他。”
“陣旗又該何人監測?”過琴居居主問道。她相貌脫俗,是個風雅人物,這會兒卻有些憔悴,“我與生玉的化神境是灌上去的,比不得宋門主他們,坐鎮木屬、土屬兩方仍有隐憂,還需晁家主與謝莊主時時确保天地五靈印的平衡。”
生玉峰峰主寡言少語,颔首表示同意。
宋衍亦陷入舉棋不定:“我再想想辦法,赤離那邊,這一兩日還有突破的機會。”
謝莊主強硬道:“我說了必須起陣,是今日必須起陣。或者說,幾日前就該起陣。”
晁家主協調:“謝莊主說的是這個理。冥棺印和天地五靈印結印時間都長,結印期間就在吸納大量的力量,冥棺印雖未成,但缺印已運轉多日,再放任些時候,怕是天地五靈印趕不上冥棺印的力量增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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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莊主咬牙:“我清楚我在強人所難,但之前也談過了吧,實在不行,先叫出赤離,再召集所有金丹期火靈根弟子……”
“是個解決辦法,但長輩的事情,還是長輩處理掉的好。”
四門之主交談間,突兀地插入第五道聲音。聲音源自卿良的方位,四門之主齊刷刷看過去。
卿良拔出靈晔劍,把劍丢了出去:“您可以光明正大地說。”
劍身靈巧一彎:“嘿嘿,這不是太久沒見到這麽多人了嘛。”
四門之主、長老、首席弟子彙聚于此,看靈晔劍耍猴戲。
陳言謝捂眼:“祖師爺,咱正經點成不?”
宋衍微笑,在人群裏消磨自己的存在感。
晁家主張口結舌:“齊……齊門主?真的是齊門主?”
靈晔劍蹭地飛過去:“還能是假的?晁宥家的小後生,你可識得這個?”
溫暖的光從靈晔劍中發出。
晁家主不自覺伸手觸摸:“是太陽精火……真的是齊門主。”
靈晔劍旋了一圈:“還能有假?”
陳言謝木着臉:“沒得假,我也跟四門之主都提起過您了,但誰也想不到一代劍君這副德行,您說對不?”
靈晔劍劍柄咚咚咚敲陳言謝腦袋。
陳言謝:“有點疼。”
齊世淵:“不要敗壞老祖宗名聲好不好?”
陳言謝:“是您自個兒在敗壞吧……都說了有點疼。”
在旁看戲的尚情嘴角揚起又壓下,壓下又揚起。卿良瞥見了:“不可笑話師尊。”
“我沒……噗。”
尚情一笑,衆人都樂了,只有挨打的陳言謝冷着臉。
卿良最先收回笑意:“齊門主,您出來是有正事要說,沒有的話,還請回來,那是我的劍。”
靈晔劍到處亂飛:“是你把我丢出來的。”他繞過卿良,見卿良也不伸手,繼續道,“我确實有話要說,天地五靈印嘛,我熟。”
千年前的天地五靈印就是由扶風林五峰主結成,齊世淵是唯一留下來的當事人。
“當初結印太倉促,拿了我們幾個的肉·身、修為來填,這次你們能及早發現,快點結印,還能保結印人的性命。所以說,那個肅秋山莊的娃兒說的沒錯。”
“娃兒”謝莊主:“……”
過琴居居主道:“性命一物,我幾人已置之度外,只怕天地五靈印五位不平衡,互相沖撞,印記潰散。”
“五行相生,小宋、小陳、小晁……小晁不參加是吧?”
幾百歲的老頭子,居然被冠上“小晁”的名頭,晁家主太陽穴一跳:“原計劃是如此。”
靈晔劍旋轉、跳躍,橫在宋衍和陳言謝之間:“天地五靈印可不是關注自己的方位就可以。你倆的靈力分成兩部分,大的一部分注入自己的方位,小的一部分順着印痕流向下一家,五方流轉,才是真正的天地五靈印。”
劍身活蹦亂跳,像一尾上岸的魚:“你看啊,一千年前,我可是比誰都厲害,五位平衡,我功不可沒哈哈哈哈哈。”
可惜沒有其他千年前的老前輩,不然大約能啐上兩句。
上岸的魚沒一會兒停止動靜,像一條死魚:“金丹期弟子有待成長,不到迫不得已,做長輩的,都得維護一下。”
可眼下,就是迫不得已……
“這樣吧。”死魚靈晔劍直挺挺懸在衆人之間,“我有一劍,名照寂。小晁,你也感受到了,太陽精火在靈晔劍中,照寂就在靈晔劍中,把照寂抽出來,放在火位,我這老朋友雖然被你家小孩抽了不少,但還有點能耐,就用祂吧。”
齊世淵最後一句話沉了下去,和他永遠上揚的語調截然相反。
陳言謝同為劍修:“您舍得?”
靈晔劍飛到晁家主面前:“對中洲而言,一把劍而已。”
太陽精光閃現,靈晔劍歸于平寂。在齊世淵幫助下,晁家主抽取動作極快。
五方就位,天地五靈印起。
柔和的氣息緩緩流向中洲各個角落。
靈晔劍回到卿良面前:“你跟尚情也是小孩子呢。”
卿良接過靈晔劍:“我已百歲有餘。”
“你別老拿這句話敷衍我。”齊世淵笑道,“仙門裏,兩百歲都不算大。”
卿良看向尚情。
齊世淵啧了一聲:“十七歲,跟個嬰兒一樣。”
尚情:“……遠山鎮裏那群人說,結了親就是大人。”
靈晔劍暴動:“有道侶了不起哦!”
尚情:“了不起啊。”
齊世淵:“……你名分還沒到手,閉嘴。”
尚情得意:“無名有實也夠了。”
他黏黏糊糊湊在卿良身邊,小指勾纏。
突然間,尚情神色一凜:“師兄,他來了。”
齊世淵冷哼:“還算有用,沒被美色沖昏頭腦。”
一老一少沒再鬥下去。
腳下的無恙河平緩流動,陰天裏,河水暗沉,像藏了無數陰鬼怨氣。
風輕輕地吹,刮不走一點死寂。
黑色的影子慢慢走來,靈晔劍、萬春劍作好對敵準備。
“抓幾個小耗子費了點時間,讓仙門搶先了去。”黑影随手往無恙河丢下些人一般形狀的物件,他站得高,掉下去的物件濺起很大的水花。
黑影把額發順到腦後,露出聞孽的臉。
是魔域領主。
和柳陽城、臨溪城見到的不同,此時的魔域領主沒有一點威壓。他身周幹幹淨淨,不見絲毫魔氣,配上他俊逸的相貌,仿佛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公子少爺。
可他越是普通,卿良握着劍的手越是情不自禁的用力。
“我道右使忠心耿耿,不曾想他還替他手下謀劃。白費了好不容易馴養好的靈姑,原本想用來對付仙門的,被他們幾條命浪費了去。”魔域領主閑聊一般說起自己的屬下。
靈姑還是死了。卿良心裏一沉,問道:“右使被你殺了?”
“沒錯。”魔域領主心情很好地舒展開眉眼,“畢竟是冥棺印的養料。不光是右使,所有魔修我都殺了。深山老林裏居然還有不少隐姓埋名的魔修大能,殺得着實痛快。”
他變臉似的沉下臉:“但還有一只老鼠,本來都快抓到了,你們又來壞我好事。”
魔域領主陰晴不定,一會兒笑一會兒怒,再一眼,又是笑吟吟:“不過,老鼠就是老鼠,用處就這麽點。冥延之體,到底比不上天嗣之體。”
冥延之體?
魔域領主吃驚的樣子十足做作:“你不知道?你當年帶回來的……”
單孔竹笛忽地亮起靈光。
“卿良。”裏面響起宋青雨的聲音。
“您醒了?”卿良驚訝。
“不說閑話。”宋青雨道,“千年前的冥棺印被倉促布下的天地五靈印壓制,但按照古書殘本,如果我計算的沒錯,上一個冥棺印還沒完全被天地五靈印消磨幹淨。”
魔域領主:“他說得很對。”
“魔域領主?”宋青雨脫口而出。
魔域領主笑容更加燦爛:“是我。”
“要死。”宋青雨氣息不穩,他久傷初醒,大概是動氣後更加虛弱,“這次的冥棺印也快成了?”
卿良道:“是。”
竹笛另一頭安靜了一瞬:“卿良你聽着,兩次冥棺印疊加,裏面的東西,絕不是僅僅依靠天地五靈印就能壓制。”
“那……”
“閉嘴,聽我說。不論是兩個冥棺印,還是冥棺印裏要跑出來的東西,你沒有飛升時期的靈力,根本不是對手。”
登仙印停止片刻,爆發後靈力迅猛,卿良趕緊控制住登仙印。
“每個時代,都有人試圖在無恙河造神。遠山鎮活祭,也是在造神。”
卿良道:“祟神?”
“是。祟神需要的憑依之體,可用萬人屍體拼出,屍體體內需保證大量的陰氣、怨氣,如果再加上魔氣,拼出的祟神堪比上界魔域領主。也就是說,魔域領主要奪祟神的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