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妻子變成了怪物
妻子變成了怪物
7月24日。
“嘀嘀嘀，嘀嘀嘀……”鬧鐘的聲音響起。
徐海摁滅鬧鐘，想要接着睡。卻突然想到了什麽，睜大雙眼瞬間清醒。旁邊的妻子還在熟睡，保持着睡前的姿勢。
他蹑手蹑腳的下了床。桌上擺着冒熱氣的早飯。還是熟悉的味道。他打開手機通訊錄，撥通了老板的電話。
“喂，小徐啊。大早上的什麽事”
“老板，我……”徐海糾結着，請假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缺勤一天就要扣二百，母親住院時欠的醫藥費還沒有還清。
“老板，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就是項目上還有些細節需要彙報一下。”
“哦，這樣啊。到公司再說吧。”
徐海還想再說些什麽，老板已經火速挂斷了電話。
徐海無奈地嘆了口氣，出門的時候徐海又看了眼妻子。妻子還在睡。
工作過程中一直都心不在焉，犯了好些個低級錯誤。還好都解決了，沒挨經理的罵。回想起昨天妻子的死狀，他越發覺得那像是一個幻覺了。
徐海在這家公司工作了四年。這是他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四年的時間裏，只有寥寥幾次加薪的機會。他想跳槽，卻沒有勇氣。生活的重擔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改變。
剛畢業的時候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堅信自己會有遠大前程。那時候妻子在另一家公司上班。
兩個人省吃儉用，想着過個兩三年，換一個大點的房子。後來房價一路飛漲，換個房子已是遙不可及。
即便如此，兩人的生活還是很美滿。妻子做的一手好菜。飯後兩人會去附近的公園散步，或者在家看部電影。剛入職場難免會有些挫折，但在對方的陪伴下。總還是充滿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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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熬到了下班，徐海忐忑不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打開門看到妻子的那一刻，他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飯菜已經做好，妻子依舊在看書。
從認識以來，妻子一直保持着看書的習慣。剛開始他還會好奇她看什麽書，陸白也會興致勃勃地跟他講書裏的情節。可他對那些虛幻的故事着實提不起興趣。久而久之，她便不同他講了。
徐海拿掉了陸白手裏的書。
“吃飯吧”他說。
吃過晚飯，去廚房接水時徐海發現早上的碗筷堆在水槽裏還沒有清洗。他回頭去找陸白，才發現她已經躺在床上睡了。
無奈，他只好自己洗碗，早上的碗筷并不好清洗，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些幹掉的殘渣刷掉。
上床前他發現床頭放了杯牛奶。徐海并不喜歡喝牛奶，但是從小到大母親總是以長高為由逼他每晚睡前喝一杯牛奶。婚後不知道陸白從哪裏知曉了這些，也會在睡前為他備一杯牛奶。
他不喜歡卻也沒說，每次都會喝掉。或許是牛奶的原因吧，這晚他很快就睡着了。
7月25日。
這天下班後徐海發現陸白依然坐在那裏看書。他越看越覺得奇怪。書頁好像都沒有動過的樣子。他走過去伸手拿書，卻沾了一手綠色的黏液。
書掉了下來，妻子手上的皮膚也順帶被扯了下來。妻子擡頭看他，她的眼球癟了下去。從眼眶處流下紅色的膿血。她慢慢張開嘴，有好幾顆牙齒都脫落了，露出深紅的牙床。從她的喉嚨深處傳來聲響。
“回~回來了~，洗手~吃飯吧。”
徐海回頭看去，桌子上的飯菜都搜掉了。一大片蒼蠅盤旋在那裏，飛舞着産卵。
胃裏一陣翻湧，他沖進廁所。抱着馬桶一陣幹嘔。直到胃裏再也倒不出來東西。他絕望地坐在滿是刺鼻氣味的衛生間裏。捂着臉哭了。
原來沒有奇跡，妻子變成了怪物。
外面的人形怪物敲打着衛生間的門，在門上留下數個可怖的手印。
他想起了過去的日子，與妻子産生矛盾是什麽時候呢。或許是母親的到來吧。
婚後第二年，母親突然病倒。徐海把母親接來城裏治病。病好了卻也落下了病根。從此下肢癱瘓。出院後只好将母親接到了家裏。
三個人擠在小屋裏自是有很多不便。兩人下班回家後，老人的床榻一片狼藉。房間總是彌漫着一股難聞的氣味。
他心疼母親卻也無可奈何。三歲那年，父親死在了礦裏。母親靠種地把他送入大學。他回想起上學時因為貧窮被排擠的畫面。
那個卷發頭的中年女班主任總是在課堂上說考上大學就前途無憂了。他憋了股勁拼了命的學習。終于将那些過去的恥辱都甩在了身後。他許久不曾想起這些事了。如今那種低人一等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讀書并沒有讓他過上想象中的日子。甚至都不能讓母親安度晚年。他負擔不起請一個保姆的開支。亦不可能辭掉工作。他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他整日整日地嘆氣，飯也吃不下。終日沉迷于煙酒，人也憔悴了許多。
為何生活如此地艱難，為什麽我要遭遇這些事情。終于妻子看不下去了。提出辭職來照顧母親。他感到自己的無能，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甚至隐隐慶幸妻子的決定。從此家裏的重擔便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他主動承擔一些艱苦的工作，為領導鞍前馬後，希望能得到一個升職的機會。然後無論他怎麽努力，錢總是捉襟見肘。這天妻子又問他伸手要錢了，說是要交物業費。明明上周才給了她一千塊的生活費。他試探着問，不是才給過你錢嗎。
聞言，妻子頓時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沖他大吼，徐海你什麽意思，你以為你給的錢很多嗎。柴米油鹽，哪一樣不要錢。還有你那半死不活的老母的醫藥錢。
你問我錢花哪兒了，我都記賬了，你去翻啊。我都半年沒買新衣服了。我每天累死累活照顧這個家就被你這樣糟踐。你還有沒有良心……
妻子推攘着他，沒完沒了地抱怨。徐海有點介意她那樣說自己的母親。可這時也不忍心再責怪她。只是握住了她揮舞的雙手。不斷地解釋，道歉。終于妻子安靜下來了，卻依然不肯給他好臉色。
再後來沒過多久，母親便去世了。徐海從單位急匆匆的趕到家時，見到的只有母親幹癟的遺體。記憶中那個為他撐起一片天的身影只剩一副骨架的重量。
母親的去世太過猝不及防。他後悔因為忙于工作而忽視了對母親的照顧。更心痛母親去世時的樣子。一種懷疑不由自主地漫上他的心扉。是不是妻子苛待了母親，若是妻子對母親好點，會不會母親能多活一些時日。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無恥。可每次看到妻子的臉時，腦海中總是浮現母親死亡的樣子。而且妻子在母親去世後一直沒有找到工作。他們公司的保潔阿姨一個月尚且能領到2500的工資。妻子作為一個大學生，怎麽會找不到工作呢。
他覺得是妻子眼高手低的原因。掙錢嘛，不寒碜。這樣拖下去，離他們買房的夢想就越來越遠了。
他把這些同妻子說了，換來的卻又是一通争吵。他無法理解曾經文靜內向的妻子怎麽會變成這種歇斯底裏的模樣。他都耐下心來好言相勸了，她還是擺出一副難以溝通的樣子。
他想着這些過去的往事，竟然遙遠地像是做夢一般。他不記得這一晚是怎麽度過的了。第二天清晨，當他在衛生間的地面上悠悠轉醒時。外邊已經沒了動靜。他推開門走出去。房間裏到處是綠色的黏液，散發着陣陣惡臭。
妻子的身上到處是綠色的鼓包，從破了的鼓包裏流出綠色的膿液。她的頭發都快掉光了，露出下面軟塌塌的頭皮，看起來一捅就破了。他都要認不出妻子的樣子了，只能從那可憐的望向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妻子的影子。
這時外邊傳來敲門聲，他感到一陣心煩意亂。敲門聲大了起來，沒有絲毫要停的跡象。他不耐煩的拉開一道門縫。門外的人随即捂住口鼻，嫌棄地說，你們家的味道怎麽這麽大呀，垃圾都堆了幾天了也不知道扔，能不能把衛生打掃一下。
關你屁事，他惡狠狠地說。
砰的一聲把關上了。外邊的人罵罵咧咧得走遠了。有什麽好得意的，一個臭婊子。靠着多嫁了幾個男人過的滋潤罷了。徐海低聲咒罵着。
他的目光看向角落裏的怪物。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別人發現的。于是他洗了澡，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去超市買了大量的空氣清新劑。路過廚具區的時候，他還鬼使神差的拿了一把菜刀。他不想傷害妻子。可是他不确定那怪物是否還保留着妻子的神智。他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
7月26日。
從超市出來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徐海請了一周的長假。陽光包裹着他，有種懶洋洋的暖意。他感到久違的放松，與此同時肚子叫了起來。他才想起自己從昨天晚上就沒吃過飯了。
他找了個飯館，點了一碗牛雜粉，一碗番茄面。大學的時候他跟陸白每次出來玩都會來這家餐館，他愛吃牛雜粉，陸白愛吃番茄面。飯菜的熱氣撲到他的臉上，他大口地吞咽，眼淚掉進湯裏。
這些天來，妻子去世的痛苦，死而複生的喜悅。變為怪物的恐懼。他已經承受了太多。如今他整個人都奔潰了。牛雜粉燙的他嘴角生疼，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機械性地往裏塞着。他将面前的兩碗吃的一滴湯都不剩。餐館的牆上還留着兩人寫的紙條。一顆愛心裏兩個人的名字依偎着。他長久地摩挲那熟悉的字跡。把它們刻進腦海。
回到家後他把整個房子都打掃了一遍。那些綠色的黏液卻像是蝕刻進牆上一樣，怎麽也去不掉。但在大量空氣清新劑的掩蓋下。臭味終于淡了很多。
他想起自己剛剛升職的時候，部門裏新來了一個女同事。和他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他有時候會指點她一些工作。女同事很聰明，兩個人從工作談到學校。有很多的共同語言。他已經許久不曾這樣和人暢談了。
陸白與他的聊天內容，永遠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徐海感覺自己又年輕了起來。後來去外地出差，女同事言語間諸多暗示。他也沒有越界。
他愛陸白，他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他不是那種會出軌的男人。後來與女同事的聊天記錄被陸白看到了。陸白跟他大鬧一場，他覺得很委屈。他沒有做出背叛她的事情。女同事要找他聊天，又不是他主動的。陸白要求他把女同事删掉。他感覺她簡直是不可理喻，畢竟是工作上的夥伴。
他都說了多少次他愛她了。她怎麽還是不明白呢。為什麽就非要逼他做這種為難的事情呢。
打掃完已經是半夜了，怕被對面樓裏的人看見，這些天來他一直拉着窗簾。
突然身後傳來什麽動靜。他回過頭，怪物死死地盯着他，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向他爬過來。徐海吓壞了，忙不疊地躲進衛生間。它在外面咆哮着，用尖利的指甲刮擦着衛生間的門。衛生間半透明的門上出現大量白色的劃痕，門把手瘋狂地轉動。但那怪物始終沒法破門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