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終
終
7月27日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外邊安靜地詭異。他又等了許久，最後在饑餓的驅使下還是打開了門。
那怪物縮在牆角。聽到動靜後，擡起頭用一種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它的嘴張張合合，發出一串奇怪的聲音。
門外傳來砰砰砰砸門的聲音，他握着拖把後退，然後警惕地打開門，門後又是上次那個臭八婆。
你們家大晚上的拆遷嗎，怎麽那麽大動靜，還讓不讓別人睡覺了。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攤上你這樣的領居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艹，徐海拿着拖把粗暴地把她趕了出去。別他媽多管閑事。
那人見他一臉的兇神惡煞。低低得罵了幾句。便悻悻地走了。
他筋疲力竭地靠在門上，那怪物還是一臉乞求的看着他。他此刻确定它是沒有敵意的了。
他彎腰拾起一本書，上面沾滿了怪物的黏液。西游記，這還是當初他送給陸白的。
他翻開書頁，一封未開封的情書靜靜地躺在那裏。原來她不曾看到這封情書。那她怎麽會答應自己的表白呢。
這封情書他寫了一個月的時間，自認文采斐然。陸白那麽愛看書的人，他一直以為是這封情書打動了她。
哦，他想起陸白說過他讓人有安全感。那是剛認識不久時兩人去校外吃飯。陸白的飯裏吃出一只蒼蠅，她一直說算了算了。徐海說飯也是花錢買的，怎麽能就這麽算了呢。
他去找老板理論，老板擺出一副蠻橫地态度。最後他報了警，在警察的交涉下，老板道歉并賠錢了。在他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陸白說她從小到大都沒跟別人吵過架，她害怕跟別人起沖突。多數時間都是吃虧的那個。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說以後有我在，都不會讓你吃虧了。
随着夜幕的降臨，怪物開始躁動起來。它顯露出痛苦的神色。指甲從皮下滋生出來，它在牆面上摩擦着，發出陣陣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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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吵了，別吵了……徐海捂住耳朵，卻沒有任何的作用，那聲音像是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裏。這一次他沒有躲，死就死吧，他想。怪物卻并沒有沒有傷害他，只是一直弄出巨大的噪音。
許久後，他整個人都麻木了，自暴自棄地癱坐在地上。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領居發現的。
他從褲兜裏摸出來最後一根煙，顫抖着手點上了。煙霧缭繞間，他下定了決心。當最後一縷香煙的味道都消散殆盡後，他起身走向那怪物。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了之前買的菜刀。他以為會很難，拼勁了全力砍下去。但沒想到很輕易的，怪物的胳膊就掉了下來。像是用刀切開一塊腐乳。他把她的四肢都砍掉了。
怪物沒了四肢，開始更大聲地嚎叫。于是他把她的舌頭也拔掉了。沒了舌頭的怪物用頭撞牆，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別吵了，別吵了……他的雙手按上她的腦袋。邊哭邊說，對不起對不起……然後輕輕地一擰，她的頭也被他摘下來了。
他抱着她的腦袋。
啊，世界終于安靜了。
7月28日。
他把怪物的屍體收拾進一個大桶裏。做完這些後，他拉開了窗簾，打開了許久不曾打開的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斜斜地照進來。他疲憊的倚在窗邊。
床頭櫃上的牛奶放壞了，生出斑斑點點的黴菌。花瓶裏的玫瑰也凋謝了，股股冷風穿堂而過，花瓣散落在桌上。他感到一股濃烈的悲傷。
"兇手也太殘忍了，死者可是他的妻子。"刑警趙志強一邊取證一邊憤怒地說。
他們接到群衆報案，說是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很久都沒出現了，而且房間裏傳出難聞的臭味，還有一整晚的噪音。他們覺得事有蹊跷，趕到後還真有重大發現。
案件之惡劣令所有人都震驚了。死者被肢解後裝進一個紅色的大桶裏。腐爛了好幾天了。受害者的頭部有一處嚴重的鈍器挫傷，但根據生活反應來看，死因不是這個，初步推斷是失血過多。
也就是說死者在被鈍器擊倒後還存活了一段時間。随後，屍檢人員在屍塊中發現了一些細小的骨骼。死者竟然還是一個孕婦。目前犯罪嫌疑人徐海已經被逮捕了，但他拒不承認，整個人神神叨叨的，說是妻子變成了怪物。
"來看一眼這個。"趙志強從地上拾起一本書。招呼站在一旁的法醫李玉鳴。卻看到他一動不動地站在衛生間門口，他好奇地走過去，也同樣愣住了。
在魯米諾試劑的反應下，整個衛生間像是在迪廳鐳射燈的照耀下一樣。到處是藍白色的熒光。
“看來這裏就是分屍的地方了。”李玉鳴說。
“這是……”他的手撫上衛生間的門，那上面有很多細小的劃痕。突然，他的手僵住了。
“這是指甲的劃痕嗎？”這個可怕的念頭閃電般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叫做陸白的可憐的女人。她在狹小的衛生間裏掙紮了許久後，絕望地死去。
與李玉鳴共事兩年了，趙志強頭一次看到這個冷淡的男人露出憤怒的表情。
“對了，你剛剛發現了什麽”李玉鳴問。
趙志強晃了晃手裏的書，“……回魂……什麽，還有好多奇怪的符號。你不是會算命嗎，看看。”
“我不會。”李玉鳴接過書，大概翻了翻。“垃圾出版社出版的垃圾讀物，八卦圖都是錯的。”
“你說你一個道士，怎麽會選擇當法醫呢。太平間裏捉鬼嗎？”趙志強想起上一次出差，他死皮賴臉地跟着去了李玉鳴的家裏。好家夥，跟進了道觀似的。
李玉鳴板着一張臉，“兇器找到了？”
“你還別說，這麽厚一本書。砸死人也不是不可能。”趙志強變魔術般地又從身後拿出一本書來。
“精裝的西游記，角都被磨平了。”
“這上面的像是血跡，帶回去化驗。”李玉鳴說着。突然有什麽東西從書頁間飄落下來。他彎腰拾起。
于是這封塵封了多年的情書終于遇到了它的讀者。
月光如水
在我的心上掀起波瀾
想你成詩
思念彙聚筆尖寫下陸白
回憶初見你
如玫瑰般嬌豔美麗
你是夢中的天使
羽翼上挂滿星星
……
“……這，高中生寫的吧。”讀了一半，趙志強忍不住說。
李玉鳴沉默了，心情複雜。過往的愛意的證明如今讀來可真是諷刺。
監獄裏，徐海手帶鐐铐蹲在角落。那個怪物明明被他殺死了啊。怎麽還會出現在他的眼前呢。
那怪物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盯着他。身上傳來一股臭味。他痛苦地抱住頭，那種嘈雜的聲音又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警察說他殺了妻子，怎麽可能呢，他是愛她的，怎麽會做這種事情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哭着自言自語。突然有一些片段出現在他的腦海裏。血，滿地的鮮血。他凝視自己的雙手，莫非真的是我嗎？
7月22日，他加班加到晚上十二點才到家。陸白質問他幹什麽去了。他懶得解釋，她不依不饒。然後就是沒完沒了地抱怨，又把過去的那些陳年舊事翻出來不停的講。說他的母親，說他的工作。
他受夠了，說你能不能閉嘴啊。陸白上來撕他的衣領，她的指甲抓得他有些疼。他也生氣了，反手抄起一本書朝她的腦袋砸了過去。她愣住了，先是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後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她尖叫起來，徐海慌了，又朝她的頭上砸了幾下。慢慢地，她沒聲了。身子滑了下去，從她的頭上滲出血跡。
他害怕極了，顫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沒有任何的反應。
怎麽辦，怎麽辦……他從床底裏翻出那本古書，用那種拙劣的儀式欺騙自己她還活着。幻想一些神秘力量的作用，讓他的生活能夠回複正軌。
她的屍體擺在屋裏令他害怕，于是他把她拖進衛生間。騙到他自己都相信了，甚至在第二天下班的時候還買了束她最愛的玫瑰想要獲得她的原諒。
當他打開家門後，看到衛生間半透明的門上出現了很多血手印，難道她真的複活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開衛生間的門。陸白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陸白從冰冷的地面上醒來後，花了好大一會兒才意識到現在的處境。她被自己的丈夫砸暈了。她想站起來卻沒有力氣，她掙紮地爬到門口。按下門把手後發現門從外邊鎖上了。她徒勞地按動門把手，但沒有任何作用。有人嗎？
救救我，救救我……
但她實在太虛弱了，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她不斷拍打着衛生間的門。後來她實在沒有力氣了，身子一點點地滑下來。可是她不甘心啊，她還不想死。
傍晚時分，衛生間的門打開。徐海拿着玫瑰花的身影出現在陸白的眼中。一瞬間徐海很開心，但很快他又擔心起來。陸白會報警抓他嗎？如果報警的話，他的人生可全都毀了。他可不想坐牢。
他又重新把衛生間的門關上了。不關我的事，他在心裏默念。我又沒有敲死她，跟我沒關系。後半夜，他實在憋不住了要上廁所。打開門後，陸白抓住了他的褲腳。
她的嘴張張合合的，好像在說着什麽。他無心再聽了。迅速地甩開她的手。第二天他再打開門，再三确認後，她終于是死了。後來屍體放了幾天，越來越臭了。加上又有領居投訴。他買了砍刀決定分屍。
當他剖開她的肚子時，一個嬰兒躺在血泊裏。已初具雛形。
結婚多年，他一直想要個孩子的。怎麽會……怎麽就……
他抱着那個未成型的嬰兒徹底的奔潰了，開始是幻聽，到後來眼前好像真的出現了陸白的樣子。她還是如之前那般溫柔，看向他的時候眼中滿滿的愛意。
恍惚中他伸出手去，仿佛真的觸碰到了她的臉頰。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