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複生的妻子
死而複生的妻子
徐海好幾天都沒有睡過好覺了。此時的他雙目赤紅，胡子拉碴。精神高度緊張。他顫抖着手點上了最後一根煙。白色的煙霧漫出嘴角，在這一吸一呼間，體會到了片刻的放松。
深色的窗簾将這30平米的小屋遮擋的嚴嚴實實。徐海已經不記得上次拉開窗簾是什麽時候了。慘白的燈光下，晃動着一個怪物。
怪物的身體呈現出一種墨綠色。它的臉像螳螂般是三角形的。眼睛很大，占據了臉上一半的面積。沒有眼白，只有黑色的瞳仁。支撐腦袋的頸椎手腕般粗細。皮膚像是橡膠般直接裹在骨頭上。肚子卻仿佛一個吹大了的氣球。
它長長的利爪在牆面上刮擦着，從喉嚨裏發出陣陣哀嚎。牆上和天花板上濺滿了綠色的斑點，那是怪物的血。
煙很快燒完了，徐海依舊坐在那裏。直到空氣中最後一縷香煙的味道都消散殆盡了。他才緩緩地起身，走向那怪物。一個星期前他還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現在卻人不人，鬼不鬼地困在這裏。而那怪物，或許是他自己創造出來的。
7月23日。
難得沒有加班，徐海買了瓶好酒，一些下酒菜，還拎了只燒雞。步伐輕快地向家裏走去。這是他結婚的第四年，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打拼四年了。還是只能和妻子蝸居在30平米的小家裏。
與妻子相戀于大學，彼此都是初戀。婚後一直都沒有孩子。最近兩人時常吵架，不是不愛了，只是兩個同樣被社會摧殘的年輕人已經沒有了多餘的去包容對方負能量的能力。所以更多時候徐海都選擇去加班，不願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小屋。
這天結束了一個項目，他心情大好，決定早點回家。路過樓下花店的時候還買了朵玫瑰，當做給妻子賠禮道歉的禮物。
可當他一如往常地推開那扇家門，映入眼簾的卻是倒地不起的妻子。他吓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顫抖着手伸向她的鼻子，沒有任何的呼吸。她的身體已經冰冷。
他瘋了般地擠壓她的心髒，徒勞地做人工呼吸。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直到雙手再也沒有力氣，他終于停了下來。妻子依舊如木偶般毫無生機地躺在地上，劇烈的折騰使她的頭發更加的散亂，衣服也滿是褶皺。
徐海艱難地去夠那瓶帶回來的酒，這時的他都哭不出聲了。還好酒沒有摔壞，他跌坐在地，一口氣喝了大半瓶。他痛苦地祈禱着，欺騙自己這只是個夢，妻子還活着。口中喃喃自語。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踉跄着起身沖向床底。從最裏面刨出一堆落滿灰塵的古書。那還是剛搬來這裏的時候，他在打掃衛生時發現了這些滿是腐朽氣味的書籍。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他沒有扔掉它們。
"回魂之術”……拂去上面的灰塵，幾個古老的字映入他的眼底。‘人死如燈滅，魂魄入幽冥。幽冥不可見，生死兩相別。燃燭十二枚，置于此陣中。一碗心頭血，紅線引魂來………念此咒，亡魂歸……後面有幾行寫上去的小字，若要騙過鬼神，需先騙過自己。心誠則靈……
聽起來很扯淡，可此時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按照書上的要求，他買來了香燭，絲線，元寶……依照陣法擺放。紮破指尖，取了一碗血，把線都浸紅後，纏在了蠟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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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陣中央，妻子閉目坐着。他念誦咒語，不知道念了多久，天都黑了。房間裏缭繞着焚香的氣味，蠟燭快要燃盡了，火光跳躍着，在牆上投下張牙舞爪的陰影。那些陰影倒映在妻子的臉上，妻子看起來也像是随着陰影動起來了一樣。
他繼續念着，香味越來越濃重了。蠟燭一個個地滅了下去。一片黑暗中，他好像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呼喚，“徐海……”
再次醒來的他被眼前的一桌飯菜驚到了，頭頂的燈光晃得他眼疼。更讓人驚悚的是，妻子如往常那般坐在桌子的那頭沖他溫柔的笑着。他驚駭莫名，之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噩夢。
妻子一臉關切地走了過來。他慌亂中後退，手掌被什麽東西刺破了。尖銳的痛感直沖大腦，擡起手來，一枚玻璃碎片嵌入肉裏。血正絲絲縷縷地往外滲。酒瓶不知道什麽時候摔破了，四周都是碎片。妻子驚呼別動，轉身去找創可貼。
徐海猛地起身，沖出門外。用力地甩上門，将妻子呼喊的聲音隔絕在外。等不及電梯，他從樓梯上狂奔，一路沖出小區。無頭蒼蠅般鑽入漆黑的夜幕。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不知道跑了多久，透支了體力的他慢慢冷靜下來了。心髒在狂跳，砰砰地拍打着胸腔內壁。炸裂般地疼。就着街旁的路燈，他忍着疼痛拔出了手掌中的碎片。
這時手機突然響起了一聲提示音，他吓了一跳，片刻之後反應過來是沒電了，他從褲兜裏摸出手機。時間顯示淩晨一點。想起那個明明死去了卻又活了的妻子。是幻覺嗎？可明明妻子的笑臉那麽真切。又或者是鬼還是什麽別的怪物。
他顫抖着手按下了110，卻在撥號鍵上遲疑了。警察來了會怎樣呢，會把妻子抓走嗎？在她身上做各種殘忍的實驗。腦海裏浮現妻子身上接滿儀器的樣子，他痛苦地搖頭，無論如何，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鬼使神差的，他又回到了家門口。小心翼翼地拉開一道門縫。燈還亮着，飯菜已經收拾幹淨了。帶回來的那朵玫瑰插在花瓶裏，放在桌角。他又将門縫推大了些，女人側坐在床尾看書。燈光下她的側影是那麽的娴靜美好。他既害怕卻又想靠近，猶疑間淚流滿面。
女人像是察覺到什麽，回過頭來。疑惑地注視他涕泗橫流的臉。
“怎麽哭成這個樣子”女人無奈地抱怨着，向他走了過來。
他既驚且懼，想跑雙腳卻不聽使喚。直到女人的雙手搭上了他的臂膀。指尖的觸碰讓他徹底崩潰了。他狠狠地抱住妻子。是上天的垂憐嗎，讓那本書命運般地出現在床底。不管眼前的妻子是人是鬼，他都不感到害怕了。
妻子被勒痛了，掙脫他的懷抱。
“不吃飯跑出去幹嘛呀，跟個瘋子似的。我熱了粥，坐那兒等着。”
肚子适時地響了起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确實是餓了。在桌邊坐下，玫瑰顯然是被精心打理過了，修剪了枝葉，花瓣上還有水珠。他小口喝着碗裏的粥，身體逐漸回暖。掌心的疼痛也清晰起來。血把大半個手掌都染紅了，衣服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沾上了血跡。
他洗了澡，清理了傷口。躺上床後妻子已經睡着了。他看着妻子的睡臉，陷入了過去的回憶。
徐海家境貧困。母親獨自一人将他拉扯大，供他上了大學。他發誓要出人頭地，課餘時間都泡在圖書館裏。每次路過文學區時，都會看到一個女生在同一個地方看書。女生有着一頭齊腰的長發，總是打理地很服帖的樣子。戴着一副略大的眼鏡。個子不高，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舉手投足間有一種特別的氣質。趁着她出去的空檔，徐海悄悄翻看了她的學生卡。陸白，簡單的，卻不俗氣的名字。
徐海開始不由自主地去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他告誡自己要以學習為重。可是愛情的種子一旦萌芽，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對方。
終于在一堂公開課上，他獲得了與她交流的機會。徐海借口沒帶課本，與她共用一本書。兩人在聊天中發現竟是老鄉，于是順理成章地交換了聯系方式。偶爾聊一些瑣事，慢慢便熟絡了起來。在拜托對方幫了幾個小忙後，徐海以感謝之名将陸白約了出來。一起吃了飯，看了電影。彼此間有點暧昧。分別的時候，徐海送了陸白一套精裝的四大名著。
徐海不愛看文學作品，也不了解陸白愛看什麽書。但覺得送四大名著總歸是不會錯的，可以拿來收藏。他在書頁間夾了一封情書。為了寫這封情書，他花費了一個月的時間翻閱詩集。卻遲遲沒有等來對方的答複。
後來他夥同宿舍的兄弟搞了一個盛大的告白儀式。在宿舍樓下擺了心形的蠟燭，捧了一束她最愛的玫瑰。唱了一首情歌。在周圍人的祝福中，他握緊了她的手。
“那真是一段幸福的時光啊。”
徐海迷迷糊糊的想着，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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