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以血為引
以血為引
肉。
誰的肉?
他說她吃了什麽。
胃裏一陣翻滾, 腳邊是一塊散發着異香的碎肉,榆滿臉上看不出一絲血色,發絲淩亂, 狼狽不堪。
懷中的嬰孩仍在哭喊。
榆滿抖着手将簪子刺進他的皮膚, 詭異的異香撲鼻而來, 豔紅的液體順着簪子滴落在地。
他卻不哭了, 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李期恒心疼的看着他流出的鮮血, “你幹什麽!”
手中簪子再次扭動。
李期恒叫道,“那是齊蓮兒的孩子, 你要傷害她拼死生下的孩子嗎?”
榆滿挪着身子向後退, “不, 他不是齊蓮兒的孩子。”
“他只是個死嬰。”她臉上帶着戾氣,“就算得以複活,可你睜眼看看,他有一點人的樣子嗎?”
“連七魂六魄都不全的人,還算是人嗎?”
簪子戳向他的手臂, 可他卻仿若無知, 咧着嘴朝她笑。
“我知道你有什麽打算。”榆滿眼眸森然。
李期恒陰冷的面上扯出一抹笑,心中早有打算, “你想聽聽我做了什麽嗎?”
“你有勇氣聽嗎?”
李期恒笑吟吟的看着榆滿,他自诩聰慧, 此時更是将榆滿當做玩物般戲弄。
見她不作答, 也不在意。
心知她一時半會不會再次傷害他的孩子,這才緩緩開口。
“那你可要聽好了。”
李期恒回想起了那日。
下着罕見的暴雨, 他自酒樓驅着馬車趕回家, 許是齊蓮兒懷了孕,他竟也起了些柔情蜜意。
正當他想推門進入時。
門內的話語聲傳來, 他皺起眉頭,不知齊蓮兒竟還有他所不知的友人前來探望。
出于好奇,他将門輕輕開了個縫。
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嘆。
一個晶雕玉琢的女娃娃,眼淚似珍珠般一顆顆滑落臉頰。
不對,這就是珍珠!
李期恒思量了半晌,這才推門,他走近暗自觀察,心中有了底。
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妖娃娃。
他到底留了個心眼,那顆顆飽滿的珍珠,令他十分在意。
齊蓮兒走了。
他當然知道,這是她在鬧脾氣罷了,她總是這樣,不去憂心酒樓事宜就算了,還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令他心煩。
或許有某一刻,他也曾動過心,但是日子長了,齊蓮兒卻愈發令他厭惡。
她總是仗着自己姣好的面容,去外頭勾三搭四。
外頭有多少愛慕她的男子,她到底知不知道。
身為他的娘子,卻總是用令人心神跳動的微笑對旁人言語,刺眼的要命。
這個賤人。
成婚一年後,他決定不再忍受。
玉仄園內,齊蓮兒笑着拉起他的手,笑容是那樣奪目,也是那麽令他惡心,她環抱着他,殊不知危險将臨。
齊蓮兒落了水。
他故意的。
他看着齊蓮兒在水中無助的伸着手,怕是至死也會以為,是她自己不小心踩空掉入水中的吧。
李期恒假惺惺的跳下了水,朝她游去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齊蓮兒閉上了眼睛,向着湖底沉去。
突然,一股力量扯住他和齊蓮兒向岸上拉去。
周圍的聲音令他感到恐慌。
是誰?
他們看到了多少。
李期恒擡頭看去,眼前的男子長相驚為天人,縱然渾身濕透,也不似他一般不堪。
倒是添了別樣的味道。
這是哪家的郎君,居然從未見過,長得一副慣會勾搭人的媚樣。
真是不成體統。
李期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雙膝跪地,懇求他救救齊蓮兒。
呵,齊蓮兒自是救不活了。
她早已沒了呼吸。
可他看到了什麽,那人居然割破了手臂,将血滴在她的唇邊,不知過了多久,齊蓮兒竟真的吐出一口污水,活了過來。
他究竟是什麽東西。
一陣異香撲鼻,待他回過神來,居然忘記了那人到底做了些什麽。
他記不清了。
直到今日碰見那娃娃,他才留了個心眼。
當日救他們的乃是季逢春的相公,他卻記不清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當自己中了邪,失了記憶。
那女娃娃提到了季逢春。
季逢春。
這幾年,齊蓮兒與她的關系倒是不錯,或許借着這個機會,他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他放任齊蓮兒獨自跑去季府待着。
算了算時間,他跑去季府去接齊蓮兒回家。
故意引起衆人的不滿,果然,齊蓮兒不僅安分的跟着他回了家,那小妖怪也時常跑來看望齊蓮兒。
齊蓮兒總是“灣灣,灣灣”的喊她,想來這便是她的名字。
真是難聽。
她自以為掩藏的很好,沒有人知道。
可齊蓮兒一直是個不聰明的。
他故意劃傷了齊蓮兒,看着她手臂鮮血溢出。
自從他接回齊蓮兒後,每日無微不至的照顧,甜言蜜語灌着她,所以這等小傷,齊蓮兒自是未曾怪罪。
可是他的目的遠遠不止于此。
李期恒親自給她上了藥,溫柔蜜意的替她包紮。
某日晚上,他趁齊蓮兒熟睡,輕輕解開,果然如他所料,那血痕不見了。
難怪這幾日,她總要避着自己獨自上藥。
齊蓮兒真笨。
他笑着替她将被子掩實,俨然一副柔情愛意。
有了破綻,他開始興奮。
終于在某一日,他找到了原因。
他親眼看見,那小妖怪割破了手指,滴了血抹在齊蓮兒的唇邊。
可齊蓮兒看起來倒是極為不願,她扭着頭,握住灣灣的指尖,心疼得很。
“灣灣,你的血不是藥,你要懂得珍惜自己的身子。”
灣灣似是不懂,“可是你又受傷了,我要幫你。”
齊蓮兒無奈的舔舐着唇角,“我這點傷沒事的。”
灣灣搖頭,“蓮兒姐姐你還懷着孕呢,可不得馬虎,況且我每回生病大人都這樣。”
“我只想蓮兒姐姐平安喜樂,待你肚子的娃娃出生,可是要喊我——”
灣灣思索了一番,“喊我幹娘的!”
她在妖界年歲尚小,可若是按人間算法,齊蓮兒怕是要喊她一聲老祖宗了。
見她如此,齊蓮兒忍俊不禁,伸手撫上肚子,另一只手比劃着。
她問灣灣,“我認識你時,你堪堪這麽高,這大半年過去,你也未曾有過變化。”
齊蓮兒措辭了一番,“難道你們這族皆是如此緩慢?”
灣灣,“蓮兒姐姐……”她低着頭,悶悶不樂,“我們是長不大的。”
“我們生有怪病,幸得大人以血為藥,以肉為引,這才讓我們得以存活下來。”
“我是偷跑出來的,若是大人知曉定會生氣的,但是我最讨厭濕噠噠的地方了,我喜歡人間的陽光。”
灣灣輕輕抱住齊蓮兒的手臂,貪戀她的溫度,久違的安心讓她想到了記憶中母親的溫柔。
好溫暖的味道。
她靠在齊蓮兒的身邊,閉起了眼睛,呼吸綿長。
室內光線昏暗,只餘一盞燭火閃着盈盈微光,身材略顯豐腴的女子躺在床榻,床沿邊蹲坐着一粉雕玉琢的娃娃。
女子輕輕唱起了歌謠。
娃娃入了夢鄉。
若是門外沒有一雙眼的窺視,或許這一幕真能稱之歲月靜好。
李期恒轉着眼珠,緊緊貼在門外。
找到了,被他找到了!
他揚起嘴角,渾身激動的顫抖,抑制不住的興奮迫使他有些躁動。
以血為藥。
原來這才是小妖怪的能力。
既然她的血有如此奇效,那被她稱之為大人的,豈不是效果更甚?
他突然想到了幾年前,那一段莫名喪失的記憶。
陳相庭,是你吧。
那個大人。
他早該想到的,早該淹死在水裏的齊蓮兒怎會安然無恙,就是不知陳相庭究竟施了什麽妖術,竟讓他相信自己只是驚吓過度失了憶。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得多了。
這小妖怪這麽在意齊蓮兒,正好将她作為誘餌。
陳相庭那邊就更簡單了,季家二老知道他們的寶貝女兒将什麽東西引進門了嗎。
那可是妖怪。
一石二鳥,他只需坐收漁翁之利。
看着碗中烏黑的湯藥,他也曾有些不忍,畢竟那是可是他唯一的親生骨肉,這一晚湯藥下肚,怕是這孩子還未見世就要離去了。
可那又如何,順利的話,這孩子或許能重獲新生。
很快便到了他大計得成的這日。
“滾!救不了就給我滾出去!”
“再給我胡說八道,我要你們的命!”
婆子見他臉色,心下了然,拉住榆滿他們就往外走,徒留屋內的李期恒。
和灣灣。
李期恒擡眼看着屋內突然多出的娃娃,也不意外,他後退幾步,慢慢隐退在黑影之中。
屋內血腥氣濃郁。
灣灣一言不發,看着床榻上氣若游絲的齊蓮兒,忍住了即将奪眶而出的淚珠。
“蓮兒姐姐,你喝呀,喝了就沒事了。”
“你別怕,你肯定會沒事的。”
“蓮兒姐姐,蓮兒姐姐……”
一道,兩道,三道。
手腕上密密麻麻的血痕,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裙,染濕了床榻。
女子蒼白的嘴唇上沾染了豔紅的液體,沿着下巴滾落在衣襟上。
沒有用。
為什麽沒有用。
痛的發抖的手臂慘不忍睹,可她身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裏的疼痛。
她撥開齊蓮兒的嘴唇,迫使她将血含入口中。
又怕她嗆到自己,手足無措的樣子令人心疼。
“蓮兒姐姐,你喝一口吧,喝一口就好了。”
淚痕布滿整張小臉,灣灣深知自己救不活床上的女子,就像幾百年前一般。
親眼看着母親的離去。
不要,她不要這樣。
灣灣趴在床邊,替她清理起臉上的血污,擦拭起了身子。
接着爬上床,最後一次貪戀起了齊蓮兒的懷抱。
好溫暖。
……
“我知道有一個方法可以救她!”
光線昏暗處,一個抱着死嬰的男子踱步而出,模樣焦急,身形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