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輕吻
輕吻
謝振邺收到謝枕戈的消息時, 唐耀陽還在倨傲不屑的發言,似乎能聽他講解方案是施舍一般,手掌插在褲兜裏, 單手指着PPT,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會議室的幾位高層。
在講解到方案核心內容時,謝振邺周身的氣息一低,直接打斷了唐耀陽的發言。
“這企劃書是從垃圾桶裏撿到的, 還是畫蛇添足,抄襲別人, 自以為是的修改之後的。”
衆目睽睽之下, 唐耀陽沒反應過來, 直接愣在原地。在所有看他笑話的目光注視下,他的臉瞬間成了豬肝色,他憋了好久,磕磕巴巴的, 還是沒有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謝總,你怎麽會這樣說, 我……”
謝振邺冷笑一聲,他之前還奇怪好好的唐家人怎麽還來了兩位。後來才知道唐耀陽代表的是一家新公司, 跟唐氏沒有半毛錢關系。
今天要不是提前收到了唐厭的方案,由唐耀陽先陳述, 他都要懷疑是兩家串通好耍他。
唐耀陽的方案不倫不類, 畫虎不成反類犬, 隐隐約約還有唐厭那份方案的影子, 只是自以為改到精妙絕倫的地方其實都是畫蛇添足, 好好的方案拆得七零八落,又從垃圾桶裏撿起來本應該丢掉的放上來, 糊弄人倒是好手。
謝枕戈還說唐厭失蹤了,怎麽失蹤吧,怕是和唐耀陽脫不了幹系。
“閉嘴,以後凡是和唐耀陽搭邊的,一律不合作。還請各位配合在這等一下,我一會兒宣布結果,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解釋清楚。”
謝振邺出門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安保去找人,這要是讓兒子的寶貝對象在自家公司出意外,他還怎麽當一位父親。
只是出門左轉拐了個彎,謝振邺遠遠的就看見在衛生間門口拍門的謝枕戈。
“唐厭,你是不是在裏面,能開門嗎?”
衛生間裏沒有一點動靜,謝枕戈就算準了唐厭在立馬,他稍稍後退一步,一腳就把衛生間的門踹開。
謝振邺見此直接快步走過來,生怕自己兒子看見唐厭受傷,做出些不受控制的舉動來。
濕滑的地面讓步子加快的謝枕戈差點摔倒,他扶着牆,猩紅的眸子直勾勾看向唐厭。
他渾身淌着水,盲杖歪歪扭扭斜靠在牆角,半跪的膝蓋下壓着的是呼吸不順暢的助理,他臉色青黑,像是快要斷氣了。
謝枕戈收回吃人的目光,扶着牆牆慢吞吞朝唐厭走去。
沒被傷到就好,他太害怕了,害怕一開門看見渾身是血的唐厭,害怕他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沒有聲息。
沒事就好。
謝枕戈走過去溫柔的把還處在瘋狂狀态裏的唐厭攬進懷裏,輕柔地撥開他額前的濕發,把眼角的水珠擦幹淨。
“唐厭,我來了,你松開。”
聽到熟悉的聲音,唐厭滿腹的委屈像是有了宣洩口,脫力一般松開壓制着的助理,吸了吸鼻子,幾秒後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去推謝枕戈。
“別碰我了,髒。”
助理潑過來的水是衛生間拖布桶裏的水,髒的厲害,他自己都嫌棄的不行,不想讓謝枕戈碰他。
“哪裏髒,我怎麽不知道。唐厭,你還能站起來嗎?”
唐厭就着謝枕戈的力氣往上,他癟了癟嘴,撒嬌似的抱怨:“太滑了,摔了好幾下。”
那會膝蓋疼得都沒有知覺,現在緩過來一點,才覺得腿還是自己的。
謝枕戈掐着唐厭的腰把人撈起來,等人站直了謝枕戈仔細看了看,這才如夢初醒,把自己身上的西裝脫下來給唐厭批上。
被水浸濕的襯衣緊緊貼在身上,把唐厭的身材勾勒到了極致。鎖骨處的扣子崩開了一顆,線條一直向下延伸,若隐若現的腹肌更是勾人的緊。
謝枕戈不着痕跡換了個位置,把唐厭擋了個嚴嚴實實,誰都不能看。
“對了,你現在來找我了,你幫我彙報了嗎?”
“沒有。小笨蛋,都什麽時候了,不考慮自己,還想着工作。”
“我沒有關系,這個機會很難得……”
“唐厭。”
唐厭還想說什麽,直接被謝枕戈打斷,他捧着唐厭的臉頰揉了揉,手指停在他泛白的唇瓣上,心疼的眉頭緊皺,一顆心七上八下。
“你現在還有知覺嗎?你知道自己手掌一直在流血嗎?”
唐厭沉默了,他積攢起來的力氣像是在揍人的時候就用光了,他還能立在這,波瀾不驚的說話,已經是把意志力透支,強撐着罷了。
“唐厭,你在我們公司發生這種事情我們很抱歉,可能還要耽誤你一點時間,麻煩你來會議室一趟。”
謝振邺不贊同看向謝枕戈,唐厭現在心裏把這次機會看得很重,他就是擔心,也不能讓唐厭因為這件事難過。
唐厭沒聽過謝振邺的聲音,只是下意識去看謝枕戈,手指不自覺勾上謝枕戈的手腕,依賴的小模樣讓謝枕戈霎時間敗下陣來。
唉,他是最沒有資格讓唐厭停下來的人,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唐厭受了多少苦才走到這個位置,得到這個機會。
“小先生,他們都走了,我抱着你。”
謝枕戈的聲音很低很低,壓在喉嚨裏,他小心的把唐厭抱起來,不緊不慢跟在衆人身後,在會議室門前才把人放下來。
等唐厭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這個樣子,怎麽像是被人陰了。
不約而同,他們都想到一個名字,唐耀陽。
“唐厭,你說一下你們企劃案的亮點內容,正好大家都在,都認真聽聽。”
唐厭一開口,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知道問題出在哪,跟唐耀陽剛剛說的內容有些相似,只是他的更完善,或者說更完美。
啪啪,啪啪啪。
謝振邺第一個帶頭鼓掌,一時間,屋裏響起陣陣掌聲,只是這個掌聲像是打在唐耀陽臉上的巴掌,生疼。
“唐耀陽,抄襲別人的創意之前,先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就你做出來的那個東西,放進垃圾桶都沒人要。”
“這不可能,我明明看到的不是這個版本。”
脫口而出的話讓唐厭嗤笑一聲,真是蠢貨,他還沒有怎麽樣呢,先自爆了。
唐耀陽自知失言,頭都有些擡不起來了。
“唐耀陽,你是不是覺得把我關起來就萬事大吉了。你給了他們多少好吃,蓄意謀殺,好的很啊。”
“還有,偷東西就偷東西,看,什麽叫看,偷出去看不叫看,叫偷。你也就這點本事,除了使陰招,還有什麽?”
唐耀陽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這是進了唐厭的圈套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要去拿他的企劃案,故意放了一份假的。
“媽的,狗東西,都是你的圈套吧。你贏了,你現在高興了。我告訴你,不就是個破合作,老子還不稀罕。”
謝枕戈冷冷的看着唐耀陽,心想,他要是還敢口出狂言,不管今天有誰在,他必須讓唐耀陽見識見識,誰是老子,誰是孫子。
“唐耀陽,你好日子快到頭了。”唐厭平靜的敘述,神情連一絲變化都沒有。
莫名的,唐耀陽突然有些慌張,就好像有什麽不受控制的事情要發生了一樣。
這場鬧劇最終還是以唐厭拿下和謝氏三年合作的機會告終,唐耀陽如同喪家之犬,灰溜溜離開了謝氏。
還沒等他走遠,匆匆趕來的警察就把人帶走。
幾次三番的故意傷害,唐耀陽已經成了看守所的常客,這次更是幾方試壓,想撈都撈不出來。
“謝總,簽合同的事情你讓人跟我的助理對接一下吧,我現在不方便簽合同。”
“沒關系,我辦公室有休息室,要不然你洗個澡,換個衣服。”
謝振邺是真心疼唐厭,本來眼睛就不舒服,一家子還沒有一個是向着他的。唐耀陽嚣張到在他的地盤都敢對唐厭動手,那在沒人的地方,唐厭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不用了。”
“不用了。”
唐厭和謝枕戈異口同聲回答。
在謝氏董事長的辦公室洗澡,已經不僅僅是說出去好聽不好聽的問題,唐厭自己就別扭的不行。
“謝謝您的好意,我回家就可以。很感謝您在規定時間之外,還願意聽我的企劃案。”
“唐厭,你很優秀,少了你這樣的合作夥伴才是我們的損失。”
更何況,唐厭要是真的能跟謝枕戈成了,他就是做爸爸的人,自己的孩子,于情于理,都應該照顧一下。
“你們快回家吧,工作的事情随後再說。”
再寒暄下去,臭小子都要瞪死他了。
唐厭還受着傷,謝枕戈不敢耽擱,從衛生間撿起唐厭的盲杖,攬着人一路風馳電掣,直接飛回了家裏。
在浴室門口。
謝枕戈單手撐着門,另一只手固執的牽上唐厭的手腕。
“小先生,你現在的情況我真的非常不放心,還是我陪你吧。還有啊,你手掌有傷口,不能再碰水了,我怕感染。”
唐厭抿着唇不語,掌心疼得厲害,渾身的力氣早就消耗殆盡。虛虛的推着浴室門,頓了一下,還是讓開了。
他渾身上下還有哪是謝枕戈沒看過的,都這樣了,沒什麽好害羞的。
唐厭脫衣服的動作很慢很慢,整個後背露出來時,還是忍不住自卑起來。
別人身上都是幹幹淨淨的,就他不一樣,各式各樣的傷口,淤青,想來也是難看的很,對謝枕戈也沒什麽吸引力。
謝枕戈盡量讓自己目不斜視,萬念皆空,一本正經的拿着花灑給唐厭沖洗。
他的指尖停留在蝴蝶一個美麗的傷疤上,勾勒着這道疤痕的形狀,他輕聲道:“唐厭,感受到了麽,很漂亮的。”
啾。
響亮的一個吻,背對着謝枕戈的唐厭哼.悶一聲,耳尖迅速紅了。被吻過的地方火燎燎的,似是滲透到皮膚深處,怎麽都忽略不掉。
謝枕戈第一次吻的,就是這道疤,只是那會隔着衣服,遠沒有現在來的刺激。
唐厭雙腿發軟,掌心用力抵在牆上,嘴上說着放肆,若無其事的眨了眨眼睛。可輕顫的肩膀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其實一點都不平靜。
“小先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這個疤,獨一無二的你,配上疤痕的點綴,我從來不覺得它出現在這個位置有什麽不對勁兒,很襯你的。”
所以,你千萬不要自卑。
謝枕戈就是知道唐厭有多在意,才會表現出那樣的漫不經心。他壓抑久了,是連發洩都不會的。
“油嘴滑舌。”
唐厭吸了吸鼻子,他何嘗不知道謝枕戈的心思啊。自卑的種子栽在厚厚的土壤裏,生根,發芽,卻開不出來花,最後只能腐爛在泥沼裏。
謝枕戈是他高不可攀的明月,哪怕是被他拉下來,落在凡塵裏,唐厭也只敢遠遠的看着,邁不出第一步。他這樣的人,是注定活不長久的,也不想活太久,等謝枕戈離開,他自有去處。
南山的公墓臨着青山,面朝帝都,山腳下涓涓細流綿延不絕,鳥語花香,倒是個好去處。
“謝枕戈,你要是有事就把花灑給我,我自己來。”
“別別別,我馬上,馬上。”
謝枕戈認真給唐厭搓洗着,被那樣的水澆下來,他肯定膈應壞了,得好好洗洗。
唐厭深吸了一口氣,嘟囔道:“你快點就行。”
被喜歡到骨子裏的人一寸寸劃過皮膚,酥麻戰栗,踩在地上的腳趾都緊繃起來。唐厭差點就□□出聲,沒有當着謝枕戈的面有大反應,都是他極致克制的結果。
在坦誠相待的場面下,唐厭不敢想要是真有反應,該怎麽收場。
唉,唐厭是硬生生忍着沒反應,謝枕戈是有大反應,避着唐厭不敢讓他發現。
蒼天啊,這種時候他要還是正人君子,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不行。
問題是,他行的很,怎麽可能什麽反應都沒有。
“好了,唐厭。”
謝枕戈匆匆忙忙洗了個戰鬥澡,給唐厭擦幹頭發,認認真真穿好睡衣,才拉着他從浴室出來坐在沙發上。
他掌心有一道長長的傷口,傷口邊緣不太規則,看起來就是被銳器刮傷,還不是一下的那種。
“小先生,你手怎麽回事啊。”
“我搶過來的鐵棍斷了,沒太注意,劃傷了。”
呼呼呼——
謝枕戈牽着唐厭的手認真吹了又吹,輕聲道:“你以後出門還是帶上我吧,我要擔心死了。你等下,我去拿個藥。”
唐厭哦了一聲,腹诽道,要是去哪都帶着謝枕戈,他還不得被慣壞了啊。謝枕戈習慣時時刻刻為他考慮,他更是無差別信任依賴謝枕戈,時間長了,他腦子會鏽住的。
“小先生,這個藥可能會一點點疼,你稍微忍一下。立馬有止血化瘀的成分,用了這個藥也不會留疤的。”
謝枕戈認真的拿小勺子挖出來,小心地塗抹在唐厭掌心。塗抹均勻之後,藥香散開,唐厭嗅了嗅,霎那間,鋪天蓋地的記憶襲來,痛苦的,歡樂的,模糊不清的,記憶複雜到腦子快要爆炸,嗡嗡嗡的發出抗議。
“小安哥哥。”
“我走了,我明天再來。”
“好喜歡小安哥哥,以後要一輩子和小安哥哥在一起。”
稚嫩的聲音萦繞在唐厭腦海,久久不散。久遠到他已經回憶不起來那個人的模樣,可他的聲音還是那麽那麽清晰,清晰到就在耳邊。
唐厭喉結滾動,幾秒後豁然擡頭,完好無損的手死死攥着謝枕戈的手腕,慌張又激動,手指都跟着微微顫抖。他不可置信的擡手聞了又聞,确定他沒有聞錯。
他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從幹澀疼痛的喉嚨裏發出細小的嗚咽聲。唐厭眼眶紅的厲害,緊張又期待。
“謝枕戈,這個藥你是從哪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