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短暫的寂靜後, 茍酉、施郝仁、丁思胤瞬間動作整齊劃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着滿眼輕蔑的白洛。
就連斯敏都被這番話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望着白洛:“白洛哥……你……”
當初他們兩個商量着催眠晏久的時候, 可完全不是這樣說的啊。
施郝仁僵硬地從齒縫中擠出一句:“……你該不會是為了脫罪, 才故意這麽說的吧?”
白洛輕笑一聲:“随你怎麽想。”
晏久已經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看向白洛的眼神既惡心又嫌厭。
注意到了晏久的神色,白洛的表情突然有了變化,緊張不已地看着他:“……久哥,你不要這樣看着我,我是真的太喜歡你了,所以才……”
“你閉嘴,我……咳咳咳咳咳……”晏久被惡心得嗆咳了起來, 背轉過身去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斯樾起身去把桌上晾涼的水換成了溫水,喂到晏久的唇邊。
方才,正當屋中的所有人都對白洛的這句話倍感離譜且邪門兒的時候,斯樾卻絲毫沒有覺得意外。
就在昨天,他忍着惡心看完全部劇情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一處易被忽略的情節點。
那就是晏久當初對施郝仁所描述的書中世界裏,晏家夫婦并沒有逝去。
而在斯敏的小說中,晏家夫婦卻在白洛男主光環的祈盼下,在晏久被清理門戶之後, 凄慘無比地失去了生命。
顯而易見,白洛在催眠晏久的過程中,動了私心。
他以斯敏的故事為主體,但又避開了晏家父母在幾年後會逝去的劇情線, 為晏久的大腦灌輸了一個嶄新的世界觀。
這也就意味着, 白洛的內心是矛盾的, 他既想要讓晏久跟每一個家人之間的關系都分崩離析,卻又不想讓他在知道自己的父母日後會以極其不堪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而傷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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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件事已經足夠證明,白洛其實并不願意讓晏久太難過。
試問,一個人會在什麽樣的情感加持下,才會想着法兒地不讓另一個人的心情受到沖擊。
故而斯樾對白洛的那番話完全不感到意外,反倒因此而催發出了更好的對策,讓白洛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晏久的手機振動了起來,他掏出一看,見是賀雲笙打來的,猜到了應該是帕帕要找他。
想起自己的乖寶兒,晏久方才在心中堆積的所有煩郁都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站起身,推開調解室的門走到外面,然後接起電話:“笙哥?”
“久久~介裏似帕帕在跟久久通話喔~”奶聲奶氣的童音從聽筒中傳來,乖乖軟軟,“久久怎麽還沒有肥來噢~帕帕想久久啦~”
晏久唇角堆起笑意,語氣不自覺地就帶了點兒寵溺:“乖寶兒想爸爸啦?”
帕帕聽上去有些委屈,但仍舊甜滋滋地回答道:“帕帕炒雞想久久,想讓久久肥來陪帕帕玩小羊飛車~”
晏久笑盈盈地哄他:“那爸爸盡量快點回去陪乖寶兒玩小羊飛車好不好?但前提是,乖寶兒要跟着賀叔叔一起好好吃午飯、睡午覺,這樣爸爸才會早點回去哦。”
奶娃娃不情願地說了聲“好”,委屈巴巴地補了一句:“那要懲罰久久親親帕帕一百個十下!”
……那不就是一千下。
晏久失笑着答應道:“好,都聽帕帕的,好不好?爸爸保證,乖寶兒午睡之後睜開眼睛就會見到爸爸。”
“森的嘛?!”帕帕立馬興高采烈地确認着,“久久不可以騙人喔~”
“爸爸騙你就是汪汪。”晏久真誠道。
帕帕這才信了:“好喔~”
聽着自家乖崽興高采烈的聲音,晏久甚至能想象到圓嘟嘟的小娃娃被笙哥抱在懷裏也還是不老實地手舞足蹈的可愛模樣。
與此同時,調解室中的戰火仍在繼續。
見晏久出去接電話了,茍酉毫不猶豫地拍着桌子站起來,擡手就要再給白洛一拳:“放你媽的屁!有你這麽喜歡人的?!我艹你……”
警察同志緊忙出言制止:“坐下!”
茍酉的行為被場景所限制,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狠狠剜了白洛一眼,咬牙切齒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白洛擺弄着桌上的盆栽葉子,輕嗤道:“你懂什麽?”
這群愚蠢的人根本不懂什麽是愛。
只有他懂,只有他明白。
沒有人知道,那個在公司年會上喝醉了的漂亮青年會茫然無措地靠在牆角,醉得直掉眼淚,那副樣子簡直……标致極了。
讓人想一直、一直、一直地看着他哭。
想到這裏,白洛痛苦地攫住了自己的頭發。
可是他卻嫁給了斯樾!他居然嫁給了斯樾!
所以白洛是要感謝斯敏的,若不是因為她對自己的喜歡,他怕是永遠都沒有機會能以那麽近的距離,去對晏久進行催眠。
“難道你催眠他的時候……”施郝仁皺緊眉頭盯着白洛的眼睛,“就沒考慮過後果嗎?”
白洛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讓人忍不住瘆得慌:“……如果我能‘真正’地擁有他,哪怕一天,我也願意。”
施郝仁眯着眼睛推翻了他的話:“不可能,如果你想要對小晏做些什麽的話,為什麽不趁給他催眠的時候做?”
白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聽不懂人話嗎?”
“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埋下頭,顫抖着肩膀笑了起來,笑了好半天,又擡起頭看着施郝仁,接着說道,“我剛剛說……‘真正’,是指身、心。”
丁思胤幾欲作嘔地看着他,罵道:“……你可真他媽惡心。”
“我喜歡看着他因為我而展現出或欣喜、或痛苦的表情……”白洛用力地攥着拳,有血珠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來,“我會很高興……”
他慢條斯理地将手掌舒展開來,把掌心的血蹭在面前的實木桌面上,拖拽出了一條蜿蜒的血線。
斯敏害怕地看着他。
她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成現在的樣子。
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敢相信,一直以來,白洛哥喜歡的人,居然會是她想要踢出斯家的晏久。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曾聽見過白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她說——既然你那麽讨厭晏久,那我們不妨修改一下劇情,讓他喜歡我,怎麽樣?
她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不行,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你和我大哥在一起,絕對不可以——
現在一想,白洛哥當時之所以會那麽迅速地對自己妥協,無非是因為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夠幫他把晏久從家裏約出來。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在欺騙自己了吧。斯敏黯然地想道。
白洛說了這麽多,卻發現自己遲遲沒有等到斯樾的反應。
為了能夠順利地分裂斯樾與晏久之間的關系,他做的功課屬實不少,對斯樾的了解甚至不亞于斯正傑。
可現在是怎麽回事?斯樾不是應該沖過來打他的嗎?為什麽到現在都還沒有動靜?!
他雙眼通紅地看向斯樾,似乎非常期待他發怒,或是站起身來對自己動手。
那樣,他就會重新燃起希望,他就可以對着晏久說——
看,久哥,斯樾根本不相信你,他只是在為了捍衛他身為男人的顏面而已,并不是真的在乎你。
只有我,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愛你的人。
白洛的目光充滿了挑釁,甚至還帶着一絲志在必得的病态笑意。
晏久不舍地挂斷了和帕帕的電話,轉身推開門,回到調解室中。
白洛近乎是貪戀地追随着晏久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見他接完電話從外面回來,立刻說道:“……久哥,是帕帕想你了嗎?帕帕好粘人呢,我真的很喜歡他,斯樾他根本不會對帕帕好的,你們如果分開了,我們三個會過上很好的日子的,我說過的,久哥。”
他口不擇言地說着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諾,只求晏久能夠看他一眼。
施郝仁無法理解白洛的變态心理,只覺得這個人仿佛已經瘋了。
晏久根本不看他,充耳不聞地坐回到了斯樾的身邊。
斯樾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順手替晏久掖了掖衣角,拉過他微涼的手指握進掌心。
他知道,在這間屋子裏,無論是誰動手,他都不能動手。
白洛對久久存着龌龊的心思,會時刻注意着自己的态度。
所以他越是氣定神閑,才越是會激怒白洛。
會讓白洛覺得自己在他們兩個人的面前,像個跳梁小醜。
事實确實如斯樾所想的這樣。
見自己的挑撥離間沒能激怒斯樾分毫,白洛不禁有些慌了。
“你覺得我很想打你,出口氣對嗎?”斯樾看着他。
白洛擡起手,用力抹了把臉,掌心的血跡印在他的臉側,更顯得他的表情可怖不堪。
斯樾反其道而行之,勾唇笑了笑:“但是接下來……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長久以來,斯樾的底氣都全部來自于晏久對他的愛意,以及他們兩個相伴十餘年的默契。
聽到斯樾的話,晏久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食指勾下了鼻梁上架着的無框眼鏡,漫不經心地把手搭在斯樾的肩頭,側過頭看白洛的時候,只露出小半張蒼白而漂亮的臉,赧然一笑。
随後什麽都沒說,湊到斯樾的唇邊,碾磨人心似地輕碰了一下。
斯樾單手扣住晏久的後腦,用力地加深了這個吻。
見此情景,前一秒還成竹在胸的白洛瞬間怒不可遏地從椅子上蹿了起來,目眦欲裂地朝着斯樾嘶吼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