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您不相信我?”晏久難掩失望地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這個想法确實是很難被人……”
施郝仁今天來這兒的目的就是要獲取晏久的信任,畢竟這樣才能對之後的治療起到幫助的作用。
若是被眼前這點兒困難給打倒了,他施郝仁還算是好人嗎?不算!
“我信!”施郝仁果斷舉手表忠心, 眼中甚至十分配合地顯露出了求知的欲望, “展開說說?”
晏久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您真的相信我說的話?”
“當然啊,”施郝仁一副哥倆兒好的樣子勾住晏久的肩膀,咧嘴笑道,“我們之間就別‘您’來‘您’去的了,我比你大幾歲,你就叫我施哥吧。”
一想到自己終于能把心事講給同道中人聽了,晏久就覺得相當的欣慰。
“行,施哥, 那我就跟你說說我們這書中世界的主角……”
晏久剛要給施郝仁講講自己心中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卻猛然想起了面前的人是斯樾的家庭醫生,不禁立刻打消了把秘密對施郝仁和盤托出的念頭。
萬一他回去之後,向斯樾實話實說,自己豈不是要完蛋了?
可他的話已經說出了口,此時若是突兀地停住,難免會更讓施郝仁生出疑心來……倒不如把傷害轉移到一個壓根兒就不存在的人身上,這樣一來,就算施郝仁跟斯樾閑聊時說起這些, 斯樾也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來。
想到這裏,晏久話鋒一轉:“我先說一下哈,施哥你有所不知,我有一個朋友, 他就是這本書中的反派炮灰, 其實這些事都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施郝仁被噎了一下:“小晏, 你說的這個朋友,會不會就是你自己?”
有那麽明顯嗎?
晏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掩飾地笑道:“怎麽會呢?不存在這種情況的哈。”
施郝仁當然注意得到晏久躲閃的眼神,便非常給面子地說道:“哈哈,好,我個人是非常相信有‘你的朋友’這麽一個人存在的,但現在為了敘述起來更方便些,我們不妨做個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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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久眨了眨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施郝仁憋着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經些:“比如,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你的那個朋友。”
突如其來的使命感讓晏久頓覺自己猶如重獲新生了一般,假裝為難可又異常堅定地點了點頭:“……那好吧,我盡量适應一下。”
施郝仁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晏久終于得以坦然地舒展開了肩膀:“有一天,我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是來自一本書中的人物,身份設定是窮兇極惡的反派炮灰,專門為了被主角攻受打臉而生的。”
施郝仁點了點頭,默默記下知識點。
這都得趕快記下來啊,後面斯樾肯定會考他的。
“反派炮灰用藥設計主角攻,得到了一個孩子,想要用這個孩子來奪取斯……”晏久說順了嘴,差點把斯樾的名字說出來,忙改口道,“奪取攻的家産,然後又想要謀害主角受,結果不但沒有得逞,而且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晏久換了口氣,接着說道,“現在非常巧妙的是,我在準備謀害主角受之前覺醒了,沒有做任何壞事,所以……如果跟主角攻提出離婚的話,有沒有概率得到孩子的撫養權?”
施郝仁聽得心驚肉跳的,面上卻是一派風輕雲淡:“……後面的這個問題,是在問我的想法嗎?”
晏久點點頭。
他之所以敢這樣把事情說出來,就是因為想旁敲側擊地從施郝仁的口中得到一些有關于斯樾的情報。
作為斯家的家庭醫生,施郝仁肯定是非常了解斯樾的脾氣秉性的,因此問他準沒錯。
“我打個比方,如果,我是說如果哈,斯樾是這本書裏的主角攻,演員白洛是主角受,而我……”晏久斟酌着用詞,“是懂得懸崖勒馬、苦海回頭的反派炮灰,你覺得我能成功離婚、并且得到帕帕的撫養權嗎?”
施郝仁喝了口水,嘗試着勸道:“你說,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主角受是你而不是白洛呢?”
晏久搖搖頭,堅定道:“不,主角受一定是白洛,這些都是已知前提,改變不了的。”
“那……”施郝仁剛想接着替斯樾美言兩句,突然,晏久按着猛地有些刺痛的太陽穴低下了頭,難受地低哼了一聲。
“小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施郝仁立即緊張地坐直身子,語氣嚴肅地問道。
聽見施郝仁的關切詢問,晏久抿抿唇,想要說點什麽,卻被這陣疼折騰得實在難以集中精力回答施郝仁的問題。
“小晏,你先放緩呼吸……”
施郝仁往前湊了湊,準備上手查看一下晏久的情況,然而晏久在他碰到自己之前開了口:“我好像想起你是誰了……”
“真的?”施郝仁頗為意外地看着他。
晏久低低地“嗯”了一聲。
不知怎的,他竟驟然對書中的故事線了解得又清晰了許多。
“我好點兒了,”晏久晃了晃腦袋,白淨的指腹落在太陽穴上輕輕按壓了兩下,擡起頭來,“好像沒事了。”
看着痛意消散後重新擡起頭來的晏久,施郝仁忽然有點不能理解他眼中的那抹類似于……同情憐憫的情緒?
認知被摧毀得七零八落的施郝仁覺得自己恐怕再難接受打擊了,于是略帶局促地問道:“……小晏,你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想起書中施郝仁的經歷,晏久遺憾地搖了搖頭,重重嘆了一口氣,還不忘撿回“我有一個朋友”的人設:“剛剛一下子想起來他對我說過的,在書中,有一位姓施的醫生,生了八個。”
施郝仁倒吸了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追問道:“生了……八個……啥?”
求求了,千萬不要是他想到的那個——
晏久毫不留情地脫口而出:“生了八個孩子。”
施郝仁:“……”
……你別太荒謬。
見施郝仁一臉無法接受這個殘忍事實的表情,晏久自然是非常能夠理解他的,便不再繼續向他咨詢自己的事情,而是想要給施郝仁一點兒時間,讓他自己在旁邊消化消化。
“冰箱裏還有不少食材,”晏久拿起圍裙,回頭問施郝仁道,“施哥想吃什麽?”
文特助考慮事情非常周全,在他和帕帕回到家裏之前,就已經早早地在冰箱裏備上了滿滿當當的水果和蔬菜。
“只是我做飯有點慢,”晏久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要讓施哥耐心地等上一會兒了。”
施郝仁仍舊沉浸在晏久剛剛說自己生了八個孩子的震驚中無法自拔,此時聽見“做飯”二字,驟然間回過神來。
雖然他沒有斯樾那麽多的閑工夫去追直播,但畢竟多多少少也看了一點兒。
況且即便他沒看,晏久的那兩頓堪稱暴力美學的做飯視頻,也早已占據了各大視頻平臺的熱門頭條,甚至還因此帶火了一群美食主播,以雞蛋餅和白菜炒肉其實還是“很考驗廚師手藝的”來作為噱頭,蹭着晏久的流量瘋狂漲粉。
“不不不,小晏,我一點兒都不餓,”施郝仁生怕晏久強留他在這裏吃飯,于是緊忙拒絕道,“我平常中午都不吃飯的。”
“這怎麽行?民以食為天,俗話說早好午飽晚少,你連午飯都不吃,身子怎麽扛得住?”晏久不贊同地說道。
“我雖然不吃午飯,但是我今天的任務是給你和帕帕做午飯,這是龍姨千叮咛萬囑咐的,”施郝仁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上前,把圍裙從晏久手中搶了過來,飛快地套在自己身上,笑了笑,“小晏,你家的圍裙還是比較寬松的哈。”
施郝仁知道素日裏都是誰做飯,此刻不經意地這麽提上一句,也是為了讓晏久能想起點什麽。
晏久擡頭看了一眼,發現确實如此,不禁有點兒意外,剛想說話,就被甩着尾巴過來讨摸的藍莓給打斷了。
“哈哧——哈哧——”藍莓的口水滴在地上。
施郝仁敬畏地後退了小半步,狐疑地看着晏久:“它長成這樣也會撒嬌啊?”
想當初藍莓也是接受過一段時間的訓練的,對于辨認施郝仁是不是在嘲笑他的這件事上,有着非常敏銳的洞察力。
“哈哧!汪!”藍莓不開心了,超級不開心。
施郝仁立馬躲在香香身後,向藍莓賠笑道:“別生氣,我的意思是,應該讓你主人跟你撒嬌。”
晏久:“……”
施郝仁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帕帕了,細算起來,上一次見面還是去年,那時候的帕帕走路都不穩當,說起話來比現在還不利索。
雖然想念,但他還是覺得不見面也挺好,畢竟他是醫生,如果經常見到帕帕,也就意味着不是什麽好事。
這回總算有工夫逗逗帕帕了,施郝仁毫不猶豫地抓緊了機會:“帕帕,想吃什麽呀?施伯伯給你做,不吹牛的,施伯伯做菜相當棒!”
“謝謝掰掰~”帕帕的稱呼被施郝仁自稱的“伯伯”帶得跑偏了,他呲着小牙,禮貌地道了謝,然後才接着說道,“久久喜歡呲酸酸的菜菜~”
“那就番茄炒大頭菜,檸檬手撕雞,酸辣肥牛鍋……呃,這個我少放辣,微微辣可以吧?”施郝仁問道。
晏久秉承着“有吃的就不錯了”的理念,點頭道:“當然可以。”
施郝仁摸摸帕帕的小肉臉兒,笑着問道:“再給帕帕做一個茄汁娃娃菜,拌着飯吃,好不好?”
“好~”帕帕貼了貼施郝仁的手背,“謝謝施掰掰~”
“那帕帕親施伯伯一下好不好?不然施伯伯做飯都沒力氣。”施郝仁蹲下身子,指指自己的臉。
帕帕欣然地湊過去,朝着施郝仁的臉就是“吧唧”一下,小肉手還幫施郝仁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奶聲奶氣道:“施掰掰加油喔~”
“瞧好吧!”
妙手回春的施醫生興奮地抄起鍋鏟,為嗷嗷待哺的晏氏父子做了一頓美味的午餐。
飯後,晏久把睡着的帕帕送進了卧室,出來挽留施郝仁道:“施哥,外面好像有點兒陰天了,你要不在這兒睡個午覺休息休息吧,別正好趕上下雨了。”
施郝仁正愁該怎麽找個理由留下呢,聞言立即一口答應下來:“也好,氣壓低,我正有點兒頭暈呢,等我睡醒了就回去。”
晏久笑着幫他打開客卧的門,熱情道:“什麽走不走的,要是下雨,今晚就在這兒住吧,不用再折騰回別墅了,剛剛做飯的時候,你不是還說明天要去京海醫大上課嗎?我明天要去六院,正好送你一程。”
施郝仁連聲說道:“哎呀,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謝謝啊,午安小晏。”
晏久:“……”
剛一關上門,确認晏久進了主卧的施郝仁就給斯樾打了通視頻電話。
估計是一直守在電腦邊等消息,斯樾很快就接通了。
施郝仁迫不及待地彙報道:“經過這一下午的熱聊,我發現……”
“聊天就說聊天,什麽熱聊。”斯樾不悅地皺起眉,對施郝仁的措辭感到非常不滿。
施郝仁見識過這個戀愛腦吃起醋來有多令人發指:“好好好,冷聊,我倆隔着二百多米喊着聊的。”
斯樾:“……”
施郝仁自顧自地接着說道:“對于晏先生目前的狀況,我制定了一個大膽的解決方案。”
“什麽方案?”
施郝仁伸出根手指,學着帕帕的樣子晃了晃:“用魔法,打敗魔法。”
斯樾:“???”
***
晏久是在清晨接到的賀雲笙發給他的消息。
丘丘已經可以下床了。
“帕帕,爸爸要去醫院看望丘丘哥哥,一會兒讓小胡叔叔和小茍叔叔來陪帕帕玩兒好不好?”
帕帕這幾天的狀态也不太好,醫院裏的病患多,晏久不想冒着風險帶帕帕去那裏。
好在帕帕非常聽話,見久久要離開家,不哭也不鬧,笑眯眯地抱着小雞毛,甜滋滋地說道:“好~那久久要快點喔~”
聽說是要照顧獨自在家的帕帕,胡朋茍酉很快就趕到了。
等在門口準備一起離開的施郝仁依依不舍地和帕帕告了別,跟在晏久身後一起進了地庫。
京海醫大離六院不近,甚至是反方向的位置,需要走一段兒盤山高速才能到達。
施郝仁站在車邊,不好意思地對晏久道:“小晏,會不會太麻煩你了,把我随便送到一個直達京海醫大的地鐵口就行了。”
“施哥這是什麽話,快上車吧。”晏久打開車門,擡腿邁了上去。
車身方正漂亮的巴博斯平穩地駛出地庫,一路朝着高速口開去。
晏久戴着墨鏡,手肘漫不經心地搭在左側窗框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施郝仁偷偷瞟了他一眼,再次記下知識點。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行至山路邊緣時,晏久忽然惆悵地嘆了口氣,冷不丁地開口問道:“施哥,你說,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呢?”
看着路兩邊的陡峭山岩,施郝仁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默默握緊了車門扶手:“……”
恍惚間,施郝仁突然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他太奶奶在向他招手。
晏久又輕嘆一聲:“活着……又有什麽意思呢?”
“小晏,我們一定要在這種時刻讨論這個問題嗎?”施郝仁說話時的聲線已經帶上了點兒顫音。
他現在有十分充分的理由懷疑晏久聽到了昨晚他跟斯樾的密謀。
作者有話要說:
施哥:毀滅吧,這錢愛誰賺誰賺,累了
狐狗:聽說你有八個孩子?
施哥:沒有!
久久: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