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态度
态度
秦獨醉愣了半天,終于怔怔地開口問道:“你是如何知曉此事的?魔界結界堅不可摧,你有是如何窺測到其內部的?你是鑽在魔尊床底下,知道我師妹嫁給了他?!”
秦獨醉越說越激動,到後面竟是漲紅了臉,喘起了粗氣。
蒼白的臉被生生氣紅了,秦獨醉撫着胸口大口喘氣,才吐露一句:“鏡舟,是師兄無能!連累你至此!”
他剛剛說了這麽多,并不是在質問慕九塵,反倒是在質問他自己,明明知道鏡舟被擄去魔界并不可能平安無事,但真聽見慕九塵道出了魔界的情況,秦獨醉還是痛恨自己無能,在此處當縮頭烏龜,龜縮二十年。
可是就算他不樂意當縮頭烏龜也不行。
他筋骨寸斷,功體不複二十年前的十分之一,早有垂死之相。
就算他拿着繡紅枝沖入魔界,也不可能如數十年前那般斬殺魔類無數,将清輝染紅。
秦獨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像是認命了一般,擡頭看向了慕九塵。
“你就是逼我出門對吧?”
“我怎麽可能逼得動你?”慕九塵微微一笑:“一切都是你自願的選擇,與我何幹呢?”
慕九塵用兩根手指夾住了繡紅枝,在秦獨醉的眼前搖晃,言語之間還多有刺激。
“你說,是你見到了鏡舟,她傷心你頹廢成如今模樣,還是鏡舟見了你,你傷心她子女滿堂,都是仇人的後代?”
這句話說出來,秦獨醉終于忍不住了,他猛地起身,一陣天旋地轉後穩住了身子,伸手接過了繡紅枝。
“大概都傷心吧。”秦獨醉說道:“話雖如此,我知道你是在激我上進,讓我好好療養好複仇,不過你的方式真是一如既往地讓我讨厭。”
慕九塵啪嗒将扇子一打開,搖頭晃腦地說道:“讨厭我的人從瓊雪樓排到醉仙樓,你算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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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獨醉沉默了很久。
慕九塵的瓊雪樓是名號相當當的正派,是從當年的四大門派之一的萬松閣分裂出來的正派,其母為萬松閣先閣主寧聽雲之女寧歸雪,其父為寧聽雲座下第一大弟子慕爾,當年萬松閣內,寧聽雲獨斷專橫,于是大大小小出走了不少弟子,慕爾帶走了最多弟子,獨自成立了瓊雪樓。寧歸雪一心戀慕慕爾,于是也離家出走,與慕爾成為夫婦,共同執掌瓊雪樓。
這是很久之前的故事,那時的魔界才剛剛被瘋婦白雪楓劈開來,魑魅魍魉橫行人世,後來不知何人前去教化魔物,讓魔物有了自己的意識思維,之後這些魔物成立了獨立的魔界,卻不肯與人界和平相處,頻頻入侵塵世大地。
面對如此情形,江湖許多正派門道也不肯出力抵禦魔界入侵,只是冷漠地看着天渠峰與魔界相殺,全軍覆沒之後,又劍指天渠峰最後的弟子望清輝,意欲潑他髒水,殺他後奪取天渠峰遺産。
想到這裏,秦獨醉都忍不住想吐一口唾沫。
人人為己也就罷,還落井下石欺負弱小,真當是可惡。
“阿醉——”一聲賤兮兮的叫喊,把秦獨醉的思緒喚回。
他轉頭一看,就看見慕九塵手中拎着一個錢袋子站在五丈遠處。
“來,走,我去把你欠賬給結了,然後你跟我去治病去。我找了好大夫,給你插隊排上了。”
“倒也不必插隊。”秦獨醉對着慕九塵絮絮叨叨地說道:“影響到別人可不好,我從來不是一個樂意害別人的人。”
“我知道。”慕九塵上前,拉起了他的手,自顧自地朝着酒館的方向走去:“插隊的事情能用錢解決。”
“你們富家公子哥真是任性。”
雖是如此吐槽到,但是秦獨醉還是有些擔憂。
二十年來,他的身體狀況如何他自己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大夫不給他判個死刑,說他有救,那一定是一個十足十的庸醫。
他早該死了,是這間酒館現在的老板娘救了他,将他從雪地裏拖回了酒館中,讓他茍延殘喘了二十年。
當年之事秦獨醉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只記得那是一個昏沉的雪夜,不知下了多久的雪,讓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當時天渠峰出現內鬼,以邪功重創刀中獨秀望清輝,又污蔑他與魔域王座勾結,要将他押入牢獄之中,望清輝失手殺掉那人,又被指證心虛殺人,被所謂正道給追殺。
他們要他交出繡紅枝換取生機,那時的望清輝心高氣傲,不肯交出繡紅枝,萬般無奈之際他只能将繡紅枝扔下萬丈高涯,趁着追兵愣神之刻,逃出了他們的視線。
天公剛好作美,下起狂風暴雪,将他的氣息掩蓋,讓他一路奔逃,逃到了這個小鎮子上。
彼時的望清輝內髒都已經碎光了,寸骨均裂,命不久矣,倒在了雪地之中。
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要死的時候,卻聽見一聲少女的驚呼——
“爹,這裏有個死人。”
少女提着燈籠,在恍惚之間照亮了他。
“別管這麽多,這年頭死的人還少嗎?”
少女匆匆地跑過來,捏了捏他的臉,又一聲驚呼:“爹,是個活人,我們要見死不救嗎?”
她的父親似乎是很寵溺這個女兒,聽見了這句問句之後,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就不能給我少惹點麻煩?”
“好人有好報,我們做好事,以後就是福澤子孫。”
她傻呵呵地笑着,将重傷的秦獨醉拖回了家中。
後來——
後來秦獨醉就見着少女長大,招婿入門,繼續經營着這間不大的酒館,他為報恩紀念,就改換了少女家的姓。
閑暇之時,他就躺在酒館門口讨要兩口酒喝,清醒了就去後廚幫忙洗碗。
日子一日一日地過去,直到慕九塵的出現,才讓一切的往事重新浮現在了秦獨醉的腦海之中。
他不是秦獨醉,他是天渠峰的幸存者,是江湖人口中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是一個茍且偷生的懦夫,是望清輝。
念着自己原來的名字,秦獨醉都有些恍惚。
在這恍惚之間,他想了很多東西,直到慕九塵又喊了他一次,才将他喚醒:“阿醉,你欠了酒館老板娘多少銀兩?”
秦獨醉沒有正面回答慕九塵的問句,只是對他說道:“多給點,當年麗娘出嫁我沒送什麽值錢的東西,你之前說我娶妻給湊我八十八兩彩禮,要不你再添一個八,湊個吉利。”
“九十六有什麽吉利的?”
“是八百八十八兩白銀。”秦獨醉勾肩上去,輕松地對着他說道:“當年我帶你闖蕩江湖的向導費你也沒結,不如就一并給麗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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