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年少年
當年少年
“錢不會給你的,不如交個朋友吧。”眼前公子拒絕到望清輝對他說道:“我名慕九塵,瓊雪樓少樓主,被父親趕出家門歷練,不知江湖路數,眼見公子心地良善且樂于助人,不如我們結伴行走江湖——”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金葉子,在望清輝的面前晃了晃,又立刻塞了回去,對着望清輝說道:“至于行走江湖的費用,便由在下承擔了。”
“我不跟你走江湖,你還不肯還錢了?”望清輝冷笑一聲,伸手就要去搶錢,旁光所及,卻是圍觀者好奇的目光。
他們一臉“我就知道這個窮酸小子不會放下半月零花”的表情。
望清輝下山太頻繁,他什麽性格、會做什麽事情,圍觀群衆最是清楚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望清輝也不想為了半個月的零花失了自己的面子,只能縮回了手,憤憤說道:“望清輝,天渠峰弟子。”
“望大哥好。”慕九塵作揖說道:“剛剛多謝望大哥出手。”
這一聲大哥,可把望清輝叫爽了。
天渠峰內,望清輝年第二小,除了師叔歷清秋養的小師妹鏡舟——未滿十歲,随便拉出一個人,他就得叫他們師兄師叔甚至師祖。
他在天渠峰內當小輩當習慣了,除了在小娃娃鏡舟師妹面前強調自己是師兄以外,他得喊每個人尊稱。
如今眼前這個什麽什麽樓的少樓主,居然叫自己秦大哥,這一聲大哥,又把望清輝剛剛莫名失掉半月零花的沮喪的心給活絡起來。
他擺手笑笑說道:“賢弟客氣了,不知賢弟年歲幾何?”
慕九塵非常自然地回到:“在下年歲不高,不過三十,初入江湖,還需前輩指教。”
....
望清輝握住酒杯的手又松開了,剛剛到嘴邊的酒也沒了滋味,他悶悶地回到慕九塵,搖頭說道:“不必叫我大哥了,叫我清輝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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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慕九塵燦爛一笑:“清輝多大了?”
這一笑,帶着些許戲弄的意味,又帶着交朋友的真誠,讓望清輝不得不從牙齒裏咬出五個字:“你故意的吧?”
“哪裏哪裏?”慕九塵給望清輝斟滿酒對他說道:“清輝喝酒。”
見到有人肯請他喝酒,望清輝也不退卻,接過了酒杯便一飲而盡。
慕九塵有錢,讓店小二一壺又一壺地給望清輝灌酒,灌得他頭腦昏沉,話都說不出來。
“不...不行了,師尊知道後,又要打我了...”
“既然都要被打了,不如再喝個盡興。”慕九塵微笑着給他斟滿了酒,悠悠地說道:“清輝,喝啊。”
這回望清輝是真的喝不下了,他搖頭晃腦,還想舉杯再飲,卻被酒勁拉下,一個腦袋撞到了桌面之上。
慕九塵見到他如此‘不勝酒力’,淺笑了一聲,讓人将他拖到了客棧的房間之內,自己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
“也不見得你能喝。”慕九塵自言自語地說道。
望清輝被慕九塵勸酒勸到斷片,都忘記了天渠峰弟子未經允許不得在外留宿的規定。
一夜過後,見到夕陽西下,望清輝才猛然驚醒,看着太陽日落,吓得連佩刀都忘拿了,直接趕回天渠峰內。
“得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天渠峰——”
他卻不知時日已過一日,直到素玉寒翹着二郎腿,拿着劍鞘怒氣沖沖地看着他之時,望清輝才明白自己被慕九塵害得夠慘。
“你又去喝酒了?”
“別人請的!”
“跪下!”
望清輝還是被打了一頓。
素玉寒一邊打一邊罵道他:“你是屬貓的嗎?一天天的就知道翻牆出去玩?不好好練功不好好習武,光靠着我給你的繡紅枝,光靠着天分,你能走多遠?”
繡紅枝?
聽見素玉寒提起這三個字,望清輝猛然一驚,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将繡紅枝給扔在了山下客棧中了。
”師尊...”望清輝可憐巴巴地擡頭,剛想說繡紅枝的事情,卻聽素玉寒冷笑一聲:“是不是覺得少了一樣東西?”
望清輝急忙點頭說道:“弟子下次——”
話未說完,卻見一把豔紅細刀扔到了他面前:“別家公子早就将你的刀送回來了。”
...
慕九塵是怎麽做到的?明明自己下樓之時确實看見慕九塵坐在樓下,難不成這家夥就是想戲弄自己,先一步将繡紅枝送到天渠峰?
“你也不學學別人家的孩子,那般的聽話。”素玉寒唠叨到:“你真是要把為師氣死。”
他提起劍鞘剛想再打,又見望清輝眨巴眨巴眼睛,實在有些不忍心打完,只能無奈地說道:“還是外面好玩?”
“山上無聊,師尊,你放我出去歷練吧!”望清輝一臉期待地看向素玉寒:“我回來就一定會收心修道的!”
眼見這個不孝徒怎麽打都不聽話,素玉寒最終也只能應了他:“罷了罷了,我就知道你這個孽徒心大了留不住,為師放你出去游歷,別忘了你天渠峰上還有個師尊要孝敬就行。”
望清輝少年心性,性情爛漫放蕩不羁,一聽能出去,高呼了一聲:“師尊萬歲!”
他連頭都沒磕,心中的興奮已經讓他完全忘記了禮儀,望清輝只知道他馬上能出去了,拜別沉悶無聊的天渠峰,去這精彩的世界闖蕩,他連好好地向素玉寒道別都沒做,只是火速地回房背了個包袱,急匆匆就下山要去游歷江湖了。
望清輝怎麽也想不到,這會是最後一次見他師尊。
他沒有與素玉寒告別,也沒有給他磕頭,等到天下大亂之時,素玉寒已是戰亂中的亡魂了。
他甚至連師尊的屍骨也沒見到,待他精疲力竭地趕到戰場之時,素玉寒早已屍骨無存了。
之後是歲海傾失蹤,鏡舟被抓,滿腔憤恨之下,望清輝只身入魔界,欲救回被魔界所擒的鏡舟師妹,不料魔人狡猾,再三轉變據點,讓望清輝空耗體力而一無所得。
接着是人界內戰等一系列費頭腦的事情,等到思緒清明之時,他已渾身是傷,躺在了雪地之中,看着月亮越來越遠,若不是酒店老板娘好心撿回他,他恐怕就要凍死在雪地之中,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慕九塵了。
現在的秦獨醉光是回憶起過去就覺得頭疼。
他如今再見到慕九塵,只能想到慕九塵還欠了自己三日的酒錢沒還。
秦獨醉琢磨着如何框下慕九塵讓他付點自己的酒錢。
“九塵啊,你可記得我們初見是在什麽時候?”秦獨醉試探性地去問他。
慕九塵自然而然地回答到:“天渠峰下山後路的草從裏,你讓我在那處等你。”
“不是!”秦獨醉搖着他說道:“是之前!之前!”
慕九塵笑着搖頭說道:“不記得了。”
他拉起了秦獨醉的手,就要帶他走:“不管了,你先給我去治病,再跟我去闖江湖,最後跟我來一場完美的刀劍對決。”
“合着你還把我人生給安排圓滿了,我要娶老婆你也給我出彩禮?”
“最多八十八兩銀子我可以借你。”
“借個大頭鬼!”秦獨醉見到慕九塵,跟他沒說兩句話,本來已經平淡安穩的心又開始暴躁起來了:“你欠我三天酒錢!”
“哦,這樣啊。”慕九塵搖頭說道:“不還,你能拿我怎麽辦?”
“不能怎麽辦。”秦獨醉用力地甩下了慕九塵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對他說道:“我如今一介廢人、一介廢物,只曉得喝酒,只知道睡覺,你要麽給我錢,要麽給我滾。”
過往種種,已經讓秦獨醉不堪重負了,他曾經以一己之力苦苦支撐天渠峰二十年,卻也敵不過人心貪婪,被追殺、被陷害,到如今一身病骨,不複當年紅衣少年。
他也沒幾日好活了,若是慕九塵跟在他屁/股後,一天天地只叫他去看病,遲早有一天,慕九塵會為自己送葬。
他不想慕九塵見到自己最後病死的模樣——慕九塵見過他最輝煌的時候,一刀繡紅枝,刀過不留人。
讓見過自己輝煌的人,眼睜睜看着自己衰敗而死,這讓好面子的秦獨醉怎樣也無法忍受。
他閉眼轉身,輕聲地對慕九塵說道:“你已見過我了,該放下了。”
慕九塵站在秦獨醉的身後,半晌沒有出聲。
直到過了很久,慕九塵才開口說道:“那我給你錢呢?”
...
“慕九塵,你當真了解過我?”
慕九塵一步上前,将秦獨醉牽扯過來,居高臨下地對他說道:“不了解又如何?你是繡紅枝的主人,天下間也只有你配與我一戰。”
...
果然吧,慕九塵的腦袋從很早前到現在都沒好過。
秦獨醉推開了慕九塵,再一次拒絕他說道:“不去,滾。”
“那我說,我有你師妹的下落呢?鏡舟在魔界東南,被魔尊納為了魔妃,為他生育子嗣——”慕九塵搖頭說道:“我本來不想跟你說的,怕你難受,但是我們瓊雪樓的情報網确确實實收到了這個情報。”
聽見鏡舟的名字,秦獨醉整個人都僵住了。
天渠峰剩下沒幾人了,他是一個,鏡舟是一個,若是鏡舟真的被魔尊強迫了,他不可能不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