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種
火種
13.
愚人金緊緊掐住你的脖子。一陣窒息的感覺。
你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想殺了我嗎?”
“你還在這裏。”
當然指的是勘探員。
勘探員知道自己的疾病,沒有幹擾的情況下,毫無疑問地接受了邀請,來到了歐利蒂絲莊園。
——你看見了你自己。小說家。
但是你并不在意,“小說家”或者“勘探員”,死了或者活着,你并不在意。
愛麗絲。
你差點以為你能碰到她。真是瘋了,你自嘲。
諾頓只知道吃着面包,愛麗絲詢問他問題,他含糊地回答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讓她活着嗎?』
你不知道雙方此刻的目光是否正相同。
那種帶着絕望的,執着的,又蘊含着敵意的諷刺的。
『——你想讓她活着嗎?』
愚人金帶着這種目光和語氣,挑釁地又重複了一遍。
你——是誰呢?
只是忘記設置了而已。奧爾菲斯笑着。
“你相信那種錯誤百出的東西會是希望嗎?”
奧爾菲斯不在原地,只有字幕一字一字的跳動出來。他又想起了那段話。
“如果結局是必然死亡,那麽為了做出任何改變,即使面臨生命危險,你也不會退縮了。”
【完成結局7 “春天”】
“……”
諾頓好像做了一場噩夢。他輕微的顫抖起來。然後深呼了一口氣。
他用力的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
愚人金閉了閉眼睛。他能感受他到他的用力。他單向共感諾頓的所有感覺。從生理到心理。
在副本裏,諾頓終于确認了這一點。
“這就是下午的‘副本’嗎?”諾頓輕輕撫摸着愚人金的脖頸。
真是太奇怪了。
他看起來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能掌握,卻能這麽輕易的被他握在手裏。
他猜測這可能是一種應激反應。他現在急于的,惶恐的,抓住什麽東西,蓋過那一場有真實觸覺的夢魇。
愚人金依然什麽也沒有說。他們都維持着表面的冷靜。過去長久的時光裏,他們都是沉默的獨自一人。
愚人金安撫地抱住他。
諾頓忽然感到一種惡趣味。他抓住愚的手,貼近自己細密的結痂的傷口。
“疼、嗎?”他一字一頓地對愚耳語。
“我感知到你——穿過我。”諾頓将全身的重力傾斜到對方,抓住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有時候能看見你。”他聲音裏帶着罕見的不安 ,“但是你連我也無法觸碰到了。”
“我就這樣被奪取,”諾頓知道愚人金的身體并不柔軟,而是石子硌人的堅硬,“因為我曾得到。”
你要我怎麽承認你就是我呢?
直到我們呈現了相同的痛苦。
愚人金很快順從地回應了他的動作。
『我不會離開。』愚人金似乎想給予他所有的縱容,『從此以後,你可以随時觸碰我,抓住我——哪怕是困住我。』
『你也已經完全知道我的把柄,我将完全交由你掌控。』
你總要有一次的願望,被真誠的滿足。
他們都這麽想着。
“你愛我。”
“你應當愛我。”
諾頓沒有在意這樣顯不顯得謙遜,畢竟都一樣。
他知道自己的惡劣。
他坦誠地立下自己的陽謀。
他要以愛之名,讓雙方的利益徹底捆綁在一起,要他永遠不能背叛。
畢竟你再也得不到這種稱心如意的愛了,不是嗎?
沒有人能再同他們一樣了解彼此,隐秘地明白一個小動作代表的深刻含義。
諾頓感到疼痛。長久未見過陽光而被照耀的。而這種疼痛過于親昵,以致于讓他感到張惶,卻釋放了長久的不安。
他看見愚人金與自己相同的下意識的隐忍,不動聲色的。
當他撕開諾頓的傷口,而傳來相同的痛苦,他就能更鮮明的感受到他正在觸摸自己的事實。
諾頓低低地笑了幾聲。
愛什麽呢。
愛那無人理解的執着、隐忍。
愛他要從地獄裏爬起來,憑空挖一道沾血的生路。
所以他帶着感激地,嘲弄地,顫抖着說:“……感謝您的仁慈啊。”
——感謝您解剖我的身體 ,又吻上我的心髒。
第二輪游戲又踏入相同的場地,他才恍惚意境竟然已經如此不同。
當身份牌從他的手中輕巧出現,他也不覺得奇怪了。
“請各位在規定時間內,全部查看自己的身份牌。”攝影師約瑟夫确認了全體到場。
熒幕上開啓了倒計時。
“參與副本以及完成隐藏線索的,各會獲得相應的新提示。”
“本次游戲禁止使用非線索獲得的道具卡。”
“如果有違規行為,我将保管你的靈魂。” 他展現了一個斯文的笑容。
也許是因為他兩個都參與了,新增的信息有兩份。
“特殊獎勵:你獲得了一次死亡重生的機會。”
“打破幻境的關鍵是毀滅與修複。
生命是自然的一部分。”
諾頓才看見海倫娜。她的表現太過低調,提前有印象才能看見她。
調酒師似乎在惋惜自己不能幫助她,她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囑咐黛米注意安全。
海倫娜認真地看向約瑟夫,做出了一個再見的動作。
倒計時結束。
場景陡然變幻。
“灰霧裏。”
諾頓尋着聲音的來源。是海倫娜。
“我來過這裏。”
“他們規定了一些限制,我不能透露太多。請謹記……”
“不要忘記自己的名字。”
“不要忘記自己的生命。”
海倫娜的笑容無疑給了驚慌的人一絲支撐,她很容易的調動了一群人。希望獲取一些信息的也在此列。
她最後卻說:“在局勢明朗前,這個副本不适合共用行動……如果之後遇見了,希望在有能力的時候能相互扶持。”
“生存是重要的,但是,無病無災的人未必就能活下去。”海倫娜的聲音透露着堅定,“我們得到了這個機會,這是我們看見的希望。在這之前,請保證真正的自己仍然存在。”
“海倫娜,你也要平安啊!”似乎是有人明白她在說道別,急忙送上祝福。
她敲響盲杖,指引了大致方向。衆人應聲分散着向一個大方向走去。
一座城牆防禦式的樹立在他們面前。
“你們就是先生說的客人嗎?”小男孩透着膽怯又希望的目光,猶猶豫豫的站在城牆邊。
一只瘦小的三花貓慵懶地趴在小男孩的腳邊。
“小孩兒,這怎麽沒有大人呢?”小黃卷毛上來打招呼,“既然知道我們會來,你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站這也不行啊。”
“……我……我知道的!”小男孩握了握拳頭,突然站直了一般,“你們有那個身份牌,對嗎?是忏悔者或者法官的,跟着我。”
“我叫餘燼,你們可以叫我小餘。”他鼓足勇氣說,“然後無辜者直接去石方城中心。如果你們沒有身份牌,是進不去的,不要撒謊。”
“這一輪游戲……沒有說陣營敵對關系嗎?”諾頓抓住重點,“或者說……改變來源于身份切換的可能性?”
“既然身份公開,我建議,同一陣營的盡早相互認識一下。”說話的人戴着藍色兜帽和眼罩,行動卻沒有什麽不便。
“你知道什麽了,是嗎,伊萊?”綠色兜帽的人看起來跟他熟識了,“別當謎語人了,說點有用的。”
伊萊無奈地笑了一下:“我們出來本就不容易,限制嚴格點也沒有辦法。奈布,需要麻煩你幫我轉達一下我的意思了。”
“……”盡管奈布一副我知道你在又把我當道具用的表情,還是以大局為重開口了,“所有打算去忏悔者這一邊的,相互認識一下,以後會用的上。”
黛米·波本猶豫了片刻。諾頓說過她是無辜者,但她并不是。
奈布首先開口:“只要知道誰是誰就行,真名什麽的無所謂。我是奈布·薩貝達。
這位是我常年的搭檔,伊萊·克拉克。記不住愛叫什麽都行,別被捶一頓就好。”
“我們是不能有名字的。”小黃卷毛撓了撓頭,适時的表态了,“大家都叫我小黃卷毛,那就叫這個吧。”
“入殓師,伊索·卡爾。”伊索說完就沒有再開口了”
“諾頓·坎貝爾。”
“路人。”說話的人打了一個大呵欠,“來幫忙補差漏的打工的。”
諾頓看向黛米,點了點頭。
已經結束了,既然遲早會暴露,沒什麽好遮掩的。
“你們好,我叫黛米·波本。”黛米松了一口氣,“我記住大家的介紹了,認識的人也不少,如果有問題,我随時能幫你們解答。”
諾頓跟愚人金開了一個玩笑。他說,忏悔者和法官,我們兩個可以一人分一個。
到時候走上的也是一條道路。
堅固的城牆內,卻是截然不用的畫風,土地顯露着原本的模樣。
老頭放下鏟子,撇去灰塵,彎下腰沖一碗熱水,一口氣就喝下去。
“走吧……走吧……還是又來了。”老頭嘆口氣,活動幾下筋骨,“什麽火種……都被他們拿來當牲口使。”
“我們……我們能幫什麽忙嗎?”小黃卷毛不解地問,“我們要做什麽?”
“去看人啊。”老頭指了指後山,“當然不是在這,我一個老頭子有什麽可看的。”
他拍了拍凳子:“不結實了,早該換了,是吧?噫,他們還覺得就年輕人會這些呢。”
“爺爺,就是他們嗎?”餘燼湊上來。
“我們需要達成的目标是什麽?”諾頓一陣見血地問,“看什麽樣的人?”
越是謎語,越是關鍵。他很不幸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人嘛,不是敵人就行。”餘燼爺爺還是坐了下來,“小餘,你來就省事了,帶他們去吧。去看看他們都在乎的那些東西。”
“我知道,爺爺。”餘燼帶着祈求說,“仁慈的……寬容的,客人們,帶我們找到火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