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引魔之術
引魔之術
墜露仙子一聲怒罵出口,立刻就飛身前去,是要奪那千蓮寺弟子的性命,黃泉與紅塵也同樣起身,朝樸朔方向奔去。
而見墜露仙子目露兇光,修為運轉,唯恐她要在千蓮寺大開殺戒,千蓮寺弟子自然也立刻前去進行抵禦;其餘各懷心思者,也有人挺身而出。
謝傾州當然也不會坐視不理,同樣起身趕去。
然而無論是誰,在向着那事故發生發生方向靠近的時候,全被一股悍然氣力推拒飛散,就連那打死樸朔的佛門弟子也被抛了出來,甚至他因為距離太近,反而受傷最重,落地之後便吐出大口鮮血,而靈臺盡碎。
謝傾州也不例外,只是他早有準備,倒是不如其他人一樣東倒西歪的狼狽,不過落地之後卻也身形踉跄,後退了兩三步,又被止住了身形。
玉挽雲一手按在謝傾州的背上,止住了他後落的趨勢,一手揮動拂塵,攪散随之而來的氣霧,卻又蹙眉疑惑道:
“這不是佛氣……而是魔?”
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周圍之人也同樣陸陸續續的發現異常,立刻響起大大小小的驚恐叫喊聲:
“竟然有魔物入世!竟然敢來冒犯千蓮寺!”
“不那不是魔物,那是——”
“禪蓮子!你竟然入魔!”
再朝着臺上望去,禪蓮子竟然是已經換了一副魔修法相,其朱紅長發随風飄散,懷中抱着已經死去的樸朔。
未發一言,卻叫人已經感受撲面而來的混亂肅殺氣息。
那佛門弟子抹去嘴角血跡,不可置信的朝他大喊:
“禪蓮子!你九世好人,一世成佛!難道要被這妖物三言兩語迷惑心思,百千年修行毀于一旦嗎!”
禪蓮子試探樸朔氣息,卻已經魂飛魄散,他沉默半晌,才回答道:
“他本無辜之妖,吾觀他因果之論,并無害人煞氣,不過是幾句妄言,為何你要害他性命。”
那弟子便道:
“他竟然敢對您口出妄言,且企圖亂您心神,已然是大惡不赦!況他乃是妖物,弟子除掉他乃是天經地義之事!禪蓮子,這不過是幹擾你心魂的雜念罷了,弟子已為你拔除,你該徹底清靜無塵,怎麽——”
禪蓮子垂眸,嘆息道:
“無辜生靈因我而死,何談功德圓滿。”
那弟子比起來自己的傷勢,竟然是禪蓮子這樣為了一個妖物就堕落成魔的心性,更使他心痛如焚:
“禪蓮子!不過是區區一個妖物,本就該死!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妖物入魔嗎?!”
禪蓮子道:
“人命或者妖命,一條命,與千萬條命,又有什麽區別呢,我已經身負罪孽,無法成佛。”
是魔是佛,不過一念之間。
無邊浩瀚佛氣盡數化為鋪天蓋地的血腥魔氣,一瞬間充斥整個千蓮寺。
在座之人卻也沒有時間去評判樸朔生死對錯,而是開始擔心起來自身安危,若禪蓮子魔性大發,以他修為,想要滅了此間衆人易如反掌,甚至已然有人準備悄聲離去。
一片混亂之中,卻也總有人更加冷靜。
玉挽雲注視着那魔氣中心的佛修,神色更為冷凝,凝神觀察,忽然說道:
“不對,這是魔引之術,有魔物混進來了。”
所謂魔引之術,乃是魔物在人之心神松懈或動搖時候趁虛而入,引其心魔爆發的術法。
這樣說來,禪蓮子入魔之事好像就更加合理,必然是他一瞬間動搖的慈悲之心,被魔物利用了!
這樣想來,在場之人全都警戒起來,又左右環視,是既想找出這可惡的魔物,又怕魔物從自己身邊竄出來。
便在此刻,突兀一陣掌聲傳出,一道笑吟吟的聲音傳來。
“人間界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真是一出好戲啊。”
随着這一聲感慨聲音的響起,人群之中忽然爆發出一陣的哀嚎,衆人看去,便見又有一道赤紅魔氣沖天而起,又是一陣陣的人影被魔氣掀飛,硬生生被開出一條供人通行的道路。
而後,在萬人注視之中,一道人影——不,是已經被魔物寄生的人影漫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側,則跟着另外一道人影。
那個人族看向這魔物的目光充滿崇敬與愛戀,看向周圍人群的時候,是充滿不屑與憎惡,當他的目光落在玉挽雲衆人身上的時候,卻是頓了一頓,而後神色在憎恨痛苦與心虛愧疚之間轉變。
本是做壁上觀的公冶聆徽此刻卻站了起來,他面色如霜,一字一句的喊出了那個跟随之人的姓名。
“聶槐,是你。”
正是先前因樸朔亂牽紅線而遭受波及,後又斷了紅線,經由謝傾州從中周旋,再次返回太平學宮去做弟子的那位聶家公子。
公冶聆徽注視了他半晌,見他露出心虛表情,略一細想,便已經了然一切,說道:
“你偷學了桃僵禁術,才讓魔物寄生人體之上轉生人間界,是嗎?”
聶槐臉色煞白,渾身哆嗦,嘴唇抿了好幾下,才開口說:
“弟子——”
他才開口講說兩個字,公冶聆徽就已經收斂了眉目,冷聲打斷了他的言語:
“聶槐,你既然已經選擇做魔物的附屬,不要再對我自稱弟子,我太平學宮,沒有做魔物走狗的弟子。”
聶槐立刻渾身一震,又好像是受到極致的羞辱臉色通紅起來,他一時間無言以對,反倒那被魔物寄生的人輕輕笑出聲,回答道:
“宮主何必如此講說,此事是我而為,是我被聶老爺打的遍體鱗傷扔到野外,瀕死之際,人人視而不見的時候,在夢中受到魔神的青睐,才得以茍活,救命之恩,只寄生一縷魔氣而已,有何不妥。”
謝傾州與其他人一樣,目不轉睛的盯着這位魔族的不速之客,聽他講說之後,又回憶起來有關聶槐的過往,若有所思道:
“你就是那位與聶公子曾經有深厚情誼的王霜來王公子。”
不待對方回答,謝傾州就又哦了一聲,自己先行糾正了說辭:
“哦,或許應該說一聲,已經被魔物迷惑奪舍的王霜來。”
但公冶聆徽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頗為嫌棄的說道:
“被魔物寄生誘惑之人,更不配再口出人言。”
聶槐渾身顫抖起來,卻又忍不住開口說道:
“弟——我知道宮主您對我萬分失望,但我不得已這樣,卻是世道逼迫我的!若不是——”
“哪個世道逼迫你?!”
他又是一句話未曾說的完全,就立刻被公冶聆徽打斷。
公冶聆徽的語氣更加嚴厲,叫聶槐瞬間站直身體,那是身為太平學宮弟子的本能反應,是對宮主天生的畏懼。
秦初绮一臉同情可憐的表情,然後悄無聲息的展開折扇,朝旁邊玉挽雲的方向湊了湊,悄聲說道:
“完了,他若直接無視或認錯,倒也罷了,卻不該和聆徽辯證,尤其是在人與魔這種事情上,太平學宮的弟子其他不說,口頭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厲害,身為宮主,聆徽訓斥起來更是不留情面,這下他是真要被罵的狗血淋頭,無臉見人了。”
玉挽雲挑了一下眉毛,與秦初绮對視了一眼,眼中有些懷疑。
寥寥幾次見面,玉挽雲只覺得這位宮主內斂寡言,而且很是為太平學宮的政務勞累模樣 ,實在看不出什麽厲害樣子,但能讓華麗張揚的秦樓主如此懼怕——
似乎是為秦初绮的話形成照應,立刻就聽到公冶聆徽一口氣不帶停歇的呵斥道:
“你說世道逼迫我,你連太平學宮都沒有出去過,又見過多少世道,也敢說世道迫你?”
“我……”
“你年紀輕輕,迄今為止的人生歷程,不過往返家中與天平學宮之間,在家你是富家公子,誰能逼迫你,在太平學宮,是太平學宮的弟子對你有過歧視欺辱嗎,又或者是本宮主有所呵斥嗎?”
“你去家一趟,被你父母禁锢在家,無故停學多日,太平學宮難道有将你驅逐嗎?”
“若說是因為你之私情與世不容,卻又更加可笑!不過區區斷袖之情,算什麽很不容于世的東西嗎?”
“你若說是你家學不容,卻也不算作假,然而你不容家中一隅之地,外界廣闊天地何處不容你身,我太平學宮無故曠學超過十五日便視作自願退學,拔除弟子之名,此一條規矩人盡皆知,你本沒有再入學資格,但為了叫你有容身之地,且有謝傾州從中周旋擔保,所以破例允你回轉,已經對你足夠寬容,到頭來卻只得到你一句逼迫的評價,你說世道迫你,我卻還要說一句你實在沒心沒肺,枉費謝仙君與其師弟一番苦心,竟做東流!”
他一番慷慨陳詞,是讓所有人全都安靜下來,聶槐亦是束手束腳,越聽頭低的越狠,最後頭顱幾乎垂到了胸前,啪嗒啪嗒,竟然落下了幾滴淚水。
再次開口說話,再沒有剛才的激憤,但幽怨卻又增添:
“宮主……是我辜負謝仙君與宮主囑托,可,可我與霜生乃是連理之枝,我只聽說他的消息,便控制不到想要去找他,我知曉他竟然是被我父親亂棍打出,便忍不住心生愧疚,不忍心讓他失望,所以才答應他引魔之事。”
他說的甚是可憐,然而公冶聆徽卻已經失望至極,側身閉目,是不願再聽再問的意思。
聶槐見他如此,眼中更生倉皇,又看向謝傾州,說道:
“謝仙君,您說斬斷前緣,情絲盡散,就不會再動心動情,可為何我再見霜生,仍然痛徹心扉,心慌意亂,仍然為忘記他而心生愧疚,願為他去做一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