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千蓮寺中
千蓮寺中
有關禪蓮子的一切事宜記錄,也被秦初绮帶來,其中諸多異像之事描繪的天花亂墜,真假不辯,總而言之,是說這位乃是靈佛轉世,必有飛升之像。
玉挽雲聽了謝傾州的話,便不給面子的直接反駁,涼涼說道:
“有可能飛升,而不是一定飛升?你這句話說出來,我看才是一定進不去千蓮寺的大門。”
謝傾州便點頭道:
“若是師弟亮明身份前去,千蓮寺必然是要盛情邀請的。”
海上仙山本就備受推崇,何況乎無論謝傾州還是玉挽雲,且不論性情差異,其儀容修為,倒是很符合仙人之飄逸卓絕,任憑正道邪道,也總是要給三份薄面。
千蓮寺雖然是佛門聖地,卻也不脫世俗,譬如此刻,玉挽雲他們一行人踏入到了千蓮寺地界,找不到歇息之處,遇上秦初绮,秦初绮還沒講說為他們安排住處,千蓮寺的弟子就已經迎接上來,是直接為他們安置了寺廟後山的禪院居住,甚至讓墜露仙子黃泉道人這兩位邪道上的人,也一道入住進來,只不過也特意強調不許他們鬧事。
而一行人到達千蓮寺時,主持也親自前來迎接,又說百年之前曾與他們的師尊蓬丘仙人有一面之緣,實乃神風仙骨,如今再見其二位徒弟,更是青出于藍勝于藍——誇贊他們的話,玉挽雲也全都是客套話耳旁風了,除卻開始的行禮與招呼,後續便全由謝傾州來與其應酬,玉挽雲只是必要時說上兩句
有關他們師尊的為人如何嘛,玉挽雲只能說,看來在外人面前,他們的師尊也還是要點臉面的。
談論最後,自然是少不得說起來他們前來的初衷,那便是找尋樸朔的下落,怪倒是狡兔三窟,樸朔這名義上的兔妖,藏躲起來也是叫人無處尋摸,千蓮寺代為找尋,挖出來十幾只成形不成型的兔妖,全都不是樸朔。
秦初绮便說:
“按我遍讀正史野聞的經驗來看,樸朔怕是早已經潛入到了千蓮寺內,而且忍耐起來,只等一個特定的人出來後才會現身,既是如此,找肯定是找不到的,倒不如等到寺慶之日到來,那是能露面的都要露面,就算是這位常年閉關修行的禪蓮子也要現身修行,不怕樸朔不出來找人。”
既然狡兔三窟,那當然是要對症下藥,用守株待兔的方式來找人。
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于是也就按照這種方法來推行,當然找尋還是必不可少的,只不過心焦減去不少。
佛慶之日,轉瞬便至。
身為貴客,謝傾州等人當然是在觀禮前列,一衆繁瑣禮節與橋段如流水略過,及至禪蓮子上場,全場才有前所未有的激情高漲。
身披霞彩法衣,腳踏祥雲金蓮,額點朱砂一道,目見悲憫萬物,确實是有飛升之征兆。
這位禪蓮子鋪一出場,便已然征服無數人的仰慕之心。
待他口誦經文,與人辯經論道,更是舌燦蓮花,與人啓示,使人信服。
謝傾州也與他辯論一段,下場之後,真心實意的信服感慨:
“見解不同凡響,果真是得道高僧了。”
這次玉挽雲倒是沒有和他唱反調,他來人間界的時日也不短了,途中也見識不少自稱高人的修行者,但卻全沒有眼前此人來的貨真價實,确實配得上一聲高人聖僧的稱號。
不過,雖然玉挽雲認同謝傾州對這位禪蓮子的評價,只是免不了又貶損謝傾州幾句,是說相比起來,謝傾州真是太過懶散沒個正經。
謝傾州一概樂呵的照單全收。
而就在他們說話之間,禪蓮子的論法時間也已經到了盡頭,而就在禪蓮子欲想離開之際,衆人仰望目送的時候,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原歲榮!”
衆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少年人硬生生撥開無窮人海,朝禪蓮子的方向奔來。
此人不是失蹤的樸朔,又是誰呢。
他焦急無比,可千蓮寺內不能使用任何修為術法,他的修為也遠遠不能抗衡千蓮寺的禁制,是以就算是再怎樣焦急,也只能一點點挪動過去。
而等他從人群中擠出來的時候,早有千蓮寺弟子等候在側,一人一邊加起來他的胳膊,不等他開口說一句話,就要将他驅趕。
那少年眼看禪蓮子頭也不擡的就要離開,自己也要被趕走,于是再顧不得什麽,怒吼一聲,妖氣盡處,立刻将兩個千蓮寺弟子與周圍之人震的東倒西歪。
趁着衆人都沒反應過來,他連忙跑到了禪蓮子身前,擋着他前行的路,又擡起頭看向他,殷殷切切的詢問:
“歲榮,你什麽時候,做起和尚的營生了?”
禪蓮子垂眸望着他,一言不發,眼中全沒有任何特殊對待的神色,看他與看芸芸衆生毫無任何區別。
旁邊反應過來的弟子連忙跑了過來,對其呵斥道:
“哪裏來的雜毛兔妖,還不快快離去,否則便要将你收入鎮妖塔中去了!”
“我才不是什麽雜毛兔妖,我是你的道侶啊!”
樸朔繼續朝着禪蓮子講述前世之事,妄圖喚起他的記憶:
“你難道忘了,你前世……前世和我有姻緣傍身,你答應過我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就連很有見識的秦初绮也驚掉折扇,瞪大雙眼,不可思議道:
“今日可真是好長見識,竟然敢來和禪蓮子求姻緣,都說兔子膽子小,他的膽子,可是不容小觑啊。”
可是膽大又如何?注定失望。
禪蓮子目下無塵,看向樸朔的目光,只有衆生平等的憐憫:
“施主,過往如雲煙飄散,何必執迷不悟。”
“什麽是執迷不悟?難道在你眼中,我們前世情誼,也是能說忘就忘的事情嗎?”
樸朔已然搖搖欲墜,眼中更是痛苦可憐。
然而禪蓮子卻是視而不見,只是說道:
“前塵之事前塵已了,今生之命今生所行,本是兩不相幹,何必強行交錯,到頭來,不過是一團亂麻,自擾心神罷了。”
“對你來說是前塵,對我來說永遠是今生之緣!”
樸朔仰頭望着眼前已經完全陌生的情人,簡直傷心欲絕,又切切說道:
“我的母親厭棄我,我的父親折磨我,我的師父将我丢棄山野廟宇之中不聞不問,你……難道也真正不要我了嗎?”
禪蓮子不為所動,仍舊說道:
“施主,回頭是岸。”
樸朔眼中已有完全的絕望,聲音也更為決絕:
“什麽回頭是岸!我已經是遭受萬般嫌棄之人,你如果真不要我,那我也不必繼續茍活下去了!”
說完,竟然真的變化出來一把匕首,抵着脖頸。
樸朔的自訴,将一衆圍觀之人都聽得怔愣,他又拿刀自盡更是讓人目瞪口呆,又不敢輕舉妄動。
秦初绮刷的一聲打開折扇,遮擋面前,又悄聲問紅塵道:
“他有這麽慘?紅塵老頭,你不是對他挺好的?”
紅塵道人無言以對,将樸朔丢之山野不管不問,雖然有隐情,但卻也是事實,無法辯駁。
倒是墜露仙子笑了一聲,不以為然道:
“不過裝模作樣扮可憐罷了。”
黃泉皺眉,冷聲道:
“他是你的兒子,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出來?”
墜露仙子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的收回,注視眼前的這一場鬧劇,神色更為複雜:
“正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我才了解我當年是有多自作多情,才知道他如今是如何癡人說夢。”
玉挽雲朝謝傾州看去一眼,說道:
“他要自盡,你這大聖人,怎麽不去相救?”
“何必去救。”
不等謝傾州回答,墜露仙子便道:
“今日,叫他徹底死了這條心也好,他若真正自盡,難道我還救不活他嗎?當年千妖救他一命,如今不過再闖一次千妖之窟罷了。”
謝傾州左右看了看,最後也能嘆息一聲,說:
“仙子既然已經心有決定,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何必再讓我前來為之調停呢。”
墜露仙子冷哼一聲,說道:
“請你是紅塵的主意,黃泉選擇聽他的,這是我能阻攔的事情麽?”
二對一,她确實沒有勝算,沒有勝算,那就沒必要多費口舌。
黃泉卻面色更沉,只是說:
“丢人現眼。”
說完,他便要下去阻止眼前這場鬧劇,然而比他速度更快的,是另外一名佛門弟子的動作。
是說樸朔以死相逼,禪蓮子卻只是憐憫的看他一眼,而後不動聲色間,便送了一陣風去,彈掉了樸朔手中的匕首。
随後,禪蓮子便要離開,樸朔還妄圖去牽扯他的衣袖,然而在禪蓮子不動聲色,拒絕他的靠近,他還想再撲過去的瞬間,卻感覺轟然一陣頭痛——那是一名千蓮寺弟子突然出手,一掌拍向樸朔頭頂,頓時只聽一聲鈍響,随機便有無盡鮮血流出。
“殺人了!”
“樸朔——!”
“我兒!”
這變故來的更加突然,現場一陣陣驚呼聲,所有人盡數站起,玉挽雲等人也并不例外。
連早已經做好樸朔自盡準備的墜露仙子也露出恐慌神色,眼中輕松之意頓時化作滔天怒意。
“該死的禿驢!你竟敢殺害我兒性命!”
樸朔自盡,不過以刀割喉,或割手腕,這種傷痛,對人或許也算致命之傷,對已經是妖命的樸朔,不過是皮肉之痛,對墜露仙子而言,只要不是死了三天三夜之後魂魄已經轉世,那想要救活不難。
而這佛門弟子一掌擊出,卻是精純佛氣打散妖氣妖丹,直接叫樸朔魂飛魄散,就算是神明轉世,也是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