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請的是誰
請的是誰
姚纭的臉色越發難看,墜露仙子的臉色卻越發興趣盎然,甚至大笑起來:
“這副表情,真是叫妾身心滿意足。”
姚纭滿眼痛苦的看向墜露仙子,顫聲問道:
“你為何要這樣……”
墜露仙子便道:
“世上還有比仇人變作親家,更有趣的事情嗎?”
又道:
“姚夫人,你與其惱怒我,不如趁着他們兩個還能抵抗這情藥的吸引,快快找去吧,溫柔舫有九百九十九間房屋,今夜盡數為姚夫人所開,若你今夜不能找到,那明日一早,所有人都知羅樂天與黃泉道人的情事,屆時要如何收場,妾身也萬分期待啊。”
姚纭連退兩三步,不可置信的看向墜露仙子,然而此刻說什麽也是無用,說的越多,反倒越加耽擱時間,所以留下一個又恨又怒,又驚又慌的神色後,姚纭便立刻轉身去找人。
沉沉夜色之中,還有無數人在為臺上美人喝彩,然而一衆音色,聽在姚纭耳中,卻和墜露仙子的話一般,像是追命的魔鬼,她只和趕過去的羅昊英對視一眼,而後便瘋了一樣奔跑起來,一間間推開屋門,卻一次次失望。
隔着夜色對望,墜露仙子遙遙一笑,分明美如天仙,卻像是吞噬人心的魔物。
看臺上,一陣沉寂後,謝傾州感慨道:
“真是意想不到的手段,我大概猜出來當年究竟發生什麽了,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沒有想明白。”
玉挽雲卻只是道:
“人間界的往來,太過麻煩。”
又有一人的聲音傳來:
“二位旁聽許久,過瘾了嗎?”
那聲音多情缭繞,是……墜露仙子!
玉挽雲與謝傾州擡頭看去,卻見墜露仙子手中捏着一只小飛蟲,正是放過去的靈犀蟲。
而玉挽雲謝傾州的中間,同樣飛着一只靈犀蟲,有關墜露仙子與姚夫人之間的談話,正是由這兩只靈犀蟲代為傳遞。
啊,被發現了。
玉挽雲在心內說了一句話,只是陳述這個事實,也沒有被抓包的惶恐。
墜露仙子似乎也不打算追究他們偷聽的罪責,又傳話過來:
“聽聞謝小仙君乃是如今人間界炙手可熱的人物,不知妾身可有榮幸,請謝小仙君私下一見呢?”
謝傾州一笑,體貼的說:
“墜露仙子今夜似乎頗為繁忙,還是不打擾了吧。”
墜露仙子便道:
“謝小仙君,若是要妾身三催四請再行移動貴軀,那才是打擾啊。”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是一定要見。
于是謝傾州沉吟片刻,還是決定答應,是說既然邀請他們前來,無論是什麽目的,總是需要一探究竟:
“晚輩榮幸。”
見謝傾州起身,墜露仙子便松手放開了那只可憐的蟲子,道:
“那麽,請随妾身前來吧。”
說完,墜露仙子也同樣站了起來,朝着那巨大的屏風之後行去。
臨行之前,謝傾州又對玉挽雲悄聲說道:
“這位前輩出招防不勝防,且高深莫測,只怕我也難以應對,師弟,若我過了一炷香還沒回來,也沒有傳信給你,必然是遭受暗算,你可千萬記得前來尋我。”
玉挽雲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的說:
“你若真中招被困,那我一定立刻就走,絕不要再被你拖下水受罪。”
謝傾州聞言,卻是輕笑一聲,神色溫柔中帶有無奈,說:
“那樣也好,至少師弟你安全了。”
玉挽雲:……
玉挽雲涼涼的看着他,像是夏日的薄冰,雖然冰涼,卻更叫人心中适宜。
謝傾州便在這如薄冰一樣的注視中離開,玉挽雲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待謝傾州轉彎看不到了,也毫不留戀的收回視線,去欣賞眼前的景色。
玉挽雲看着眼前繼續進行下去的夜宴,又望向更遠處的樓閣,那些樓閣燈火輝煌,于是更加清楚的看到有人影奔跑,一間間的屋子打開去找尋自己想要的結果。
但……有可能找的到嗎?
已經過去半炷香的時間,玉挽雲心念一轉,忽然如醍醐灌頂,叫他驀然發現一件事情。
一件從一開始就理解錯誤的事情。
錯了。
墜露仙子真正要見的人,并非是謝傾州,而是他玉挽雲。
這個念頭一經生出,玉挽雲便立刻飛身而起,一道拂塵抽出,周圍一應人聲鼎沸,花枝缤紛,或高臺美人,盡數化作煙霧紛飛。
周圍只有層疊樓閣包圍,那樓閣懸挂朱紅燈籠,影影綽綽,照耀的花葉如鬼魅漂浮。
玉挽雲不由心道,這位墜露仙子當真不可小觑,行事作風,也果然異于常人。
而心念至此,墜露仙子的聲音就從頭頂幽幽響起:
“不虧是蓬丘仙山的仙君,能夠如此快速識破妾身這小小障眼法,當真厲害。”
玉挽雲擡眼,便見墜露仙子一身彩衣,斜靠在二樓的欄杆上,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看。
玉挽雲一飛拂塵,不冷不淡的接話:
“墜露仙子的迷陣排布,才是真正出乎晚輩意料之外。”
此言既出,便引來墜露仙子吟吟笑聲,似乎因為他“誇贊”的話而心情愉快。
又含笑邀請:
“小仙君,你倒是很合我的心意,上樓一談吧。”
玉挽雲聞言擡頭,又環顧四周,他是站在中央寬闊之地,周圍皆是首尾相連循環往複的樓閣,加上那完全相同的紅燈籠,一眼看去竟然叫人有頭暈目眩的感覺。
只怕自己前腳上樓,後腳就迷失在這層層疊疊的樓閣之中。
他雖然勘破前一個迷霧陣,焉知當下是否又處于另外一處陣法陷阱之中呢。
玉挽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斂眸回答:
“晚輩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時間緊迫,耽擱不得,前輩若真心想指點什麽,不若前輩下樓一敘。”
墜露仙子趴在欄杆上,聞言一笑,說道:
“你還有什麽事情忙着去做?找你那位師兄嗎?”
墜露仙子一邊問答,一邊竟然真的直接從欄杆上一躍而下,衣衫翩翩,明月映照之下,竟真如仙子下凡,怎麽不算美豔絕倫,誰看了不為之心神颠倒。
但玉挽雲雙目冷靜,反而更加戒備。
墜露仙子當做毫無察覺,只是充滿憐憫的看着他,嘆氣一聲,說:
“唉,你對他如此牽挂,卻不知他是否能感知你的心意,小仙君,你着急尋他,說不一定他正在某處尋歡作樂,顧不得你,你何必去自讨沒趣。”
玉挽雲的心情毫無波瀾:
“那就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了,似乎與前輩無關。”
墜露仙子又嘆氣一聲,大概是為他的執迷不悟而感到遺憾惋惜,道:
“既是如此,妾身也閑來無事,便陪小仙君前去找人,嗯——不如就從這些屋子找起,或許謝小仙君,就在其中,也未可知啊。”
數不清的屋子,一間間去找,要找到什麽地方去呢。
所以玉挽雲謝絕了墜露仙子的好意:
“不必如此麻煩。”
說完話,他便彈指一揮,指尖一點靈光冒出,立刻朝着某個方向飛去。
墜露仙子凝神細看,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于是開口說話,也有些遲疑:
“這是……靈犀千裏追蹤之術?這不是失傳已久的密法麽,竟然真的有人能将其運轉起來。”
玉挽雲卻沒覺得這有什麽好奇異的地方:
“前輩不是已經見過靈犀蟲,為何還驚訝?”
靈犀千裏追蹤之術與靈犀蟲,同屬靈犀老人之物,既然見過其一,再見其二,不該如此意外,但墜露仙子就是為此感到震驚。
“你二人的情誼,讓妾身真正好奇了——”
墜露仙子的神色變得凝重些許,她慢慢回憶起來有關此術法的記載:
“靈犀千裏追蹤之術,是要互相調換靈臺血,此術成,雙方就算遠隔千裏,也能相互感知彼此情緒,不為任何外物所擾,但世人誰敢說自己是全然坦誠之人呢,就算是最要好的兄弟,最親密的夫妻,怕也不敢輕易交換心聲,更何況一滴靈臺血,十年修為成,硬生生逼出十年修為,只為了一個有太多可替代功法的追蹤術,實在是……”
墜露仙子的聲音隐去,是一時間想不到合适的詞語形容,反倒是玉挽雲接過她的話,輕聲回答:
“實在是太過愚蠢了,是嗎?”
墜露仙子見他自嘲,于是也跟着一笑,不再說話,但她的神态,顯然是認同玉挽雲的說法,這可真是太愚蠢的做法了。
世上再沒有比此術法更加雞肋的存在,但凡是有點別的法子能夠替代自己想要的結果,都不會用它。
而上一世的經歷,也确實證明這是再愚蠢不過的功法,追蹤身影或許還有些用處,說什麽無法隐瞞彼此的情緒,卻是無稽之談,不然,為何上一世直到最後,才明白謝傾州究竟要做的是什麽。
但誰讓在年少無知的時候,就已經被謝傾州哄騙種了此術呢,乃至于重生歸來,此術仍然留存身體之中。
于是聊勝于無,用上一用,總也算不是完全的廢物功法。
跟随那一點流光飛去,在樓閣之中穿梭,那其實也沒有用多長時間,就看到了謝傾州的身影。
月影朦胧,燈火絢麗,香氣缭繞,就連微風也似乎變得纏綿。
玉挽雲停下腳步,靜靜看着眼前兩道糾纏的身影。
月色下,燈火中,一名醉酒的絕色女子,正依靠着一位俊逸非凡的年輕男子,那男子半推半就,也從推拒,變作一手扶腰一手扶肩的親切模樣。
美人入懷,誰不心動?誰又會為此心傷呢。
這樣的場景,在溫柔舫中并不少見,真正被人看到,也不過是心照不宣的暧昧一笑,不會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