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杯酒水
一杯酒水
玉挽雲順着謝傾州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燈火輝煌處,羅昊英與夫人姚纭二人,在衆人擁簇之中前來赴約了。
并沒有多少人知曉謝傾州他們師兄弟二人是被墜露仙子親自邀請來的,但卻有許多的人知曉誠義道的道主夫妻二人,是被溫柔舫威脅着一定要來。
于是在衆人眼中,這一次的賞花夜宴,賞的該是誠義道道主了。
然而衆人擁簇之中,羅昊英卻很不以為意,問起來若墜露仙子要對付他,他又該如何應對時,卻也是哈哈大笑,無畏無懼的說道:
“我羅某人的罪業若真論起來,也是颠山倒海了,我倒是也好奇,墜露仙子究竟是要審本道主哪一項的罪責。”
這種話說出來,也真是叫人感慨,不愧是誠義道道主,果然壞的坦蕩。
但他說的又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是人盡皆知的惡人,那就算是将他的罪惡行揭露出來,似乎也沒有什麽效果,所以墜露仙子究竟是要如何對付他呢,那是衆人好奇的事情。
金玲連綿響起的時候,備受關注的賞花夜宴終于開幕了。
賞花夜宴,本是每年一次的花魁鬥,各色從未露面過的美人在這一夜盡展芳華,凡是受邀前來的客人,憑邀請信可得選花簽三枚,有三次選心儀美人的機會,待最後誰得到的選花簽最多,自然便是最後的花魁了。
原本為一睹美人芳菲,賞花夜宴就頗有名氣,再來墜露仙子又借着賞花夜宴的名義去整治得罪她的人,更叫賞花夜宴名氣大盛,許多人來此的目的,也變成想湊個熱鬧,第一時間來親眼目睹八卦的誕生。
但收到墜露仙子親筆信的人,自然是沒有這種看笑話的好心情,譬如羅昊英與姚纭夫人二人,夜宴開啓前還說說笑笑,夜宴開啓後,見到墜露仙子在萬衆矚目中從天而落時,神色已經漸漸冷凝了。
他二人是坐在前排的位置,盯着那搖曳生姿的墜露仙子看,自然,在場許多人都為墜露仙子的儀容所迷惑,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但他們的目光內是沉溺向往的神色,羅氏夫婦的目光卻滿是焦急與幽怨。
待到墜露仙子終于下來,各色美人合着絲竹管弦開始展現自己的姿态,姚纭便已經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朝着墜露仙子下臺的方向走去,走到墜露仙子的身邊,立刻就朝她質問:
“墜露仙子,我與夫君已經依照約定前來,我兒何在?”
Advertisement
墜露仙子兀自在金盆之中淨手,慢悠悠的說道:
“急什麽呢,夜宴不是才開始麽,夫人既然來了溫柔舫,何不欣賞一番夜宴風光呢。”
姚纭怎有心情去欣賞這些,她修為運轉,強壓火氣逼問:
“你難不成是想要毀約?”
她是已經做好準備,若墜露仙子說一個“是”字,那就莫怪她在這夜宴上大開殺戒。
然而墜露仙子卻只是朝她波光粼粼的看了一眼,見姚纭眼中毫無任何轉圜的餘地,只好做出妥協的口吻:
“好吧,若夫人執意現在要一個答案,也不是不行,但要先請夫人先做一件事情。”
姚纭道:
“什麽?”
墜露仙子朝旁邊一瞥,道:
“簡單,只請夫人倒一杯酒,遞給妾身這個侍兒。”
說着墜露仙子便接過旁邊侍女手中的托盤,将上面的酒壺酒杯朝姚纭遞去。
順着墜露仙子的目光看去,燈火昏暗處,站着一個身穿白衣,面帶白紗的少年人,他身形消瘦,又垂着透露,發絲在額前晃蕩,叫人完全看不清他的容貌。
姚纭愣了一瞬,而後勃然大怒:
“你竟然——墜露仙子,莫要欺人太甚了!”
他們若真論起來身份,也是平起平坐,叫自己去和一個侍從敬酒,這豈不是明晃晃的鄙夷貶低麽!
距離近的那些客人已然朝這邊看過來,若其中有耳聰目明者,或許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也有可能,若自己今日真為一個侍從敬酒,叫她顏面何存,又叫誠義道日後如何行事!
墜露仙子卻一定要他們難看,呵呵笑道:
“原來親生骨肉的性命,竟然比不過二位的面子,既是如此,那二位請回吧。”
又補充說:
“當然,姚夫人還有一整夜反悔的時間,長夜漫漫,時間可還長着呢。”
說完,墜露仙子竟然真的就要離開了。
眼見她要離去,姚纭咬牙切齒,心中已然恨極了墜露仙子,然而為她兒子的性命,卻也只能忍氣吞聲,叫住了墜露仙子,然後近乎于恥辱的心情,倒了一杯酒水,遞給那名侍從。
那少年卻未發一言,甚至連頭也沒擡,便直接飲下一杯酒,而後在墜露仙子的示意下,便轉身離去了。
墜露仙子看他飲完酒水,又點燃了一支長煙,說道:
“這只香燃盡,妾身便會告知你他的下落。”
姚纭怒目:
“你——!”
墜露仙子道:
“姚夫人,都等了這麽多日,難道現在連一炷香的時間也等不得了嗎?”
姚纭氣息急促,而羅昊英冷淡開口:
“就給你最後一炷香的時間,墜露仙子,你應當也不想這會是最後一次夜宴的開啓。”
墜露仙子便輕笑起來,卻也沒有解釋什麽,只是拂袖而去,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去。
羅昊英也回去原先的位置等待,只有姚纭放心不下,守着那一炷香焦躁等待。
玉挽雲他們當然也時刻注意着這邊的行動,在姚夫人面色越發不耐煩,而墜露仙子望過去的神色,卻越加輕松趣味的時候,玉挽雲忽然道:
“那名侍從有問題。”
謝傾州朝他看了一眼,很是自然的接過話說:
“或許有問題的不是侍從。”
玉挽雲道:
“但他一定是問題的關鍵。”
紅塵道人坐在他們身側,本就為黃泉道人的下落不明而焦急,又聽他們雲裏霧裏的講話,更是覺得頭暈目眩:
“你們師兄弟倆個是打什麽啞謎,有話不能直說?”
謝傾州便笑道:
“前輩不是要找黃泉道人麽?不如去找找看那少年人,或許能有什麽收獲啊。”
“他?”
紅塵道人朝着那少年離開的方向望去,這會兒竟然已經上了二樓,而且身影越發渺小,仿佛将要隐藏雲霧之中。
紅塵道人懷疑的看向謝傾州:
“你确定他知道黃泉在哪裏?”
謝傾州搖頭:
“不确定,但現在也沒有其他線索,那不如先找出一條線出來,也許就誤打誤撞了呢。”
紅塵道人:……
這也太随便了吧,但紅塵道人也是實在坐不住,思慮片刻,竟然真的起身,前去找尋那名少年,而于此同時,在暗夜之中,又有幾條影子同樣朝着那名少年的方向追尋去,那是誠義道的弟子。
顯然,羅昊英也是覺得那少年必有問題,然而那些弟子還沒追出去幾步,就被煙霧迷離了雙眼,而後迷失方向,再看不到那名少年侍從的蹤跡。
又但是,墜露仙子怎可能如此輕易讓人壞掉她的打算。
度日如年的焦躁等待中,那一炷香終于燃盡,姚纭一刻也無法等待,飛身到了墜露仙子身側,甚至直接出劍指向她的脖頸,大有她再拖延,就一劍斃命的打算。
“我兒到底在哪?!”
被長劍指着脖頸,墜露仙子卻還是不慌不忙,按了按眉心,然後問了一個問題。
“姚夫人還記得許多年前的那一杯酒嗎?”
姚纭皺眉,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喝過的酒不知凡幾,她如何知曉到底墜露仙子說的是哪一個。
或許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籠統,于是墜露仙子又說的詳細些許:
“那一杯叫姚紛酒後亂性,與黃泉道人的酒,怎麽,姚夫人是已經忘記了。”
姚紛……姚紛!
這個名字……已經太長時間沒有人提起過,驀然響徹耳中,仿佛驚雷乍起,叫姚纭的手不由一顫,連帶着長劍也晃動了一下,在墜露仙子的脖頸處劃出一點血痕。
但墜露仙子卻毫不在意,只是饒有趣味的看着姚姚纭的神色,從怒不可遏變得驚恐非常。
“你……你到底是誰?!”
姚纭睜大眼睛看着墜露仙子,企圖從眼前這張美豔絕倫的臉龐找尋出昔日故人的影子,但卻尋摸不到一點破綻。
墜露仙子盈盈而笑,說道:
“姚夫人與其關心我的身份,不若關心你兒子的好事吧。”
姚纭已經亂了心神,聞言也只是下意識的回應:
“什麽意思?”
墜露仙子道:
“只是複現一遍姚夫人當年的手段罷了——方才姚夫人送出的那杯酒中,被下了溫柔一夢,如今羅樂天與黃泉道人正共處一室,姚夫人覺得……會發生什麽呢。”
會發生什麽……溫柔一夢乃是溫柔舫有名的情藥,此藥使人陷入夢中,會将眼前人當做自己的心上人,心火上湧,唯有交歡方能解夢。
“剛才那個侍從……”
姚纭沒有勇氣說出口的話,墜露仙子卻嘆息着為她補全了內容:
“沒想到姚夫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許多年前認不出你的姐姐,許多年後又認不出你的兒子,先前妾身還以為夫人是故意認錯,而今才知曉原來是真的心盲。”
故意或者無意,此刻也沒有任何辨別的意義。
姚纭整個人便如雷劈,她竟然與她的兒子失之交臂!那少年……那少年瘦骨嶙峋,垂頭喪氣的模樣,怎麽可能是她光輝璀璨的兒子……可她上次懷抱昏迷不醒的兒子,似乎也感覺骨瘦如柴。
越想,卻越發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叫她神色恍惚,此刻才知什麽叫做遺恨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