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行謀求
再行謀求
玉挽雲目送謝傾州離開之後,卻也沒有任何休息沉睡的想法,甚至十分清醒。
他心亂如麻,方才說的話或許叫謝傾州茅塞頓開,但卻又困擾住了玉挽雲自己。
那是說,他與謝傾州之間沒可能的未來,究竟是天道無意間的遺漏,又或者還是有意為之的阻攔呢?
這又是無解的答案。
若是前者,那逆天而行,叫天道知曉缺漏之處,原本不如意的事情,就能得到成全麽。
若是後者……若是後者呢?
玉挽雲不願意去想,他強迫自己祛除心中的雜念,入定修行,仿佛這樣做,也算是一種解決的方法。
而第二日見面的時候,玉挽雲也神色如常,詢問起來關于樸朔的事情,謝傾州也如常回答,二人默契沒提昨夜發生的事情,仿佛那不過是一場無人知曉的夢境。
樸朔醒來的時候,神色一片茫然,看到紅塵道人的身影,才露出高興的表情,又帶着疑惑的說:
“師父,我們這是在哪啊?”
他的聲音本就有些清軟,此刻更是故作年幼,但也不一定是故意為之——
因為他看到其他人的存在之後,也是像小孩子一樣,往後縮了縮,更加不知所措的,瞪大眼睛看向紅塵道人,說:
“師父,他們是誰啊?”
圍觀衆人 :……
雖然他們也确實沒到很熟悉的地步,但也不至于一個晚上沒見就變成不認識的陌生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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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又是什麽情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紅塵道人的身上。
顯然,樸朔的記憶恐怕又出了什麽問題。
而原本叫樸朔失憶的方法,本就是紅塵道人所施加,樸朔出現這種情況,紅塵道人還是能夠應對的,他接連問了樸朔幾個問題,又接着觀察了樸朔半天,紅塵道人終于确定樸朔是怎麽回事了。
哄了樸朔獨自玩耍之後,紅塵道人才一臉愁容的說:
“他是把現在所有的記憶都忘卻,重新開始回想。”
秦初绮是天生的樂子人,聽到這句話,也第一個樂了一下,開口說:
“那這是歪打正着?這下徹底失憶,也不用在擔憂他想起什麽原歲榮了。”
紅塵道人卻沒任何喜悅的心情,聞言搖搖頭,說:
“秦樓主說錯了,這正是代表他要開始恢複記憶,而且恢複的很快。早上他的記憶回到了當年我收養他的時候,現在已經能回憶起來我第一次帶他外出的情景。”
謝傾州便道:
“所以這是将所有的記憶清空,然後從開始想起來了。”
紅塵道人點頭,承認了這個說辭,若是如此——
公冶聆徽也皺眉說道:
“那豈不是也代表着,他會很快想到與原歲榮有關的事情?”
紅塵道人便嘆出一口氣,無奈的說:
“這也是不能阻止之事了。”
見紅塵道人愁容滿面的樣子,玉挽雲卻突然開口:
“既然記憶無法再次遮掩,又注定無法再續前緣,那将他與原歲榮之間的紅線斬斷不就行了,既然沒了緣分情誼,那就算想起來,也不會傷心,就算再見面,也不會動心。”
紅塵道人聞言,又是搖了搖頭,回答說:
“不行,原歲榮雖然已經轉世,但樸朔卻還是原來的一世,此法是行不通的。”
對上衆人疑惑的目光,紅塵道人詳細解釋道:
“能夠斬斷的,都是前世未斷之緣,若認真論起來,這些前世之緣本也不該繼續留存,所以才能無後顧之憂的斬斷,但今生緣分,是今生造化之中的一輪,若強行斬殺,那是要受天譴的。”
玉挽雲卻覺得這說話好沒道理,若真是如此,因前生之緣今生再續,那就是說今生也生出了緣分,如此再斬殺前緣,今生之緣不也還是同樣存在麽,其中又有什麽區別呢。
玉挽雲沉默間,謝傾州又以開玩笑的語氣說:
“前緣不該繼續留存麽,前輩不若看看我和師弟之間,是否還有前緣殘留?我師弟是要成仙之人,可不能留存任何前緣啊。”
玉挽雲:……做什麽又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來。
而且,謝傾州又怎麽知道,自己真的不想留存前緣呢。
玉挽雲心上不快,但他又隐忍着一言不發,紅塵道人還真是朝謝傾州看了過去,卻又是搖了搖頭,說道:
“探尋前緣,那是樸朔生來就有的天賦,他本就是兔兒神一脈的後代,所以才能照看前緣,我不過凡人一個,卻是無法探勘,再來就算是說斬斷塵緣,其實那也是樸朔才能做到的事情。”
這就又是讓衆人意外的回答,提出問題的謝傾州更是詫異,又接着說:
“不會前輩擅長蔔算之事,也另有隐情吧。”
說出這句話之後,謝傾州自己倒是先笑了一下,又看了看玉挽雲說:
“我師弟難得下山一趟,對人間界占蔔之事頗感興趣,也是聽說前輩占蔔之術人間界第一,本想體驗一番,唉,看來也是要不能如願了。”
蔔算那是紅塵道人的看家本領,只不過蔔算那些大因果之事太容易受到反噬,所以紅塵道人幹脆一概拒絕替人謀算的事宜,只是遇到順眼的,或者他自己想蔔算才會出手。
而此刻紅塵道人看謝傾州真是一副失望的樣子,想了想,說:
“偶爾算一卦,卻也無妨,況且到底還是你們出手替我奪回來貘夢入世卷,于情于理,我是應該報答一番——但我也有言在先,不是什麽事情我都能蔔算,也并非所有兇惡都能化解,若道友你讓我讓天下太平再無任何災禍,我可是做不到的。”
所謂貘夢入世卷,昨夜謝傾州就已經交還給了紅塵道人。
此刻謝傾州聽到紅塵道人的話,便笑道:
“這恐怕是天道也不能做到的事情……我當然不會為難前輩,只是想請前輩一算我與師弟的緣分。”
紅塵道人聽到他的回答,卻是有些意外:
“只是這樣?”
謝傾州點頭:
“只是這樣。”
這倒确實沒什麽難度,甚至可以說是最常見的問題了,紅塵道人都已經做好要接受挑戰的準備,卻沒有想到謝傾州要他做的,是和街頭算命先生沒什麽區別的問緣之事。
這可真是……也太小瞧他了,若非他對謝傾州也算有些了解,幾乎是要懷疑謝傾州這是故意要貶低自己。
但無緣無故的,紅塵道人也不想自己給自己增加難度,于是确定謝傾州只是要算一算他與師弟的緣分後,紅塵道人便立刻謀算起來。
在此期間,秦初绮還想看熱鬧,但公冶聆徽思索一番,覺得此事恐怕非同尋常,還是避開比較好,然後就強行拉着秦初绮出去屋門,暫做回避。
而不過片刻之後,紅塵道人沉吟一番,便開口說道:
“兩位雖然志向不同,但所謂殊途同歸,有這一遭師兄弟的緣分,當然也能做一世的好友。”
其實他們之間的緣分忽隐忽現,幾乎是紅塵道人所見過最奇怪的征兆,一時相得益彰,該是很好的預兆,一時卻又有刀劍相殺,老死不相往來的跡象,實在是太過飄渺難定。
但到底謝傾州也是幫他的忙,那當然也就挑挑揀揀,說些好話出來。
謝傾州卻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
他笑意盈盈,別有深意的說:
“前輩或許誤會——也是我沒說清楚,我想要請前輩謀算的緣分,是另外一種。”
紅塵道人:……
另外一種緣分……還能是什麽呢。
那不僅僅是紅塵道人感覺意外,更是讓玉挽雲也朝他看了過去,眼中是難解的神色。
紅塵道人哎呀一聲,仿佛是頗為惆悵的感慨:
“如今世道,難道興起了龍陽之好不成?”
謝傾州便哈哈大笑起來,說道:
“不管他人如何,只請前輩算我二人之間的未來是否有結為道侶的可能便是。”
這就又是無比直白的話了。
玉挽雲更是,不等紅塵道人說話,他便仙開口低聲說:
“謝傾州,你——說什麽胡話……”
謝傾州道:
“師弟,難道這不是你想知曉的事情麽?”
玉挽雲:……
玉挽雲沉默,謝傾州知曉他的震驚,又嘆了一口氣,說:
“我知曉師弟昨夜想算的是什麽,我也問過鄭半仙兒,他到底是欠了師弟你什麽答案。”
這可真是……這可真是,無疑将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掏出來晾曬了,這本不過是玉挽雲自己忍在心中的念頭,還以為謝傾州毫不知情,卻沒有想到他早已經了若指掌,卻又故作無知的看着自己愁苦為難——
玉挽雲想要發怒,卻怒不起來,卻也沒感覺開心,細細想去,竟只有滿腔惆悵與悲涼。
謝傾州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是師弟想知曉的事情,也同樣是我想了解的答案——師弟,并非只有你一人輾轉反側啊。”
玉挽雲眼皮跳了跳,不知是禍是福,只覺得更加心亂如麻。
他不應答,謝傾州也沒追問,而是又看向紅塵道人,朝他微笑,意思不言而喻。
紅塵道人無奈,也只好再起謀算,但那結束的時間卻更快——
又或者沒有結束,卻因為某種不可抵抗的力量,叫紅塵道人終止了謀算。
紅塵道人睜眼,神情複雜的看向眼前兩人,對上謝傾州充滿期待的目光,很是尴尬的笑了一聲,又支支吾吾一會兒,然後哎呀一聲,說:
“為什麽一定要做道侶,做好友不是也很好麽,或者師兄弟,關系比道侶豈不是更好,你們說是不是?”
紅塵道人是真心提出的這個建議,但可惜兩個人仍是保持原來的神情動作,都沒做什麽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