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樓主出行
樓主出行
世上若評誰最富貴,似乎也難以評判出一個首位,但玉樹瓊花樓的樓主秦初绮必然是其中一個,而且,若提起來雍容華貴四個字,叫人頭一個想到的必然也是他。
無他,只因此人出行的派頭是最為氣派。
先前,玉挽雲還沒出蓬丘山時,謝傾州也和玉挽雲說過此人,其奢華程度非一般人能夠比拟,而且,還調侃說這位是“天下第一華貴的樓主大人”;
玉挽雲上一世進入人間界時,當然也見過他,但那時人間界風雨飄搖,就算是以享受著稱的秦初绮,在他看來,除卻衣着打扮确實是比別人富貴一些,其他也沒有什麽好叫人咋舌的地方。
今日,玉挽雲倒是能夠一睹所謂“天下第一華貴的樓主大人”秦初绮的風采。
那是隔着很遠的距離,便聽見聲樂陣陣,車馬辚辚,便看見煙塵滾滾,便聞見花香漫漫。
原本無比擁擠的道路,也都避開兩旁,不多時,便見兩只彩鳳引路而來,随後是十六架飛馬擁簇着一具游龍飛鳳的車辇從空中浩蕩飛馳,又飄蕩着金紗銀墜,又飛舞着漫天花瓣,又飄揚着濃郁的香氣,又自車辇之中,傳出絲竹管弦之調。
車辇經過之後,沿途又灑下無數的金銀靈石,如風雨簌簌下落,但風雨落下人們争相躲避,這麽一陣金銀雨落下,那是惹得一群人跟在後邊争相搶奪,那種場面,也真是看的人眼花缭亂,不可置信了。
玉挽雲坐在茶樓的窗邊,看着那道飛揚而去的華貴車辇,又垂眸樓下人如雲集的人群,不得不說,還真是長見識了。
他收回視線時,不由看向謝傾州,下意識的問:
“難道你在人間界行走,也是這般招人顯眼?”
謝傾州啧了一聲,搖搖頭笑道:
“師弟,我可沒這麽多家財,叫我如此樂善好施啊。”
又擡頭朝玉挽雲看去,見他仍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了一想,不太确定的說:
“不過,若師弟你也想體驗一番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那倒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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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
玉挽雲想也不想就立刻拒絕。
一則他并非是這樣喜歡招搖的性情,這種事情看別人去做也算風景一道,他自己是萬萬不願意的,二則,他也實在是不相信謝傾州的人品,說什麽萬衆矚目的感覺,他總覺得是要自己在萬衆之中出醜,那還是免了。
玉挽雲絕不想體驗人群擁擠的感受,所以他們在茶館暫歇,見識過秦初绮的出行排場之後,便直接略過太平城,去往了太平學宮。
太平學宮內是不許弟子們禦劍飛行禦物飛行的,外人就更不必說,沒太平學宮的玉牌,那是連大門也進不去……就算是名門世家的大人物來,那也是要提前遞交請柬或者拜帖才行的。
太平學宮也是氣勢恢宏,宮殿接連綿延,不愧是天下一等一的宗門。
但這并不能代表每一個太平學宮的弟子都出身非富即貴,也不能說太平學宮的主人豪橫非常。
實際上,太平學宮的現任宮主公冶聆徽,可謂是兩袖清風,他住在厚重古樸的兼明殿,那是整個太平學宮最為富麗堂皇的地方——太平學宮宮主居住之地,當然不能寒酸了事,但公冶聆徽本人,卻很是簡樸,如非必要,他日常便只穿一身簡樸衣袍,不像是太平學宮的宮主,倒像是太平學宮的掃灑弟子。
又但是,掃灑弟子也沒長得這麽周正的就是了。
玉挽雲與謝傾州他們将聶公子送去入學之後,便過來兼明殿找宮主敘舊。
他們到的時候,正看到公冶聆徽與秦初绮一道站在廊下交談,一個白衣素素,一個金袍燦燦,對比實在是太過鮮明,又襯着身後寬闊典雅的樓閣,不知道的,還以為秦初绮才是此間宮殿的主人。
但可惜,他不是。
而且宮殿的主人似乎也不是很待見他。
玉挽雲他們一進入走廊,恰聽見公冶聆徽道:
“寒舍簡陋,實在是供養不起尊駕,還是請回吧。”
寒舍簡陋?
剛巧聽到這麽一句話,玉挽雲不由頓了一頓,下意識擡起頭看向眼前這方宮殿,那是彩檐重樓,雕梁畫柱,又有奇花異草,香鋪滿庭,若這裏是什麽簡陋寒舍……
玉挽雲在心中默嘆,那他們在蓬丘仙山上居住的庭院,真正是茅草屋一片了。
他心中這樣想,面容倒是還能維系平淡,倒是跟在身後的兔妖樸朔不由睜大眼睛,吓得說話都結巴了:
“這這這……這就是外面的世界嗎,這也還算是簡陋的地方嗎?天哪,那其他地方該是多厲害,多好看,外面的世界,好精彩!”
那倒也不是。
世上想再找一處比太平學宮更氣派的地方,也是很難。
謝傾州別有深意的說道:
“多日不見,公冶宮主的自謙能力,簡直是越發深厚了。”
玉挽雲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他雖然沒開口講話,心中卻不敢茍同謝傾州的言辭。
這還算是自謙麽,自謙到了極致,不是瘋癫就是故意。
顯然,秦初绮也是這樣想的,不可置信的展開同樣華貴的折扇,抵在口鼻之前,詫異的說道:
“公冶聆徽,你倒也不必為了趕我走,就開始發瘋說這些聳人聽聞的胡話,太平學宮若是說一句簡陋,那天下都是危房了。”
公冶聆徽也不否認,順着他的話便道:
“你既然知曉我的意思,那還不趕緊客随主便,盡快離開?”
秦初绮搖頭表示拒絕:
“我每年都捐贈你太平學宮千萬金銀,難道還不能讓你宮主收留我片刻,也太無情無義用完就丢了,況且,我今次來此也不是為了找你,而是為了見一見謝傾州那位傳說中的師弟啊。”
玉挽雲:……
這裏怎麽會有他的存在?
玉挽雲本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旁觀,甚至他跟着謝傾州一道過來找公冶聆徽,也是因為謝傾州和公冶聆徽有交情,他不過是對其他地方也沒什麽閑逛的興趣,所以跟着一道過來了。
沒想到一來到這裏,就聽見他們貌似在争吵的聲音,玉挽雲以為自己是旁觀了一場別人的糾葛,結果沒想到對方話鋒一轉,話題竟然落在自己身上……這種感覺,說不上不适,但也沒開心到哪裏去就是了。
而秦初绮卻還繼續在說:
“那位是叫什麽來着,欲挽天上雲,謝傾九州心——他那位傳說中的師弟叫做玉挽雲,是吧。”
玉挽雲:……
等等——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且不說無緣無故的為什麽會提到自己的名字,這句不三不四的詩又是怎樣一回事……
玉挽雲愣在當場,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而且,自己這一世可是和這位樓主從未相識,他怎麽會知曉自己的名字,還知曉自己今日會到來這裏——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玉挽雲想也沒想,就擡眸看向身側之人,低聲質問道:
“你把我們要來這裏的事情,告訴他了?”
這種事情,有什麽告訴給無關緊要之人知曉的必要嗎?
謝傾州便露出有些窘迫的神情,也很是無奈了:
“玉樹瓊花樓本就是收集各種信息的地方,我們來這裏又不是什麽機密之事,被他知曉,也實屬正常。”
但顯然為這種事情特地前來一趟的樓主,不是很正常。
而謝傾州也是很了解秦初绮的為人,對陌生人秦初绮或許還知曉顧忌顏面,做出高冷矜持的做派,對交情好的人就原形畢露了,尤其這家夥對自己的師弟很是感興趣……今日專程前來,十之八九不幹好事。
謝傾州伸手掐了幾道指法,煞有其事的說:
“掐指一算,今日來此不宜,師弟,我們還是先回去客棧,改日再來拜訪吧。”
說完他就想立刻轉身離開,但顯然是已經晚了。
秦初绮已經看見了他們,并且很是熱情的起身迎接過來,先是和謝傾州打過招呼之後,就看向他身側兩個陌生人。
謝傾州身後那目露驚訝,兼具膽怯的少年倒是有一副可愛的長相,讓人生憐,而與謝傾州并肩之人,卻是更讓人見之忘俗。
他長身玉立,面如敷雪,眼似柳葉,唇若紙薄,額前一道細痕,更添孤冷氣息。
一身繪蒹葭的滄浪色衣袍,又有素白的披帛無風自飄,只是靜靜站着,便叫人想起石壁廟宇中遺世獨立的神明。
秦初绮自然一眼看出來,謝傾州整日裏念叨的那位不惹塵埃的師弟是哪一位,但所謂損友嘛,不犯賤就對不上這個“損”字了。
所以他左右看了看,疑惑的問道:
“謝傾州,你不是說你只有一位師弟,怎麽帶來兩位美人。”
謝傾州:……
都說了,秦初绮平日裏天南地北的亂逛,似乎是忙的不可開交,如今卻專程跑來一趟,定然不幹好事。
開口第一句話都能夠說的如此不讨喜,真是天賦異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