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所謂詛咒
所謂詛咒
是說在此之前,這座城鎮之中也發生過太多類似的事宜,男子之間的情事,本不多見,也很難為世俗所容,他們這麽一個小城鎮,十年都不見得冒出來一對,出來一對說不定要被念叨上十年。
而大約是從一年前起,不知道為何,城鎮之中未婚男子相愛的情況忽然變多了,竟然一兩個月就出現一次,甚至三不五時就冒出來一對,那是連兩只公貓都能互相看對眼黏糊在一起,對一旁發情期的母貓視而不見。
那就像是有人下了詛咒一樣。
這樣的事情,一度讓城鎮民衆陷入慌亂,家中有未曾婚配的成年男子,幾乎是被趕鴨子上架一樣迅速找人結親,生怕晚上一步,自家人就會被“詛咒”纏上。
在經過一番漫長的探尋之後,終于發現這些人全都去過城鎮中的原公廟,而且還發現,凡是男女之人進去叩拜,卻幾乎沒有成事的。
當然也不是随便兩個未婚男子進去就一定能夠成事,那似乎也是要看“緣分”,有緣分才有可能被牽上紅線,雖然在城鎮居民看來,這完全是“孽緣”,甚至是詛咒了。
這件事情宣揚出去之後,倒是吸引不少外地人前來讨新鮮看熱鬧,甚至特意來試一試廟宇是不是真這麽靈,但對于本地人而已,俨然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煩惱。
原公廟原本就是為了紀念某一位德高望重的先賢建立,而且這座廟本就是求財運靈驗,求姻緣出錯,和財運又沒關系,因此就算是有人想為這種事情拆除廟宇,那些求前途的人也不同意。
況且拆除先人廟宇,本身就是一件很大不敬的事情。
但如果不拆……放在那裏,也很是讓一部分人看着心梗。
城鎮也不是沒有想過找高人過來解決這件事情,但那些人聽了第一反應都覺得好笑,而不是覺得這是什麽需要緊急解決的事宜。
最為關鍵的是,這座廟宇雖有古怪,可是既沒有直接害人性命,也沒有間接讓人家破人亡,甚至連被牽線的雙方都是未曾婚配的清白身,也談不上辜負誰——若是不接受自家兒子換了性向而鬧得不可開交,那也實屬家事範疇,別人也管不着啊。
是以過往請的人,要麽是有真本事的人不願意為這種事情來,要麽是有假本事的人過來騙錢,來了也沒有用,而且他們這種偏僻的城鎮,也請不到什麽特別有本事的高人。
如此僵持之下,最後演變成再無男子相伴入此廟宇,以及男子都格外婚配的很早,這樣一來,好像還真遏制了這種風潮。
結果時日一長,又讓人忘記了互相間提醒這件事情。
Advertisement
便如聶公子,就是因為忘記了這樁事宜才中招。
那是說,因為聶公子考入了太平學宮,所以友人也很為他高興,二人在街道上行走的時候,難免又心情激動的談論起來這件事情,暢想去了太平學宮之後的事宜,因為太平學宮距離他們這裏千裏之遙,所以心中雖有激動,也有擔憂,怕不能适應那裏的生活。
恰在此時,他們走到了那處袁公廟前,所以友人提議說,也不知道你去了太平學宮将要怎樣的際遇,不如去廟宇中抽簽算一算時運吧,雖然原公廟是求財運靈驗,但也沒說求其他的不行嘛。
于是,他們就這樣進入到了廟宇之中,正所謂來都來了,那位友人也順道求了一簽,二人同時抽簽,然後就抽中了同一條紅線,不幸中招了。
等到聶公子從太平學宮休假回來,就和那位友人厮混一起,并且沒過幾日,就找到了父母,言說許多日的分別叫他對這位友人日思夜想,認清了自己的內心,他想要和這位友人共度一生。
聶家人欲哭無淚,聽到自家公子竟然要和此人結親,二老差點當堂暈厥,又心急火燎的想做點什麽來挽回禍事。
第一想法當然是叫他們分開,但分開之後,聶公子茶飯不思,失魂落魄,那是連去太平學宮求學也不能夠了。
于是又想找人驅邪,但以往城鎮請的那些人都不頂事,這次總覺得也同樣希望渺茫。
便是就在這樣的前提下,聶小姐提議說,不如試試看能否請得到謝傾州前來一觀,或許能解決問題也說不一定呢。
長輩們信任那些神神叨叨裝模作樣的仙公神婆,聶小姐他們這些年輕人,自然也有自己感興趣的話題,雖然沒離開過城鎮,卻也從各種渠道了解外面世界中的那些才貌雙全的天才人物。
謝傾州便是其中之一,傳說中仙山渡海而來的天縱奇才,聰慧無雙才貌雙全,什麽難事困局到他手裏都能迎刃而解,那些名門世家的公子小姐争相追捧,如何不讓人欣羨,想要親眼見上一面呢。
是以在知曉父母為請誰前來解決這件事情的時候,聶小姐便提出了這個建議。
再次說起來這件事情的時候,聶小姐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緊張的解釋:
“謝仙君神通廣大——我,我也是無意間聽說過謝仙君的名字,只是抱着一試的态度,沒想到您竟然真的親自前來,而且,還和您的師弟一道前來。”
謝傾州當然是回答力所能及之處,必然盡力而為。
但實話說,這種事情,原本也不會麻煩到他頭上來。
謝傾州在人間界出名之後,想找他的人多如泥沙,但想找到他卻是很難,要麽,是正巧撞上他,要麽,就是托熟悉的人和他傳信,又或者沒人脈的,就會找到玉樹瓊花樓。
玉樹瓊花樓是專門負責販賣消息派遣任務的,想要什麽東西或者想找什麽人,都能找玉樹瓊花樓來處理,聶家正是趕上了玉樹瓊花樓一月一次開放樓閣的日子,才遞交了自己的求助信進去。
每次想找謝傾州的人不知凡幾,這封信酬金不多,事情也算不上緊急或者有很大危難,而發出人也來歷平平,本應該是被篩選下去的,壓根遞交不到謝傾州手上。
但這封信卻被樓主看到,內容又讓樓主覺得有些意思,于是,最後是由樓主親自将這封信交給謝傾州,又調侃他講:謝傾州,你不是總說你師弟和你情深義重緣分天定麽,不如去試試看,說不一定,你們之間還真不是什麽單純的師兄弟情誼呢。
說者無意,聽者上心,當時,樓主說這句話的時候,不過是本着損友之間的話開玩笑而已,但謝傾州倒是還真動了這番心思,想要去試試看。
但他也很明白他師弟玉挽雲那八風不動的性情,想讓師弟下山簡直難如登天,如果再知曉他是為這種原因要撺弄自己一道下山,只怕師弟更是要追着自己滿山頭的砍了。
于是謝傾州很有先見之明的隐去了一些內容,來和師弟說起來這件事情,好消息是師弟沒起疑,壞消息是師弟也同樣沒打算下山。
但結果又峰回路轉,師弟竟然又答應了要和他一道下山了。
可見世上之事,總是充滿意外之喜的嘛。
而玉挽雲在來之前對此事的了解,當然是謝傾州改過的內容,描述的很簡單,是說聶公子中了所謂的“詛咒”,突然就對一個人情根深種非君不可,所以要請人來祛除詛咒。
單只憑這些內容,這症狀在玉挽雲看來,和上一世的謝傾州何其相像!
于是玉挽雲邊下意識便以為,聶公子所中“詛咒”,正是他所迷戀的這個人所下,而這個人,也和上一世讓謝傾州中招的妖邪是同一個。
并且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妥之處,畢竟連謝還州都無法抵禦的妖邪,一個普通人當然更無法反抗,輕易就會被迷惑心神。
但聽聶家人說起來關于這種城鎮發生的古怪事之後,玉挽雲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想錯了什麽。
原來所謂對一個人情根深種非君不可……完全不是被特定的某一個人迷戀,而是被各自配對了?
***
既然是為了聶公子而來,當然是要前去看一看聶公子如今的狀況,那是被關在他自己的屋子裏,一身寝衣,披頭散發的歪坐在窗前,呆呆地擡頭看向窗外,桌案上是早已經冷卻而絲毫未減的飯食。
父母喊他的名字,也置之不理,仿佛真是中邪了一樣。
幾人退出房間,聶夫人已然泣不成聲,于是便讓侍女先攙扶她回去歇息了。
只留下聶老爺與聶小姐二人留下應對。
玉挽雲還在思索事情怎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謝傾州已經開始詢問關于聶公子愛戀之人的事宜:
“那名讓聶公子神魂颠倒的男子,你們熟悉麽,他又是怎樣的狀況?”
聶老爺便露出嫌棄鄙夷的目光,說道:
“不過是村頭一個姓王的孤兒罷了,早就自覺羞愧逃跑了,誰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狀況。”
身側,聶姑娘連忙補充說:
“他是村裏私塾王先生收留的一名孤兒,也是兄長在私塾念書時候的同門好友,名叫王霜來,兄長說因為是先生在霜雪天撿到他的,所以就叫這個名字——”
“你好的不聽,偏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還沒等聶姑娘介紹完畢,聶老爺便頗為憤恨的打斷了她的話:
“這算什麽同門好友,引誘你哥哥入此歧途暫且不說,還沒等我去找他算賬,他倒是先跑了,如此毫無擔當之人,簡直是罪無可恕!”
玉挽雲:……
這就罪無可恕了?
他多年不曾進入人間界,沒想到人間界對于這種事情,竟然已經嚴苛到了如此地步。
玉挽雲雖有意外,但也僅止于此,更深一步的感觸卻是沒有了,畢竟他游離塵世之外,人間界對情誼之事如何理解,和他也沒什麽關系。
他只是感覺有些頭疼,他們到底是下山來處理妖邪之事,還是來聽這些人講他們一團亂麻的家事。
玉挽雲按了按眉心,是感覺有些倦怠了,只不過,他到底還想着自己這一趟是為人解決問題而來,才沒拂袖而去。
一旁的聶小姐似乎是不滿她父親的說法,據理力争起來:
“爹爹,王公子也是一番好意,才想着讓哥哥去原公廟裏求簽啊,而且,這也是哥哥自己同意的,再說王公子為什麽逃跑,還不是您說要将他亂棍打死……您做什麽全怪罪王公子——”
聶老爺便怒道:
“你哥哥怎麽會平白無故帶他去,必然是他故意引誘,我難道不該教訓他嗎,還有你這孩子,怎麽胳膊肘總是往外拐——”
說着說着,竟然是要吵起來的架勢了,謝傾州見狀,立刻去勸架,他本就是貴客,三兩句話間也就将雙方怒火勸下來,只是又少不了被問讓他評斷到底誰對誰錯。
這個問題嘛——
在聶家人的注視之中,謝傾州凝神半晌,最後十分慎重的說:
“事已至此,還是先去看一看那所謂的廟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吧。”
然後就拉着已然露出倦怠厭煩之色的玉挽雲迅速開溜。
謝傾州在人間界游歷多時,早就習慣各種突發狀況,也見識過太多亂七八糟的辛密,聶家人這點争吵實屬在正常範圍之內,他沒覺得有什麽,但他很擔心師弟會不耐煩拂袖而去。
畢竟,他師弟可是不染塵世之人。
而師弟若感覺不耐煩或者心生煩躁,最後一定是要拿他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