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
那些人說話的時候,大概也是不敢打擾到這兩位看起來就很不同凡響的來客,因此都是壓低聲音來說的。
但這些聲音傳入到玉挽雲耳中,卻沒任何遮掩性,甚至連他們互相間拉扯衣服的聲音,玉挽雲若真凝神細聽,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為這些交談聲,才讓玉挽雲收回了飄蕩的神思。
然後他就蹙了蹙眉。
就算是這些人所談論的大多數誇贊他的話,卻也不會讓玉挽雲感到喜悅,反而越聽越覺得別扭,甚至有些後悔草率就做了和謝傾州一道下山的決定。
他只想着這一趟要解決妖邪,卻忘了他步入人間界,那必然是要和很多民衆打交道的。
玉挽雲是很久都沒在人群中走過的經驗,上一世為謝傾州入魔之事在人間奔波,固然也接觸不少人,但那時他也沒心情去關注旁人的存在,謝傾州留下的恩也好仇也罷,在他眼中不過都是找謝傾州的線索,并不會為之分神太多。
這會兒又不一樣,沒有什麽可焦慮在意的事情,于是注意力便不由自主的發散出去,聽到這些人圍繞他所談論的聲音,于是更加煩躁。
他果然還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走過一段路後,聽見那些人聲只多不減,而且還有越來越多的人跟在身後時,玉挽雲不由低聲開口說話:
“你平素在人間界行走,難不成也是這樣人聲吵雜,一路跟随?”
謝傾州側目,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不知怎麽,心中卻有些愉悅,于是語氣松快的回答:
“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尤其這偏僻地界,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個陌生人,冷不丁見到師弟這般神姿仙容,難免失态,師弟是要飛升之人,就不要和這些尋常民衆計較咯,讓他們多看兩眼,你又不會吃虧,師兄我也與有榮焉啊。”
玉挽雲:……
你是有什麽與有榮焉的地方!
Advertisement
玉挽雲腹诽,沒接這句話,只是加快了腳程,而後幾步間就沒有了人影,引起一陣的驚呼聲。
見他“落荒而逃”,謝傾州嘴角笑意又擴大了一些,正要跟上去,就聽見旁邊一個童子驚訝的聲音響起:
“啊~那個神仙哥哥飛走了!”
謝傾州停了停腳步,朝聲音處望去,那是一個不過七八歲的童子,身側是他的母親,正手忙腳亂的捂着孩子的嘴巴,見他看了過去,還以為他聽到了自家孩子的話要找孩子算賬呢,連忙把孩子緊緊抱在懷中,正要開口替孩子道歉的時候,謝傾州卻只是豎起手指放在嘴角“噓”了一聲,又朝童子眨了眨眼,輕聲笑道:
“那位神仙哥哥臉皮輕薄,經不起誇,聽見你的話,就害羞的跑掉了。”
那童子連忙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說:
“那我不說了,還能再見到——”
童子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眼前這位神仙哥哥卻也擡腳離開,走了幾步,消失不見,徒留一群民衆愣在原地,互相間不明所以的看了一會兒,才悵然若失的各自散去。
謝傾州找到玉挽雲的時候,後者正落在一處屋檐上,垂眸注視着面前的那處頗為富貴的庭院。
謝傾州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那正是他們要去拜訪的人家,不由驚喜的嘆道:
“師弟第一次來,竟然也能找到地方,還真是天賦異禀。”
玉挽雲:……
整個城鎮上最為富貴的宅院就是這裏,匾額上明晃晃寫着【聶府】兩個大字,而他們要拜訪的人家,便是這座春苗鎮上的一位姓做聶的富豪,他是傻子還是瞎子,才會對其視而不見。
“少廢話了。”
玉挽雲對謝傾州完全不走心的誇獎無視,說道:
“下去一觀。”
說完之後,他就率先落了下去,恰有人經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輕飄飄的從天而降,衣物層疊飄蕩,如雲似霧,還真以為有神仙下凡,正要參拜,對方卻從他面前飄蕩過去了。
玉挽雲完全無視過路人的表現,徑直走到了那宅院的門口,抽了一下手中順道帶下山的拂塵,門上的銅環便敲着門響了起來。
片刻後,便打開一條門縫,從裏面探出一個童子出來,見了他們,先是瞪大眼睛愣了一會兒,然後才有些結巴的開口說話,問他們的目的。
聽說他們便是家主請來為少爺驅邪之人,更是驚異,請他們在門口稍等片刻,便立刻轉身,匆匆跑回院內,甚至因為太過激動,還差一點摔跤,卻還是不忘記一疊聲的大喊:
“老爺,老爺!不得了,外面來了兩個神仙似的人物!”
這樣的話果然是很引人注目,等到玉挽雲與謝傾州二人邁步進入庭中時,便見庭內廊下,連帶半開半阖的屋門內,都是探頭探腦的來看“神仙人物”的聶家主仆,眼中不乏驚異之色,又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些聶府內的人,當然聽說這次前來驅邪的人非同一般,卻沒有想到是如此的非同一般,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仿佛是讓他們蓬荜生輝了。
此二人踏步進入庭院的時候,他們這座早已經半新不舊的老宅子,竟然也好像随之散發光輝,是什麽頗為厚重的古樸宅院了一般。
就連早已經年過半百的聶老爺,在這樣兩個年輕人面前,竟然也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話才不算失禮。
好在謝傾州主動示好,他本就一張使人心生親近的俊美臉龐,又慣常未語先笑,開口先笑着表述來意之後,對方也反應過來,從善如流的跟着自報家門,三兩句話間,也就熟悉起來了。
至少不再尴尬和冷場。
玉挽雲仿佛置身事外一樣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謝傾州和這位聶老爺聊的興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什麽忘年交的好友,哪裏是才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呢。
玉挽雲又百無聊賴的想,謝傾州這種和誰都能聊成一團的天賦,大概也不是誰都能學會的。
玉挽雲無意參與他們之間的談話,但不代表別人也能無視他的存在。
謝傾州自然是習慣了玉挽雲時不時的走神與漠視,但這位聶老爺卻是頂不住這若有似無好似冰霜的視線,面目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看向他,惶恐的說:
“這位仙君——嗯,鄙人見識淺薄,家人也沒見過什麽世面,這這……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啊。”
聶老爺呢,是以為自己家不懂仙人規矩,剛見面就惹了這位仙君生氣,他們這小門小戶的,可惹不起這些有大本事的修行者啊。
但玉挽雲卻覺得莫名其妙了,他又沒說什麽也沒做什麽,為什麽突然道歉。
玉挽雲還沒開口講話,謝傾州倒是先噗呲一笑——玉挽雲久離人間,所以才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人間界厮混已久,當然一眼看出來為何聶老爺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出來。
然後在玉挽雲真正冷眼掃過之後,謝傾州咳了一聲,忍住了笑意,代為解釋道:
“我師弟常居山中修行,不善與人交談,且天生冷臉,習慣就好了,聶老爺不必介懷,若有什麽需要只管說便是,我師弟其實面冷心熱,你若真有什麽為難之處,講說出來,我師弟也必然幫你将問題圓滿解決。”
是,是這樣嗎?
聶老爺還有些忐忑不安,壯着膽子直面看了看這位葭衣仙君,果然發現了一些細微之處。
雖然這位仙君的臉色還是冷若冰霜,但看起來也沒發火惱怒的跡象,只是冷冷的站在原地,仿佛早就習慣遺世獨立。
這位仙君長相當然也是極好,但其細眉薄唇,額上還有一道細長的血痕,叫他看起來格外淩厲,倒也無怪乎讓人一眼會以為是難以接觸之人。
而知曉這位仙君只是性情如此,并不是因為對他們有所不滿才冷臉,于是聶老爺也暫且放下心來,有心想和他說什麽話來拉近一些關系,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雖然謝傾州解釋了,但仍舊覺得這位仙君有些不近人情,還是不要自讨沒趣了。
倒是玉挽雲聽見謝傾州介紹自己的話,很想朝他翻一個白眼。
謝傾州還真是撒謊不帶氣喘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成了面冷心熱之人,而且,別以為他聽不出來,謝傾州就這樣把本應該是他來解決的事情,推到了自己身上,有這樣做師兄的嗎?
但此刻是在別人的地盤上,玉挽雲到底還是止住了翻白眼這種舉措,只朝這位聶老爺微微颔首,又應答兩句話之後,便繼續做壁上觀,只聽謝傾州和聶老爺閑聊。
那其實也沒有多長時間,聶老爺便引他們先去飲茶歇息,并且,那聶老爺應該也是怕家裏人沖撞兩位來客,讓其過了眼瘾之後,就連忙讓他們散去,最後只餘下聶老爺及其夫人,小女聶蓮以及貼身侍從在內留下,招待玉挽雲與謝傾州二人。
在此前的信件之中,已經說明他們找謝傾州的緣故,此刻見面,又免不了再細說一遍原委。
他們家中了妖邪之術的人,是家中的大公子聶槐。
是說,不知怎麽的,聶公子突然就對另外一個男子神魂颠倒,還揚言一定要和對方永生永世在一起,家人勸慰他,他卻仍是執迷不悟,就算是對方都已經選擇離開了,聶公子卻還是不肯放棄,寧願絕食抗議,也絕不妥協。
這種事情乍聽起來,完全是他們自家的事情,實在是沒必要說給外人聽,但問題就在于它出現的太過于頻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