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昨天晚上真的像莊又說的有暴雨。
一夜電閃雷鳴,靜下來能很清楚聽見浪潮聲,混着呼嘯的狂風。
曲幽直到三四點才睡着,淺眠中牽着一個清醒的夢。
夢中,女孩坐在鋼琴前,身側的落地窗外的世界像蒙了層黑色的幕布,天陰沉,風猖狂,樹被連根卷起,是極端惡劣的天氣。
最終,夢境随着女孩的手拍在琴鍵上,昂貴的鋼琴傳出痛苦的嗚鳴而終止。
曲幽從夢中驚醒,頭有些疼。
窗外已經放晴,門外傳來敲門聲,準确的來說,是輕撞。
她趿着鞋挪到門口,打開一條縫,門外刺眼的光沖進來,曲幽半眯着眼沒看清門外的人,只知道是送餐服務。
“不需要。”曲幽平常沒有這麽重的起床氣,或許是因那場夢的緣故。
一頭烏糟的長發跟半張臉都掩在門後。
季白晝看着她準備關門,冷冷出聲:“你是想餓死在我房間裏?”
“餐不是我點的,你兇什麽?煩不煩啊。”
曲幽腦子還處于迷糊的狀态,她現在只想一頭栽回床上。
少年一只手穩穩托着餐盤,冷眼看着門後露出的那半張臉。
很好,脾氣比他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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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晝一把拉過門把,門被關嚴,他轉身離開。
莊又看着季白晝把餐盤原樣端下來,臉色陰沉駭人。
“晝哥,曲小姐可能是還不餓。”
餐盤被重重擱在休息區的方桌上,季白晝勾了把椅子坐下,長腿屈着。
想到剛才在樓上,曲幽縮在門後說他兇、煩。
他氣得不輕,眉骨輕顫,渾身散着戾氣和狠勁。
“不識好歹。”
莊又見狀也不敢吭聲,默默承受少年身邊飄來的低氣壓。
-
曲幽一覺睡到下午兩點,人清醒過來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腦子裏出現她中午半懵時朝季白晝發火的畫面。
應該是夢吧?她不太确定的眨眨眼。
她洗漱完換了身衣服準備下樓覓食,門口卻突然傳來敲門聲。
曲幽拉開木門,門口的人她有些眼熟,兩男一女。
“卧槽,小嫦娥?”
曲幽被這嗓子吼得一驚,耳邊又傳來一句女聲。
舒槐秀眉皺起,語氣不善:“你誰啊,怎麽在阿晝的房間?”
而她身邊最為冷靜的一個少年出手拉着她,臉上挂着淺笑:“別着急。”
“你們走錯了。”曲幽杏眼微彎,話音輕巧。
對比之下,面前的三個人像是來找茬的。
舒槐眼睛一斜門旁挂着白晝二字的木牌,她也是個沒耐心的主,甩開路昌時的手推了一把曲幽,人直直往裏走。
曲幽要比舒槐更瘦一些,猝不及防被推搡,她的肩撞在木門上,門砸在牆上發出一聲不小的動靜。
同一層樓的另一間門打開了。
人還沒走出來,冷聲先傳到幾人耳中:“幹什麽呢?”
季白晝從“幽巷”走出來,看見不遠處的人後臉立馬沉了。
曲幽一只手扶着左肩,臉上吃痛的表情還沒收住。
蓋游看了眼從另一扇門走出來的少年,震驚地喊了聲:“阿晝?”又轉頭看了眼眼前的女孩。
什麽情況?
少年邁步走向幾人,曲幽也擡眸看了眼季白晝。
他走近隔開蓋游和路昌時,扯下曲幽按在肩膀上的手,毫不意外的,一圓滑的肩角蹭得通紅。
“阿晝,不好意思啊。”路昌時站在少年身後。
曲幽抽出手沒矯情計較,聲音清冷,卻像是把他推遠:“你朋友,能帶走嗎?”
一句輕巧的話,卻讓少年周身戾氣橫飛。
他瞧見屋子裏的另一個女孩,冷斥:“滾出來。”
舒槐被季白晝語氣吓到,這是第一次,他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女孩從屋子裏出來,滿眼不甘和傷心。
他看不見也無暇顧及,只是冷冷盯着她,“道歉。”
曲幽手裏拿着房卡和手機,把門關上,“不用了”,她從他眼前離開,下樓。
季白晝火上心頭,沒追,他個子是三人中最高的,此刻眼裏盛着淩厲的怒意卻無處發洩。
他掃了眼路昌時下巴上的擦傷:“怎麽回事?”
蓋游提到這個就生氣:“伍丘那孫子鬧着要你賠錢,剛才去車廠鬧事,正好被阿路摁下了。”
伍丘就是昨天晚上被季白晝中打得半死的男人。
這人從根本來說就是個地痞流氓,初中辍學,父母雙亡,無法無天,整天混吃等死的。
伍丘跟季白晝的梁子早在他高一的時候就結下了。
這人仗着年紀大些,跟社會上的痞子混在一塊,勒索初高中生,結果有一次正好撞上季白晝跟蓋游路昌時他們,一群人不由分說地就開打,伍丘在季白晝手上吃了虧之後就一直記着他。
高二的時候季白晝愛玩車,他爹索性給了他一筆錢讓他折騰,結果好巧不巧的,車廠被伍丘這群傻逼占成混子聚集地了,第二次季白晝直接給人送進局子裏關了三個月。
季白晝家裏有錢,父親是做旅游生意的,常年不在身邊,而他媽媽又是個三分鐘熱度,總想着開店玩玩,結果搞了民宿出來又當甩手掌櫃,跑出去旅游了。
導致季白晝就什麽東西都沾點,學習、跑步、民宿、車廠,四處轉。
說到底,知道他情況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羨慕。
“人在哪?”
“在廠子裏,讓幾個兄弟看着了。”
季白晝讓他們先走,他回房間拿了車鑰匙,又不緊不慢地下樓。
少年從樓上下來,走到吧臺,“人呢?”
莊又現在已經很清楚季白晝問的是誰了,“曲小姐去後院了。”
季白晝朝後院走,這個點跑到餐廳吃飯的也就只有曲幽一個了。
他站在門邊看了會兒。
她吃飯的時候不講話也不看手機,乖巧安靜,沒有脾氣,像只兔子似的。
“生氣了?”
季白晝突然出現,大搖大擺地坐在她對面的位置。
曲幽今天穿了件白色碎花吊帶裙,前面裙擺的位置到大腿中間,後面斜下來能拖到腳踝。
松松的麻花辮垂在胸前,她連頭都沒擡一下。
季白晝突然笑出來,她沒看,也不知道他是真笑假笑。
“嫌我兇,煩我?”
曲幽動作停了下,那不是夢……
有風掃過,竹簾輕晃,她額前的碎發被吹亂,他伸手替她理了下。
“不是關心昨天那個傻逼?吃完我帶你去看他。”
曲幽擡眼看見季白晝雙臂交叉抱胸靠在椅背上,正凝眸瞧着自己。
“我沒有關心他。”她只是不想招上麻煩。
“哦。”他冷淡地應了聲。
這種感覺讓曲幽覺得難受,但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幹脆閉了嘴。
等曲幽吃完飯站起身,季白晝的目光落到她的腿上。
操。
“這怎麽回事?”季白晝握着她的手不讓她動,另一只手往下攥着她的膝蓋窩。
曲幽一手按在胸口彎了彎腰,看見自己兩條小腿上的淤青,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少年的大拇指在那處輕按了下,随後擡頭望向她:“疼不疼?”
曲幽被他眼裏炙熱的關心吸引,搖了搖頭。
她實在有些嬌,哪哪都細皮嫩肉的,幾天,他看見她身上多少傷?
蹭一下就紅,撞一下就青。
好在消的也快,腳踝也沒再腫了。
季白晝站起身,瞧她一眼,眉心微蹙,“喜歡穿裙子?”
曲幽沒聽懂他什麽意思,好看就穿了,沒有女孩子不喜歡漂漂亮亮的。
他聲音有些沉:“去門口等我。”說完他重新回到三樓把機車鑰匙換成汽車鑰匙。
-
季白晝帶着曲幽到車廠的時候,蓋游他們已經等了快二十分鐘了。
曲幽剛下車就看見室外的棚子下停着幾輛車子和遍地的零件。
棚子的鐵杆旁拴着一只黑毛狼犬,毛發有些潦草,原本趴着睡覺,聽見動靜後邊站起身子。
曲幽看着狗,總覺得它的兇樣有點眼熟。
“怕狗?”身邊的人突然出聲,她才反應過來。
“不怕。”
季白晝走在她前面一步,回頭瞧她,“喜歡?”
曲幽瞥他一眼,語氣冷淡:“人呢?”
她總能說出讓他生氣的話,從她那他聽不到一句喜歡的。
他扣着她的手腕,“這麽關心一個垃圾?怕我弄死他?”
季白晝眼底浸透戾色,嘴角卻揚着,靠近她:“還是,你擔心我?”
曲幽的眼睛倏地睜大,一臉不可置信,沒來得及回答。
蓋游站在鐵門邊喊了聲:“卧槽,晝哥你幹嘛呢!”
他擡手揉了下眼睛,操,季白晝身邊站的真是“小嫦娥”,什麽情況啊!這女孩這麽嬌能見這種場面?
季白晝坦然直起身,扯了下嘴角,“喊個屁,沒見過?”
曲幽掙開他的手,站在一旁:“不要讓人誤會。”
少年嗤笑,漫不經心道,“沒有誤會。”
她陡然擡頭,他已經朝前走了。
曲幽看着他的身影,想起了第一天見到他,他也是這樣,朝前走,直到離開她的視線。
陽光蔓進眸中,明明是白天,卻有璀璨的星星突然墜下,重重砸進心底。
“你是公主嗎?”
曲幽不記得季白晝是什麽時候轉的身了。
少年嘴角勾着壞勁兒的笑,語氣裹着戲谑,眉眼透着不羁的惡劣,頭頂的藍發附上了一層淺銀色的光。
他單手插兜懶散地立在門前,風猛地掼過,後面一句話聽得不太真切。
可能是鬼迷心竅,她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勾了下貼在他身上的衣角。
一瞬間,季白晝低頭,看清了她的臉,一雙水亮的淺眸透着得償所願的笑意。
他的心髒跳得厲害,而曲幽卻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
她覺得,她是喜歡浪潮的。
洶湧或寧靜,沒有理由不喜歡。
少年怕被她聽見加速的心跳,冷聲開口:“你勾老子魂呢?”
曲幽攤開手:“還你?”
還個屁,魂歸你了。
他擡手拍了下她的手心,“老子上輩子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