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曲幽一身幹淨漂亮的碎花裙和眼前的一幕格格不入。
偌大的倉庫裏堆砌着各類雜物件,幾輛被拆成只能看出架子的機車,灰色的水泥牆,一隅被單獨隔出來擺了個雙人沙發。
環境說不上髒差但真的很亂,她微微蹙眉瞧着這些。
不遠處,幾個少年正在打游戲,一個滿臉傷痕的青年男子被圍在中間,沒有束縛和桎梏卻乖乖地坐在一個巨大的橡膠輪胎上。
那人一看見季白晝就激動起來,嘴裏不清不楚地一直在罵髒詞爛句,可惜激不起少年半分脾氣。
季白晝頭歪了下,手覆在脖頸銜着肩的位置,語氣犯着懶:“看見沒,精神着呢。”
曲幽不知所措的四處打量,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是先前敲她門的三位。
女孩質疑的聲音輕飄飄傳出來:“你是□□的小混混嗎?”
不知道是誰帶頭笑了聲,一轉眼整個倉庫蕩滿少年的笑聲。
一個坐在輪胎上的黃發少年抹了把淚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晝哥你從哪帶來的萌妹子,媽的,要是□□你怎麽着也得是個頭子吧。”
季白晝站在一邊瞥了眼,笑得招搖,也沒反駁。
幾個少年原先确實都是些地痞子,後來被季白晝招回來在車廠工作了。
看曲幽的眼神逐漸透着信以為真,季白晝扯了下她的麻花辮。
“你什麽眼神?你看見過老子幹壞事?”
蓋游突然從兩人身後竄出來,一把勾在季白晝肩上:“說的對,我們阿晝,行俠仗義,從來只行善事。”
Advertisement
曲幽對這人沒有什麽好印象,她不會要求他人必須見義勇為,但有時候袖手旁觀等同于對立。
“我呸,季白晝你他媽就一畜生。”一聲怒吼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過去。
伍丘乘所有人都不注意時從輪胎圈上蹦起直朝着季白晝沖過來。
曲幽險些被那張兇神惡煞到有些扭曲的臉攝住,下意識往少年身邊靠了一步,緊接着就看見一個長相溫柔的少年一腳放倒沖過來的人。
季白晝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散漫樣,眼底浮上淺淺的笑意,偏頭看了眼身邊靠近的女孩。
曲幽對上他的目光,有些不解。
他的脾氣什麽時候這麽好了,這人這麽罵他都不生氣?
蓋游看了眼路昌時,又瞥了眼趴在地上的男人,雙手抱臂一副嬌妻戲精的語氣:“啧,禽獸!”
路昌時輕擡下巴,細碎的額發半遮着眉毛,烏黑的眸子透着溫和的笑意,勾着嘴角時右臉有個小酒窩,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剛才一腳把人踹倒在地的會是這樣一個長相溫潤的少年。
這人看上去跟季白晝簡直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頭頂突然傳下一聲冷的讓人發毛的質問:“喜歡小白臉?”
曲幽重新跟他拉開距離,眼睛都沒擡一下,瑩白的耳尖卻燒紅了。
季白晝把這一幕斂進眼底,煩躁油然而生。
她朝他笑一下都跟要她命似的,現在在他眼前為另一個男人害羞?
原本趴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朝着曲幽的方向滾動翻了個身,頭側着,眼裏瞬間映上一雙美腿。
伍丘嗤笑出聲:“季白晝,你今個就算打死我,老子也不虧了。”
曲幽原本就低着頭,眼裏突然出現了那張陰暗的臉,她連連後退了幾步,惡心的夠嗆。
男人不怕死的,又朝着季白晝挑釁道:“妹子皮真嫩啊,我昨天下手重了是吧,不過這腿上青這麽大一塊也好看。”
蓋游離季白晝最近,他下意識看眼季白晝的臉色。
是錯覺吧,他渾身有些發毛,懷疑是哪座冰山遷移到他身邊了,冷的悚人。
季白晝一言不發,眼底的煩躁被狠戾替代。
他朝前走了一步,聲音靜的詭異:“你很想死是吧?”
衆人都只覺得心髒突然提到了喉嚨,真正發脾氣的季白晝,沒人敢攔。
曲幽站在他身後,不用看,她能感覺到他身上透着的散漫消的一幹二淨,只剩下一股子駭人的煞勁兒。
她怎麽會覺得他脾氣好,分明是剛才那人的話根本沒資格進他耳朵。
季白晝彎了下腰,一把扯住了男人的衣領,伍丘的上半身像袋垃圾被人拎起,整個人被季白晝拖着走了兩三米遠。
他蹲下身,聲音攀着地獄裏的凄厲:“好看?”
伍丘比季白晝大了五歲,此刻也被他吓得不輕,魂魄都有些散。
沒得到回答,他挾眸盯着他,嗤道:“伍丘,老子真給你臉了。”
話音未落,季白晝虎口扼着男人的下颌,狠狠把人掼在地上。
鑽骨的疼痛攀上腦髓,男人渾身顫栗。
季白晝把人拖遠,身子又把男人擋得嚴實,曲幽站在門口只聽見猛地一聲撞擊,如同鬼煞索命。
伍丘瞪大的眼睛裏盛滿恐懼,後悔也來不及,拳頭再一次砸下,他連求饒的話都喊不出了。
蓋游看着季白晝的動作連忙擋在曲幽面前:“卧槽,妹子你往外站站,別看這玩意。”
他原本好心關心她,結果人家壓根不需要。
“有煙嗎?”
蓋游愣了下:“啊?有有。”
“火機。”
曲幽拿着東西從門邊快兩步朝少年身邊走,她伸手在他的肩上戳了兩下,話音裏透着些無奈:“季白晝。”
少年身子一僵,藍色的發絲垂下,一股寒意從脊骨直沖腦海。
他在她面前發瘋了。
她剛剛喊了自己的名字。
他怎麽能把她帶到這種地方。
讓她害怕了?受委屈了?他他媽就是個混種……
各種混沌的想法傾瀉而湧,他的手背上還沾着暗紅色的血跡。
季白晝丢下手裏的人,拳頭松開,轉過頭,愣神地望着她。
果然,她穿裙子真的特別漂亮。
“他騙你的,他什麽都沒看到,也沒碰到我。”曲幽的眼神和聲音都極其冷靜,作用宛如一針鎮定劑。
他不清楚女生穿裙子也會穿安全褲保護自己,只知道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曲幽把煙遞在他嘴邊,他啓唇含住,她勾唇笑出來,手裏的火機“嚓”地冒出火苗。
她在替他點煙,像替凱旋将軍的斟酒一般。
操,季白晝感覺自己快栽了。
曲幽伸手把人拉起來,瑩白的纖指彈了彈少年黑色衣衫上的灰塵。
她看了眼地上的人,意識清醒,臉側嘴角擦傷,轉頭問季白晝:“他身上骨頭有斷嗎?”
季白晝扭頭吐了口白煙,聲音低沉:“沒有。”
他不蠢。
曲幽滿意的點了下頭,白色皮鞋的鞋尖輕輕踢了下那人,“喂,我救了你。”
周圍一圈人傻眼地看着這個外表跟天仙似的女孩。
她想裝純裝無辜沒人能拒絕,聲音裹着淡淡的不屑:“私了吧。”
世界上最可怕的兩種人。
一種是不要命不怕死如同驚浪的瘋子,還有一種是能夠讓蹙浪折服的瘋子的主宰。
不巧的是,一黑一白,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今兒個伍丘全撞上了。
蓋游站在門旁勾着路昌時的肩,懵逼地問:“什麽情況?”
僞善的少年笑得燦爛,眼神卻落在另一人身上:“以後阿晝只能排第二的情況。”
-
“你是不是有病!鬧出事誰負責啊?”曲幽拉着季白晝走出倉庫,看不出先前的乖巧。
季白晝手上沾着未擦幹的水,靜靜看着她奓毛。
她也就在他面前狂,真是慣的。
“你裝什麽啞巴!”說沒被吓到是假的,曲幽一巴掌打在少年的手背上,他依舊是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不會出事。”
“你憑什麽這麽說?”要不是她攔着呢?
少年掐了把曲幽的臉,答案寫進眸子裏。
路昌時讓人把伍丘帶去醫院檢查,等人散的差不多了,跟蓋游舒槐一塊走出倉庫,正好看見曲幽在發脾氣。
一看見別人,曲幽拍開季白晝的手連帶着擦了下臉上被他蹭上的水,惡狠狠瞪了季白晝一眼。
只不過那眼神在季白晝眼裏實在算不上威脅,可愛的要命。
季白晝什麽時候對女孩露過笑?
蓋游隔着老遠就義憤填膺地問:“阿晝!你什麽時候拐上小嫦娥了?”
不仗義!太不仗義了!但他不敢說。
季白晝掃了他一眼,意味深長:“拐沒拐到我說的不算。”
舒槐朝兩人跟前走了兩下,眼裏明顯的不甘。
明明陪在季白晝身邊的從來都是她,她的喜歡無人不知,偏偏就被這麽個空降的丫頭截了胡。
憑什麽?為什麽他就從來不看她一眼?
季白晝低頭從兜裏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聲音裏浸着愉悅:“鴿子,晚上請大家吃個飯,我報銷。”
舒槐的腳步頓住,蓋游在旁邊應了聲,又問:“阿晝不帶着小嫦娥一起?”
季白晝垂着眸子,目光落在曲幽有些散開的麻花辮上,嚣張的宣誓主權:“沒空,我得陪她吃。”
少年不由分說,拉着曲幽往車旁走,身後又傳來一道女聲。
舒槐的聲音有些尖銳,她喊他,“季白晝! ”
少年置若罔聞,不理不睬,卻細心地替曲幽拉開車門。
他喜或不喜,一看便知。
“舒槐。”路昌時在身後冷冷提醒她,不要再鬧了。
女孩卻執着倔強,朝前又走了兩步。
這次季白晝停了步子,卻依舊沒看她,眼神落在她身後的少年身上。
“先走了。”
在他眼裏,舒槐這個人大概并不存在。
-
坐上車,曲幽長長地呼了口氣。
都是被他教壞的……
真要命了。
少年調笑的語氣再次出現:“扮鹌鹑呢?”
曲幽低着頭,左手下意識按在右手手腕上,沒搭理他。
車子行駛在無人的街道,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怪異。
他第二次開口詢問:“小英雄想吃什麽?”
依舊沒有回音。
他偏頭看了眼,女孩靠在窗上,神游天外。
“曲幽。”
女孩眸子垂了下,轉過頭看他。
原來他知道她的名字。
季白晝指間在方向盤上輕敲,過了幾秒,突然嗤了下:“老子又惹你了?”
曲幽在心裏罵他脾氣差,目光卻罕見的沒有移開。
她靠在椅背上,盯着他,驀地開口,聲音不摻半分情意:“我會離開的。”
她只是來旅游散心的。
所以,無論是濘鎮還是他,遲早都會離開。
少年的背脊僵直,把四扇車窗全部打開,期盼着狂烈的風能把她剛才說的那句話全部吹走。
他怎麽就忘了呢,還裝模作樣地說盡那些蠢話,現在又被人一巴掌扇得清醒。
一個甜棗一榔頭,她真會玩。
季白晝開車依舊是骨騰肉飛的,但這次曲幽半點都不難受了,難受的是他。
曲幽被安然地送回晝·舍,而少年只是驅車調了個頭就離開了。
她擡頭重新看了眼這間民宿。
晝·舍。
白晝。
季白晝。
從一開始就是她不小心踩進了他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