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曲幽坐在搖椅上,拿掉手腕上的發熱貼,輕輕揉了兩下。
她吃飯向來不準時,一點出頭,曲幽才到後院的餐廳吃飯。
後院的裝修很有深山幽谷隐居的感覺,檐下竹簾,瓷碗古畫,院子裏的一角種着翠竹,大概就是古人說的遮陽避暑之地。
吃飯不準時也有好處,曲幽到餐廳的時候裏面基本上都是空無一人的,這次也是。
她坐在角落的位置,靜靜吃着飯菜,時而有清風吹過,竹影晃動。
曲幽沒想到有人會陰魂不散。
對面的位置突然坐下個不速之客,她擡頭望去。
少年的頭發睡的亂糟,臉色也有些沉。
季白晝從靠牆的竹筒裏抽了雙一次性木筷,撕開塑料袋,絲毫不客氣地從曲幽的餐盤裏夾了塊咕咾肉。
酸甜口的味道在唇間膩開。
“讨厭甜食,不錯。”
曲幽不理他,自顧自地吃飯,又夾了一筷子雞蛋送進嘴裏,手腕卻被人握住。
季白晝沒用力,只是握成空拳圈着曲幽細瘦的手腕,一圈明晃晃的紅痕還未消退,他的指尖輕擦過那處。
他記得出去的時候還沒有的。
真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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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晝話裏藏着愠怒:“怎麽弄的?”
曲幽用另一只手握住少年骨節分明的三根手指,随後丢開。
她聲音清冷:“沒人教過你男女有別嗎?別動手動腳。”
投懷送抱的季白晝見過不少,嫌棄他,躲他跟躲瘟神似的女孩他是頭一回在打架以外的時候見。
後廚的師傅把飯菜端到桌上,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曲幽,随後點了下頭。
師傅有些胖,額頭上挂着汗珠,笑得憨厚:“阿晝,不要惹女朋友生氣。”
季白晝吸了口氣,笑得發狠,連帶着發絲都在抖。
“谷叔,您已經開始老花了?”
他捏着曲幽的下巴,面上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眼神卻刻骨地涼。
“她長得好看嗎?”
論臉,她跟季白晝不好比誰更勝一籌。
曲幽的漂亮帶着股靜意,是狂風驟雨和千年積雪都不願意打擾的美,如同千年古畫裏的雛菊一般。
而季白晝,他的皮囊好看,但同時帶着戾氣,是多一道傷疤一絲血痕更能襯出優渥的臉,他的帥帶着股傷天害理的勁兒。
曲幽轉開臉,朝着谷師傅笑了下,“谷叔,飯菜很好吃,我先走了。”
季白晝的指間突然空了。
原來她會相信莊又,會對藥店店員柔聲細語,會對谷叔笑,唯獨就這麽讨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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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季白晝準時地出現在濘鎮唯一的市民體育場門口,蓋游拖着路昌時一起在門口等着他。
蓋游一看季白晝穿的哪雙鞋就知道明天自己不一定能站得起來了。
“你也來了。”
季白晝的話是對着路昌時說的,意思明擺着,他今天約的只有蓋游。
路昌時搭着蓋游的肩膀,火上澆油:“等會你們結束,我送他。“
“不是,晝哥,你好歹讓我死個明白,我哪得罪你了?”
季白晝冷眼掃過去,“給你五分鐘熱身。”
整個場館也沒幾個人,多是老頭老太太飯後散步,蓋游的哀嚎幾乎穿過整個體育場,路昌時坐在看臺上給兩人拍了張照。
朋友圈的文案毒舌且戲谑:晝哥虐菜了。
很快就有人打來電話。
路昌時看着電話的備注,拖了幾秒才接。
“路昌時!你們在哪個體育場?”
少年的黑發和眉眼都耷着,舒槐聽不出路昌時的情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我馬上就到。”
電話被挂斷,通話記錄上十三秒的數字有些諷刺。
蓋游一開始還能跟得住季白晝,甚至有力氣廢話。
“晝哥,到底誰惹你了,你說,不用你動手,我來。”
他的幾句話簡直給季白晝扣上了地痞流氓的帽子。
季白晝冷冷掃了他一眼,“要是被我甩了一圈,後面兩個月去養豬場報道。”
他撂下話,逐漸開始加速。
蓋游還沒反應過來,他只覺得今天的阿晝眉眼都像結了霜,格外駭人,一眨眼就被人甩了一截距離。
“不是,阿晝,商量一下,不喂豬行不行啊!”
舒槐跟她說的一樣,十分鐘就到了體育場,手裏還帶着瓶礦泉水。
她在路昌時身邊坐下,今天一改往常的風格,白裙白鞋,長發飄飄。
“阿晝跑多久了?”她總是這麽直接,從來不會問“他們跑了多久了?”
“十分鐘吧。”路昌時弓着背,胳膊支在膝蓋上,懶洋洋地看向跑道上飛馳的兩人。
舒槐拿着手機看了會,突然看向身邊的少年。
路昌時目不斜視:“怎麽了?”
“你不覺得阿晝有點奇怪嗎?”
“嗯,因為被讨厭了吧。”
舒槐斜他一眼,“你喝多了吧?我說的是阿晝,不是蓋游。”
路昌時轉過頭,笑得和煦:“我說的就是阿晝。”
舒槐生氣了,別過頭盯着遠處季白晝的身影,想要求證。
季白晝會因為被讨厭而惱怒嗎?簡直天方夜譚。
二十三分鐘,一千米的跑道季白晝繞場八圈,甩了蓋游半圈。
他靠在看臺下的水泥牆上,汗水從額頭流到下巴,心髒還在狂跳,周邊沒有喧嚣。
“卧槽,晝哥你他媽不想做人了這麽拉我啊。”蓋游氣喘籲籲,相比之下季白晝只是多出了點汗。
蓋游看着路昌時走下來,勾着他的肩緩氣,聽見路昌時哪壺不開提哪壺:“阿晝放水了。”
季白晝垂眼,眼前突然多了個人影,白色的裙擺落在腳踝處輕晃。
“阿晝,喝點水吧?”舒槐把手裏的礦泉水遞向他。
季白晝不動聲色地擡眸,視線落在路昌時的臉上,他接過水抛給路昌時,聲音裹着涼風帶着嘶啞:
“給鴿子。”
蓋游笑出聲,他就知道阿晝還是愛他的:“等會幹嘛去?去銀街玩會兒?”
少年的藍發在燈光下微微晃動,“你們玩,我回去了。”
—
季白晝騎着輛黑色重機沿着海岸公路原路返回。
四下無人,機車的轟鳴聲劃破黑暗,少年身上的黑色T恤被風灌得鼓動,一截勁瘦的腰若隐若現。
曲幽還是跟昨天一樣坐在沙灘上看海吹風,今天她換了雙白色的沙灘鞋,任由沖上岸的浪花打濕她的褲腳。
“妹子一個人嗎?”耳邊突然傳出一聲令人發毛的詢問。
曲幽轉過頭,一個大約二十七八的青年渾身酒氣,手裏還握着個玻璃酒瓶,一看就是喝多了,走路搖搖晃晃酒也灑出一大半。
她立馬就想站起身逃走,誰成想醉鬼左腳絆右腳整個人跌倒壓在曲幽的小腿上。
喝醉的男人重得出奇,啤酒瓶被他砸在曲幽腳踝處,女孩悶哼一聲越發勾起男人的興趣。
他爬起身跪在曲幽腿上,不清醒地擡手想要觸碰曲幽。
曲幽的小腿傳來一陣鑽骨的疼痛,分毫之差,原本跪着的男人被一腳踹進眼前的海裏,恰好浪花拍過,他生生嗆了好幾口海水,頓時清醒了不少。
她眼裏蓄着淚花,擡眼的瞬間只看清了一團黑色的身影。
季白晝轉頭就看見女孩正抹着眼角,火氣升騰。
曲幽聽見男人的鬼哭狼嚎,擦幹淨淚,就看見那頭熟悉的藍發。
少年一身黑衣隐在暗中,拳風一下比一下狠戾,拳肉相撞的聲音聽着人心驚。
漆黑的海面刮起了風,海浪蹙起,襲上岸的浪花很快打濕了少年的衣服。
季白晝抄起那男人手邊的啤酒瓶,沒掄下去,耳邊是海風呼嘯,還有女孩的喝止聲。
少年站起身,把男人拖上幹燥的沙灘,他喘着氣冷眼看向曲幽。
她眼裏的恐懼不言而喻。
黑色的T恤濕了個透徹,上面還粘着沙礫,緊緊貼在少年的身上。
藍色的頭發也有幾縷沾濕垂在眉骨前。
躺着的男人嘴角帶血,季白晝踩在男人的手背上,他不停地喊叫求饒,結果被人一拳砸在側臉,痛苦的呻吟被一拳生生砸進咽喉不敢流出。
曲幽站在一旁,低着頭,肩膀微微顫抖,她聽見少年冷嗤:
“死不了。”
季白晝繞到她跟前,按住她的肩,卻立馬就被曲幽躲開。
他剛才那股瘋勁,任誰第一次見都會怕。
尤其是地上躺着那個男人此刻眼睛還瞪得老大半點聲不敢出。
少年怒不可遏,微弱的燈光下,曲幽隐隐望見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她轉身要走,被人冷冷攔住。
“老子得罪你了?”他就這麽招她嫌,誰他媽這麽對過他。
季白晝沉着臉拉着曲幽就往路邊走,她沒掙,安靜地跟着他走。
他身高腿長是事實,她只能快兩步追着他的步子。
少年單手拿着手機播出一個電話,等待接通,他聲音裏帶着控制不住的戾氣。
“來趟沙灘,把人弄回去。”
曲幽已經冷靜地差不多,聽出來他話裏的意思,他跟剛才那個男的認識。
她跟着他走到停在岸上的黑色機車旁,季白晝把人拉到跟前把頭盔按在她頭上,扣好暗扣。
頭盔又重又大,曲幽戴着很不合适,她伸手擡了擡。
少年邁着長腿跨上機車,轉頭看她:“上來。”
曲幽半晌不動,他沒什麽耐心地又問了一遍:“要我抱你?”
嗯,他确實不是好人,她學着他的樣子墊着腳坐上機車後座。
季白晝雙腳踩在地上,反手扣住她的胳膊,帶着她摟住自己的腰,沒給曲幽反應的機會,他擰着油門在前面掉了個頭,身後的女孩就靠在他的後背上。
他剛跑完步,又泡了海水,還好車速拉起來風一吹什麽都聞不到了。
季白晝鮮少不帶頭盔騎車,狂風席卷,迎着風窒息感撲面而來。
曲幽透過防風鏡看見季白晝開的方向顯然不是民宿,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身上薄薄的罩衫貼在身上,腦子裏還是季白晝打人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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