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門旁挂着的方形門牌上雕刻着“白晝”二字。
曲幽當時在網上看見這套房間的時候她就決定要離開,要看看不是條條框框的“自由”。
她拉着行李進門。
淺木色的地板,床尾的落地窗前挂着珠簾,搖椅和茶幾安然地擺在空處,擡眸就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曲幽只是大致掃了一眼,邁着步子走進裏間的衛生間,扯下臉上的口罩,不出意外的,原本白淨的左臉上腫得厲害,明晃晃的巴掌印。
坐了一天的車她都沒覺得臉上多疼,現在看見了倒是突然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
鏡子上濺到了幾滴水,女孩的指尖按在通紅的薄皮上擦過,她才注意到,食指指側腫了一塊。
曲幽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坐在床尾的搖椅上,手裏拿着裝着冰的袋子,指尖早就沒有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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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落盡,暮夜已至。
“曲小姐,你現在要出去嗎?”莊又正在擺弄吧臺的酒瓶,玻璃瓶碰撞的聲音極脆。
曲幽很輕地應了聲,完全沒有下午時半分的脾氣,僅看上去,真乖。
“這個你拿着。”莊又從抽屜裏拿了個貝殼挂件遞給曲幽。
“我們這兒地界不大,難免有魚龍混雜的人晚上出門,這個是我們老板準備的,帶上這個沒人會招你。”
曲幽臉上依舊兜着白色口罩,看不清表情,手背上的肌膚細膩,纖長的手指勾着那串挂件收進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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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莊又目送着女孩推門離開,良久才重新握住酒瓶嘆了口氣。
曲幽沒打算走遠,沿着柏油路面慢慢朝着沙灘方向走,路邊隔着十來米才出現一盞路燈,一段路皆是隐在暗處。
她索性摘下口罩。
海浪聲不近不遠銜在女孩的耳畔,越走近,屬于大海的氣味就越濃,風裹着淡淡地藻腥掠過鼻尖。
沙灘上幾乎沒人,就像當時她看見的這座小鎮的資料一般,“日落而息”。
曲幽撫着裙子坐下,時而沖上岸的浪花堪堪停在她的鞋尖前,綁在手腕的貝殼挂件,上面的珠子散着暗淡的光。
今晚的月光很亮,沒有雲霧遮擋,海面上泛着粼粼的光芒,除此之外,所見之處皆是墨色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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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是不知道,我今天在車上看見了什麽!”
寧靜被嘈雜的人聲打斷,曲幽聽見一陣腳步聲,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幾個少年身邊搭着幾位扮相成熟的女孩,一群同齡人提着東西浩浩蕩蕩的踩在沙灘上。
領頭的少年被圍在中間,一頭藍灰色的發上沾了水被人随意地往後捋了把,露出眉眼和額頭。
一個長相姣好的少女突然開口笑道:“蓋子,你再扯瞎話小心晝哥撬你下去撈魚。”
被叫蓋子的少年頓時不高興了,“說多少次了,我叫蓋(同“戈”音)游,什麽蓋子!”
周圍幾個人頓時樂了,舒槐很給面子的笑了聲:“行,鴿子,你今兒看見什麽了?”
“今天我去市裏回來路上見着個小姑娘,在車上跟霞姐吵架來着,我還頭一回聽見誰給自己的手買保險的,真他媽稀了奇了。”
季白晝還穿着下午那身衣服,站在人群中依舊能讓人一眼就看見他,渾身散着不容忽視的氣息,步伐懶散地走在最前頭,眼尖地看見不遠處坐在沙灘上的女孩,包括她手腕上的那條貝殼鏈子。
他在距離女孩兩三米的地方丢下手裏的袋子,身後的人見狀也停下步子,把帶着的桌子架起來,很快桌上鋪滿燒烤和啤酒,衆人随地而坐。
蓋游手裏拿着易拉罐,單手拉開喝了口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們是沒看見,霞姐跑的時候那小姑娘跟傻了似的。”
“你少東扯西拉的,八成是覺得小妹妹漂亮吧?”
“啧,也不知道什麽鬼,這麽熱天,那妹子裹得嚴嚴實實的還帶着口罩,就看見眼睛了。”
蓋游從桌上撿了根牛肉串,指着另一個留着碎蓋發型的少年道:“不過,那眼睛也漂亮,頂你兩個大。”
路昌時眯了下眼睛,随手抄了把沙子揚在蓋游褲腿上,“你太久沒嘗沙子什麽味了吧?”
“诶诶別,路哥手下留情。”
曲幽低着頭,耳垂滾燙,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眼神不受控地朝那群人所在的地方望去。
季白晝單手插兜,懶散地站在邊上,身影高挺,風從四處灌進他的衣衫裏,背後一邊是暖光,一邊是海浪。
女孩穿着白色的麻棉吊帶長裙,裙擺到小腿肚的位置被海風吹得不停舞動,一縷頭發沒有被盤好,散在鎖骨往下一點的位置,不需要刻意的光線和裝飾,素淨的小臉露出來,五官美得驚心。
坐下的一群人也注意到這個突然站起身的女孩,蓋游爆出句髒話,所有人都呆了一瞬。
曲幽重新戴上口罩,一雙杏眼不夾情愫,赤裸裸的厭煩被季白晝盡收眼底。
氛圍一瞬尬到冰點,等曲幽離開後,蓋游依舊不可置信。
“你們看沒看見?我他媽好像看見嫦娥了。”
路昌時的手也頓了下,随後拿着酒瓶喝了口,調侃道:“嗯,嫦娥看起來想要你的命。”
一塊玩樂的女孩們自然也看見了曲幽,這些聚在一塊的少年幾乎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而其中沒人不知道舒槐喜歡季白晝。
“阿晝?”
舒槐穿着藍色的短T和黑色的熱褲,一截細腰晃晃露出來,她站起身走到少年身邊。
如果剛才沒有看見曲幽,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跟季白晝稱得上郎才女貌的人是舒槐。
季白晝沒看她,也沒吭聲,盯着某人離開的地方又看了眼,他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還有一件事,所有人也都知道,季白晝不樂意沾花惹草,上了高中之後,倒貼上來的女孩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哥從來不看第二眼。
蓋游喝酒壓了壓驚,“她就是我在車上遇到的小姑娘!卧槽,太他媽巧了,這人跟我有緣啊!”
他沒注意到身旁的季白晝臉色沉了下去:“阿晝,她是不是住在你家民宿啊!我去給你幫忙啊。”
“帶煙了沒?”
蓋游聽見季白晝冷聲要煙頓時乖了,他很清楚這人要煙意味着什麽。
他從口袋裏摸出煙盒遞了根煙給季白晝,戰戰兢兢地打量了他一眼。
季白晝生的一幅極好的皮囊,但面無表情的時候冷的讓人發毛,尤其是他不爽的時候,眼裏藏着戾氣,活脫脫一兇神。
少年眼角的淚痣上壓着點血痂,修長的指間夾着煙,從舒槐的視角能看見少年清晰的下颌線,喉結微微滾動,眸子漆黑毫無愉色。
衆人不知道季白晝的心情為什麽突然差成這樣,也沒人敢問。
路昌時坐在季白晝對面,突然眼帶笑意,夾雜着淡淡的挖苦。
“阿晝,咱被讨厭了啊。”
他含着煙,接過路昌時甩過來的打火機,擋風點火,極其熟練的抽了口,煙霧從鼻尖流出又被風吹散,随後才半笑着“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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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幽原路返回,夜越黑月越亮。
昏黃的路燈下曲幽的影子延的很長,走過一段路,影子就消失在黑暗中,直到下一處光線出現。
民宿還沒有真正進入旺季,客人并不多,莊又坐在吧臺玩手機,看見女孩回來,點頭打了聲招呼。
曲幽把貝殼挂件放在臺子上,“莊又,這附近的藥店在哪?”
小哥詫異了一瞬,曲幽看出來,指着臺上的投訴牌,淡淡解釋:“這寫了你的名字……”
莊又愣了下,反應過來這姑娘原先想過打投訴電話,不禁笑出來。
“藥店在街上呢,離咱這大概五六公裏,你要去的話店裏有電瓶車可以借你。”
曲幽握着右手的手腕輕輕按了下,“自行車有嗎?”她沒騎過電瓶車……
莊又“啊”了聲,拍了下額頭,“自行車還真沒有,這樣,我明天帶你去。”
她沒拒絕:“麻煩你了。”
曲幽剛上樓,門口的陶瓷風鈴又響了。
季白晝邁着長腿走進來,食指屈起在吧臺上輕扣了下。
“晝哥,你怎麽這個點來了?”
他低頭睨了眼臺子上莊又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貝殼挂件。
“她剛才跟你說什麽了?”
莊又一臉懵逼,晝哥在說誰呢?
剛才……
“哦,曲小姐說要去藥店,但是她不會騎電瓶車,明天我送她去一趟。”
“把‘幽巷’的房卡給我。”
三樓只有兩間規格一樣的套房,白晝被曲幽住了。
莊又把房卡遞給季白晝,從一樓的休息間裏把他的行李箱拿出來。
季白晝提着箱子朝樓梯的方向走了一步又轉過頭,冷眼看着莊又。
“明天你不用去了。”
莊又一頭霧水地看着丢下話就上樓的季白晝,今天小老板好奇怪,剛才的話說的他都快以為季白晝是要讓他滾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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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十點,曲幽戴着黑色鴨舌帽和口罩從三樓下來。
她穿着件不規則的斜肩防曬罩衫,裏面黑色的吊帶跟盈盈細腰都透的幹淨,複古風的微喇牛仔褲把曲幽一雙筆直細長的腿勾勒出來。
“莊又,你現在有空嗎?”
小哥坐在吧臺的椅子上,看見女孩走過來,苦着一張臉,抱歉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人打斷。
季白晝站起身一只胳膊擡着在後頸上捏了下,聲音攜了點寒意。
“他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