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無聊無聊無聊——”這是萬今日所說的第五次無聊了。
萬是藤原家招攬的術師,我從紅葉那聽說了對方的事跡。她以一己之身,反殺了藤氏率領的「五虛将」,成為了藤原的家臣。
加入了安倍晴明這種大陰陽師後的歷史,果真與衆不同。我也不清楚過去的歷史是否是我眼前所見的,又或許我正在經歷的是另一段時空的長河。畢竟——歷史是過去的東西,它是真是假,現代人又如何去辨清呢。
萬趴在榻榻米上,身上未着片縷,她成日都是這副模樣,怪不得京裏流傳着她是個女流氓的傳說。
烏黑的長發散在背上,萬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緣!有什麽好玩的!”
有時候真希望我是個瞎子。
我老老實實地回應她,什麽好玩的事情都沒有。
萬從床鋪上跳下來,在木板上踩出踏踏踏的聲響。紅葉從外面跑來,跪在地上,“萬大人,您怎麽還沒有打扮起來,哪怕是只穿便裝也好啊。”
今日是新嘗祭,是宮中祈求五谷豐登的節日。萬是藤原家的座上賓,也是如今強有力的術師,自然也在邀請的名單上。
冬至日的新嘗祭,意在破除舊亡,得到新生。
萬對此并無興趣,但若是庭宴上的唐菓子,她倒是可以勉強一去。
“哎呦喂,那群老頭,我都不想給他們眼神。”萬狀似思考,“怎麽都沒一個能夠入我眼的美男子。”她哈哈得笑完,喊着:“阿緣,紅葉,走吧。”
晴明告誡過我,不要把自己的名字輕易地告訴其他人,遇到心懷不軌的人,名字可能就會被他們拿來做咒。
無論是紅葉還是萬,我都告訴她們,我叫阿緣。
“萬大人!”紅葉尖叫着,好不容易才将外衣披到對方身上。萬的腳步很快,也很輕盈,她一路上都是跳着走的。我只好拿起她扔下的那半套裏衣——說實話,我感覺她是不會穿的,這次新嘗祭天皇大概也只是登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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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次主持新嘗祭的是一個“妖怪”。
但到底是道聽途說,真相到底如何,還得親眼所見才行。
新嘗祭在都城宮殿裏舉行,作為藤原家的門客,萬得跟随當家一起前往宮中。藤原家如今的掌門人是藤原道長,我之前還以為“道長”是他的職位,結果竟然是他的名字。
府裏來了客人。我看見幾位門客交頭接耳地從邊上走過,他們口中嘟囔着,說着什麽“宿傩”這樣的東西。
我來這裏的時間還是太短,只了解那些從書上就可以知道的東西。來這裏之前,我可不知道還有“術師”這個職業。
衆所周知的陰陽師,相當于官方在編的公務員。而術師,他們更像是野生的沒有品階的陰陽師。
這就是我的理解。
萬就是這樣的術師,她并沒有經過系統的培訓,而是自學成才,通過比拼拿到了門客的身份。
萬晃悠着晃悠着,腳步突然停頓。我順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在石臺上看見兩位陌生人。一個是留着娃娃頭、穿着黑褂子的年輕男人,他看起來像是侍從,一直站在後邊。另一個……确實像妖怪。
身材龐大如小山,還長着兩張面孔,手臂也有四只。難道他就是傳言中要主持新嘗祭的那家夥?
萬見了那兩個人,她便失控了。我沒想到她竟然跳到了對方的身邊,像媽媽撫摸小寶寶那樣抱着對方的腦袋。
“沒事的!你不孤獨!”她突然這麽說。
白色娃娃頭的那個年輕人怒了,只見寒光一閃,萬往後撤去。從右鎖骨到左下腹,一道巨大的創口正不停地往下淌血。
我甚至沒有感受到惡意的誕生。
娃娃頭青年罵道:“賤婢!退下!”
紅葉驚詫地大喊。
術師也是人類,這麽巨大的傷口,倘若血一直流淌,休克是必然的結果。
萬和那年輕人對罵起來,我驚嘆于她的活力。我不得不用先前拿來的裏衣纏繞住她的身體,壓迫傷口。在找到醫師之前,我能做的只有這個。
“慢慢地呼吸。”
萬篤定地對白發青年說:“從今往後,你就不必出現在那個位置上了!”
她完全沒在聽我說話呢。
趁她吸氣的時候,我緊緊地打了個結。
“哎——!”呼吸受到阻礙,萬的圓眉也擰了起來。
紅葉跑過來扶住她的手臂,另外兩位門客瞧見這番沖突,跑出來指責道:“宿傩!這可是在藤原府上!”
哪想到萬将矛頭對準了門客們,“讓你們說話了嘛!”
一時間我只覺得無語,卻見萬腰腹間的傷口正在緩緩愈合。我聽說高明的術師可以操控咒力來修複自己的軀體,只是從沒見過。
藤原家的門客愣是被萬的這個态度啞巴住了。
身為話題中心的兩面宿傩只冷笑道:“一場鬧劇。”
真是叫人摸不着頭腦的一回事啊。
藤原大家長的涉入讓情況好轉了一些,但我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新的麻煩。
萬……是否對戀愛這回事情太過于熱衷了呢?
首先,我并不是反對戀愛這回事,但是她陷入“愛情”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她年紀也不小了,對此如此熱衷,真是叫我想不出一個解釋。
不過也有那樣的人物。
沒錯,那就是——戀愛腦。
難道這就是年輕的特質嗎?我妻同學以前也是見到一個美少女就愛一次的,近來他倒是一心一意對炭治郎的妹妹。
無法理解,果然無法理解。
自新嘗祭過後,萬似乎真的迷上宿傩了,開口便是他,就連睡覺說夢話也是對方的名字。說夢話簡直是人類的惡習啊,況且我和紅葉還睡在對方的房間邊上。每到夜裏,我就能聽到萬清醒或是睡夢中大呼小叫。
童磨則睡得很安靜,簡直是好室友的模板——如果他不是每天都在那裏自說自話就好了。
“這樣的日子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紅葉哀聲嘆道。她坐在廊檐下剝一把豆子,我負責把它們從植株上采下來。
我不禁感慨,“戀愛實在是太可怕了。”我一直覺得愛情這回事離我很遠,哪想到如今近在咫尺,嚴重影像了我原本平靜的生活。
本以為能夠像當時那樣打開門回到原有的世界,可來了這麽久了,也沒見到同樣的奇跡發生。難道說是我沒有觸摸到門道?也不知道這兩邊的時間流速有差多少,醫生會因此報警嗎?
這幾天份的豆子都被我采下來了,植株看着有些光禿禿的。紅葉晃了晃屜籠,“好像有點多了吧。”她随即又苦笑,“不過萬大人的胃口最近也很大。”她看來很同意我的說法,愛情讓萬胃口大開了。
萬從皇宮帶回了不少封賞,有些則是她從別人手裏搶來的。她仍然懶洋洋地趴着,品嘗着桃花形狀的糖餡點心,“緣啊,有沒有看到那個白頭發的臭婆娘。”
萬絕對是進行了惡意描述她口中的“白發臭婆娘”,其實就是宿傩身邊的那位白發青年——裏梅。因為對方長相幼嫩再加上他曾對萬口出狂言,便被打上了這樣惡毒的标簽。
“不曾見過。”兩面宿傩只是在藤原府上做客,在新嘗祭後,天皇在靠近郊外的地方賜了對方一座新府邸以及一些仆從,這樣的賞賜讓許多官員議論紛紛,認為這不合禮數。但他們同樣很膽小,屈服于武力的淫威之下,在本人面前那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只敢在事後不停地上奏。
萬撅起嘴,“要不是大家長命令我鎮守,我早就去找宿傩玩了。”
最近,京都有水妖作亂。傳說是這麽傳說的,可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多少人見過水妖的真面目,只有問注所的兩名官員聲稱看見了水妖從城河裏躍出,碎壞了1/3的朝堂文書。
嗯……妖怪連這種事情也要做嗎?難不成,來他人家裏行竊并撕掉小學生作業本的小偷哪時代都存在嗎?
這有點太掉價了。
我嚴重懷疑是問注所的官員搞壞了文件所以捏造了莫須有的妖怪。
但藤原家長仍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令萬和其他門客留在府上,無事不可随意外出。
萬的眼神轉了一圈,最後竟然落在我的身上。呃……非要這樣嘛?
“我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我忍不住想要摸摸自己的鼻子了。
萬甚是自得,“把我的禮物送到我的未來夫君的府上吧。”她又咧嘴一笑,“如果能把裏梅那賤人屍體帶回來更好。”
感覺背上了什麽不應該背的包袱啊。
……也許,人家,可能沒打算結婚呢?
怪不了我頭腦風暴,萬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只能答應她,會把禮物送到人家府上的。至于對方接不接受,我也不清楚。
萬準備了一堆東西,她還仿照了一些讀都讀不懂的詩文夾在信裏。盯着眼前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可能需要一輛牛車。
……晴明當時可沒有告訴我,我即将面臨如此水生火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