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美式
第6章 冰美式
明溯推開卧室門,順着漆黑無光的廊道走向客廳,視線一瞬間就變得明亮起來。
飯桌上擺放着新鮮制作的早餐,新鮮制作的三明治擺放在盤中,煎牛排的盤上還擺放着小番茄裝飾,看上去十分精致。
而許屹周正優雅矜貴地端坐在一側,眉眼冷峭,嘴唇輕薄,神色帶着幾分散漫的調性,輕擡手腕,拾起刀叉,慢條斯理地切割着牛排。
明溯慢吞吞坐到他對面,眼尾低垂,桃花眼中潋滟着一絲惺忪懵懂,半睡半醒的朦胧目光落在許屹周身上,唇角牽起淡淡笑意:“許哥早。”
眉眼間纖薄的霜恍若瞬間消融,落入一片春水中,許屹周神色都漾着溫柔的笑意,收了刀叉,将面前切好的牛排推到明溯面前。
“昨天忘記問你想吃什麽了,就用冰箱裏剩下的食材做了早餐,”許屹周輕垂眼皮,捏了張紙巾輕輕擦拭着骨感修長的指,嗓音很輕,“你不喜歡的話,我讓何征出去買。”
明溯擡手剛叉起一塊牛排,聽到他慵懶的聲音,下意識看向雙臂交疊立于一側,默默審視着自己的何征。
他原本警惕的神色愈發冷漠,額頭暴起的青筋無疑訴說着他此刻壓抑不住的憤怒,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對此不置一詞。
明溯懦懦收回目光,眸光微微一動,伸出左手,緩緩撫上對面男人的手,纖細勻長的手指,極輕地、若有若無地描摹着他手背青筋脈絡。
“你做什麽,我都喜歡吃。”他忽地擡眸看向他,眉眼彎彎,目光真誠。他嗓音很輕,猶如山林間清冽溫潤的晚風,風過林梢,泉水泠泠。
許屹周輕笑一聲,漆黑深邃的瞳眸中,映着他的臉,映着他溫柔含着愛意的神色,眼底透着異常的愉悅,以及濃濃的滿足感。
明溯早晨并沒有什麽胃口,在許屹周深情的注視下,甚至稍稍有些反胃感,但依舊安安靜靜吃了半塊牛排和半塊芝士蟹肉三明治。
何征得了閑暇,垂眸看了眼手機消息,看到未接電話和短信,蹙眉凝眸一看,緊接着立即開口說:“二爺,蔣醫生已經到了,現在在門外。”
明溯雙手握着熱牛奶,溫熱的奶香氣在空氣中彌漫四溢,胃裏也蔓延開一陣暖意,他不适感稍減,眉眼都舒展開來,聽到這話,神色依舊淡淡的。
“吃好了嗎?”
綴着一絲冰涼的長指輕觸明溯眼尾,撫着他清晰的下颌線細細摩挲他的側臉,像一把溺人的、危險的溫柔刀,男人神色餍足,笑意淺淺。
明溯不躲避他的觸碰,甚至微微向前傾身,鼻音模模糊糊地“嗯”了聲。
許屹周目不斜視地看着明溯,輕執起他的手,牽着他往客廳走,嗓音寡淡地丢下一句:“請進來吧。”
被許屹周帶着坐到沙發上,明溯被他強勁的手臂一攬,隔着薄薄兩層衣料,與他緊緊相貼,他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身體透過的溫度。
這個姿勢并不算暧昧,明溯卻感到異常不适。
男人身上是寡淡強勢的麝香氣息散入空氣中,纏繞在他鼻端,仿佛一片陰影的籠罩下來,他渾身上下都沾染上了他的氣息,成為了他的所屬物。
明溯的心頓時沉下去,強忍着惡心感,溫順地依靠在他身上,神色淡薄。
在許屹周的視角裏,明溯愈是平常自然,愈是能說明他對他的信任與依賴。
明溯斂眉修神,直到張揚的高跟鞋聲響起,他才下意識循聲往過去。
就見到何征身後,站着一個明麗美豔的女人。
她身穿暗紅色小吊帶,裙擺褶皺層疊,如同綻開的玫瑰,愈發襯出皮膚的白皙。一張标準的瓜子臉上,五官精致大氣,唇角帶着點兒弧度,笑容淺淡。
視線利落地掃過許屹周冷峻淡漠的臉龐,絲毫沒有半分畏懼,大大方方直視着他,聲音不帶有一絲情緒,平靜無瀾:“許先生您好,我是蔣玫,我們已經電話聊過具體情況了,現在就開始?”
明溯神色依舊很平靜,但下意識的警惕,緊繃着肩頸,卻讓許屹周認為他是有些緊張害怕。
許屹周輕握住他纖細手腕,寬厚的大掌覆在他手背上,五指穿插進他的指縫,将他的手牢牢攥在掌心裏,輕側着臉,薄唇貼在他耳畔,溫聲細語安慰:“溯溯,別緊張。”
他言罷,就親昵地在他眼角落下一吻,明溯身體愈發僵硬,唇角卻牽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眼神的躲閃顯然有些羞澀與欲蓋彌彰。
蔣玫坐到一側的單人沙發上,面不改色地盯着兩人親密的模樣,輕垂了下眼睫,斂去眼底神色,擡腿搭在另一側,将文件夾攤開。
見明溯清醒淡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蔣玫紅唇輕挑,露出親切友好的笑意:“明先生認為自己最近是遇到了什麽方面的問題?我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嗎?”
明溯神色瞬間變得憂慮,眼底溢出濃濃的失落與悲傷,微凸的喉結輕輕滾了滾,沉默半晌後,顫着嗓音開口:“我其實并不清楚我現在狀态如何,我前些日受傷昏迷,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我轉文職、停職休息的事,全都不記得了。”
蔣玫微轉了下視線,與許屹周陰鸷如鷹隼的目光撞上,他輕眯着眼,狹長的眼尾流露出淡淡的威脅,薄唇抿成一條線。
頓了一下,蔣玫斂去笑意,輕嘆口氣,目光惋惜又嚴肅:“我看明先生的病歷,從去年年初開始,就有很嚴重的雙相發作,伴有焦慮心慌情緒。我昨日跟許先生已經稍微了解了您最近的狀态,也得知您的訴求,但您現在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确實都沒有複職的理由。”
“您職業特殊,醫院和我,不僅是對您負責,更是對公安、對百姓負責,所以在您沒有一點好轉的狀态下,我們絕不能為您提供複職證明。”
明溯輕阖上眼,呼吸凝滞片刻,像是極其艱難地消化了這件事情,嗓音已經覆上一層風沙磨砺的喑啞:“我理解。”
許屹周看着明溯強忍痛苦裝作冷靜的模樣,黑眸冷暗,仿佛有撕裂的疼痛感從心底蔓延開來,于是将他摟得更緊,大掌輕撫他黑發,耐心地,無聲地安慰着他。
明溯睜開雙眼看着他,眼尾泛開紅暈,瞳眸籠上一層薄薄的水汽,下眼睑已經紅了一圈,纖長的睫毛粘黏着,仿佛被暴雨淋濕了翅膀的鳥兒,可憐又堅韌,惹得他愈發心疼。
凝視着他低落憂慮的表情,明溯卻在心底默默冷笑,僞造的病歷、串通好的醫生,哪一樣不是出自他手?他臉上可曾有過分毫的愧疚感?
所謂的心疼,不過是因為他黯然神傷、故作可憐,他下意識産生了保護欲罷了。
明溯所定義的愛,絕不是欺騙與圈禁,而是坦坦蕩蕩、熱烈真誠的。是身為髒濁泥潭放任鳥兒振翅飛向高空,而非化身黏濘污沼束縛鳥兒揚爪展翅,将它染髒,永遠困于淤泥中。
“溯溯,別難過,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和蔣醫生都會幫你的。”許屹周輕嘆口氣,與他鼻尖相抵,輕輕蹭了蹭,眼神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明溯惴惴不安地抿了下唇,輕輕應了聲。
蔣玫纖細柳葉眉眼尾輕輕一挑,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也開口安慰道:“是的,我也相信明先生您能很快好起來。”
頓了頓,她眼眸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紅唇輕啓,“先生睡眠怎麽樣?平日喜不喜歡喝一些提神類飲料?比如……冰美式。”
明溯心中驟然一沉,眸光如星子閃爍一瞬,面上表情不變,只是緩緩将視線移到她身上,與她那雙明亮含笑的杏仁眼對上。
他不喜歡喝咖啡,唯獨喝得慣冰美式。蔣玫這個簡單的舉例,若是無心,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并不相信這種巧合。
他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表情,眉眼間一片淡然,輕聲回答道:“之前喜歡,後來工作出外勤颠倒黑白有些神經衰弱,就基本上沒再喝了。前段時間記不清了,但昨日睡眠蠻好的。”
“好。”蔣玫敏銳抓住他神色短暫的停頓,便知曉他已經接收到她的意思,點頭應下,垂眸看向文件夾,擡起鋼筆在病歷單上潦草随意地記錄着什麽。
一陣沉默過後,她再度擡起頭,看着明溯失了焦距的黑眸呆滞地凝着一處,明豔的面容上,妩媚多情的杏仁眼一眯,笑音開口:“明先生不用焦慮,平時有空的話,可以讓許先生陪着,或是一個人出去走走。可以去公園散步,去熱鬧街市逛一逛,不過類似爬山這種劇烈運動就要适量而為,您現在身體的傷也需要養一陣子。”
頓了頓,她似是考慮到明溯性格寡淡喜好安靜,又改口道:“不喜歡熱鬧的街市,就找家咖啡館、閱讀室,讀讀書看看報,也是可以舒緩心情的方式。”
蔣玫見明溯點頭,特意強調道:“不過千萬不能再喝咖啡了。像是Rainycoffee的抹茶系列也是含有咖啡液的,這個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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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完就發,大概一周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