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仇人見面
第066章 仇人見面
這無疑是霍老大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個生日, 滿腹心事的他甚至在家裏都待不下去,借口公務繁忙,連病假都不繼續請了, 擺脫了陳禾, 大清早就避到了辦公室去。
剛坐下,霍峥就開口讓小陳弄一本剛修訂不久的婚姻法過來。
這本紅豔豔的婚姻法被霍峥從頭翻到尾, 上面壓根沒有他要找的那種情況,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 霍峋現在這個年紀, 國家是絕對不會給他頒發結婚證的,想結婚,且等着去吧。
小陳把霍峥平時喝的茶沏上,又貼心問道:“領導,您在查什麽?要不要我叫刑案的王檢來一趟?”
“不用他來, ”霍峥摸着那本婚姻法, 摘下臉上的老花鏡, 別說檢察官了, 就是找個律師來,說不定這新法典都沒他剛剛閱讀的仔細認真,“我都看明白了。”
再怎麽樣,那鄭秋白的身份證上也是明晃晃的性別男, 這婚姻法裏, 壓根就不存在同性婚姻的定義。
霍老大喝了口茶,回想起陳禾信誓旦旦的話,冷哼一聲, “這幫跳大神的,哪能信吶。”
頂多, 也就算準了一半。
按理說,做大伯也是人生一大喜事了,這霍峋的孩子,幾乎就和霍峥的孫子孫女差不多,等霍峥退休了,說不定還能跟陳禾一起幫霍峋兩口子帶孩子。
就是這孩子的生母實在是不盡人意,和霍家娶媳婦兒的标準,背道而馳。
雖沒有相處過,霍峥同所有古板保守的中年人一樣,總覺得那做夜場,壓根不能算是正經生意,會所,更一向是輕浮又低俗的場所。
從其中出身,豔名遠揚的鄭老板,那更是和他們這樣的人家風牛馬不相及。
說句難聽話,鄭秋白這種狐貍成精似的人,放在外面養合适,誰會娶回家當媳婦兒?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領導,其實那燕城的金玉庭并非一直都是這樣,只是近兩年,從上一任老板轉到如今的鄭先生手中,才漸漸多了不少桃色逸聞。”
如若真論起清白幹淨,那燕城地界上大概找不到第二個如金玉庭一般,不存在任何灰色下流生意的會所。
Advertisement
有些大會所往往選擇和外面的‘經紀人’合作,讓那群野模來當服務生,萬一和屋裏坐着的老板看對眼兒後,帶出去玩兒,他們只負責牽線搭橋,從中抽水。
這樣的操作主要是隐蔽,萬一被糾察,一般情況下也拿不到什麽證據。
小陳也沿着這個方向調查了,但金玉庭是真的沒有,還真是個來往名流、只談正事的高端場所。
這樣一看,鄭秋白這年輕老板做的,反倒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堅持。
“真的假的?”霍峥滿眼不信任。
“是真的。”
“那他身邊還有那麽多男人?”
“這倒是。不過,這不都是年輕人,戀愛自由,追求也自由嘛!”
小陳先前把這些年明顯些追在鄭秋白身後搖尾巴的男人一一列了出來,而那些只敢暗送秋波,在金玉庭點幾瓶酒、沒留下實際證據的,他都沒有記錄,疑罪從無。
可就算這樣,光那群哈巴狗的身家背景資料介紹,仍有厚厚一疊。
這樣的驚人的魅力,你說鄭秋白是正經人,實在是很難叫人輕信,恐怕妲己活過來,也不過是這個禍國殃民的水平了。
奈何小陳調查期間也見到了鄭秋白是何等模樣,只一見他就明白了霍峋的偏執。
且不說這鄭秋白有個圓滑的脾性,智商與情商方面更是沒的講,京華大學優秀畢業生,二十三歲混跡商場如魚得水。
光說那身皮囊,往金玉庭富麗堂皇的大廳一站,滿牆奢靡的裝點,都遮不去鄭老板身上半點光芒。
好看,是真好看。
別說他們領導家那沒談過戀愛的愣頭青了,小陳這樣擱外面應酬不斷的,都忍不住愣神兩秒。
這樣的人,傳出什麽樣的逸聞似乎都合情合理了。
得到的人要贊美,得不到的人就要诋毀。
“不過我瞧着,自打霍峋同他住在一起,也沒見過別的貓三狗四,說不定,他對霍峋也是認真的。”小陳推測道。
“哼,也不看看霍峋什麽身份,撿着好的誰還要賴的?”不是霍峥自誇,就那一疊哈巴狗裏,真沒一條賽的過霍峋。
這人如何,霍峥都不想繼續深究,反正這人與霍峋到底也結不了婚,如今搞出來個孩子,反倒成了意外之喜。
這是唯一一件叫霍老大滿意的事兒。
霍老大思想承襲父母,這男人結婚,為的不就是為了有個孩子傳宗接代?
霍峋既然能有個後代,霍峥也懶得再去管他結不結婚、是不是非要搞男人了。
說一千道一萬,這孩子是他們霍家的種,将來就要抱回霍家來養,一個良好的家庭環境,對孩子的成長相當重要。
萬一把孩子留在鄭秋白那裏,哪天他和霍峋分手了,帶着他們霍家的孩子一起去找別的野男人怎麽辦?
霍峥斷然不能看着他弟弟的孩子,認賊作父。
看來再去一趟燕城,對霍老大而言,那是遲早的事兒。
當晚的生日宴,霍峥臉色和緩多了,連帶看向霍峋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溫和。
顯然,霍峋的孩子是霍老大今年最滿意的生日禮物。
霍少爺悶頭吃飯,對他大哥的眼神充耳不聞,敬酒時也是一副糊弄事的模樣,心不在焉。
他下午時去了霍淳打聽來地址的醫院,車開到門口,霍少爺才發覺這地方正是先前鄭秋白說不小心摔傷了腿要住院那家。
當時被禁閉在家,霍峋還在問鄭秋白摔傷了腿不能下床,出院怎麽出的那麽快,回到燕城生活上會不會有什麽不方便的。
只是那時候被網戀的暧昧和甜蜜沖昏了頭腦,鄭秋白随口說他身強體壯恢複好,不走心又拙劣的謊言其實不堪一擊,偏偏霍少爺當時傻兮兮的信以為真了。
直覺告訴霍峋,鄭秋白大概從那時候起,就已經發覺懷孕這件事了。
辛酸苦楚如藤蔓,爬滿霍峋的心。
霍峋在這家醫院為自己開通了賬戶,轉頭挂了院長趙澤霖過分昂貴的下午號,因為他一口氣儲值了将近七位數,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到候診時間,他就在VIP診室見到了滿面笑容的趙澤霖。
“霍先生,您好啦,我是趙澤霖,這家醫院的院長。”趙澤霖坐到霍峋身側的單人沙發上,“容我确認一下,這張就診卡的持有人的确是您對嗎?”
私立醫院,一卡一人,用大人的卡看小孩的病,不可以哦。
霍峋颔首,“是我,你是港灣人?”
“是啦。”港灣通行的不止一種方言,且方言和方言之間存在不小差別,比如趙澤霖,說的就是自帶撒嬌調調的港灣話,連帶着講普通話都是嗲的,“我在京市很多年啦,還有口音嗎?”
“一點點。”
得知趙澤霖是個講究金錢和效率的港灣人,霍峋有了新的打算,他換了種坐姿,靠在沙發上,目光沉沉。
“請問您是哪裏不舒服。”趙澤霖彎起眼睛,上一個在他面前這樣明明是平起平坐的位置,卻好似坐在皇位上的讨嫌主兒,還是他背後的大老板。
這小夥子真是半點都不知道尊老愛幼啊,一看就剛二十出頭,趙院長都快四十了。
“我沒有哪裏不舒服,我是來給你錢的。”
“啊?”看樣子是有精神病,喜歡在外面當散財童子。
“不過作為交換,我要看一個人在你們這裏的就診記錄。”霍峋在港灣生活過,他清楚那就是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地方,有錢,就有規則之外的世界,甚至能夠成為制定規則的存在。
“您還有別的事嗎?比如哪裏不舒服?”趙澤霖依舊笑眯眯的。
“沒有,我很好。”
于是當霍少爺被趙院長找來保安從VIP診室請出去的時候,他懷疑趙澤霖的血統是不是純種港灣人,都沒懷疑自己的行事風格有問題。
被霍峋喊到俱樂部的元麒龍聽說來龍去脈,“那家醫院砸錢肯定不成,那背後的東家姓宋,怎麽可能見錢眼開?這宋五爺在京市做地産商場的,在港灣祖傳的基業更厲害,你們猜猜做什麽的?”
元麒龍賣關子,李晌冥思苦想捧場,霍峋板着臉,一語中的:“娛.樂城。”
“你怎麽知道?”這宋庭玉和他們可不是一代人,而宋家的孩子都還還太小,也跟霍峋這一代差着輩。
“想起來了。”一說姓宋,霍峋就有印象了,“他是不是十來年前,娶了個男人?”
“是,娶個男妻。”
這八卦,當年在京市的富人圈那是瘋傳許久,畢竟是前所未有的盛世婚禮,酒席擺的派頭十足,他們幾家的長輩也都有收到請柬的,雖未本人到場,但礙于情面都分別派了人過去參加。
那時候真有不少人蹲在暗處等着看宋家笑話,誰承想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一對兒半點不和的苗頭都沒有,恩愛如初,光明正大。
連前段時間宋家新的商場剪彩,宋五爺都是帶着丈夫和一兒一女共同出席的。
京市的報紙不敢明面報道,只會避重就輕,絕口不提這檔子事,港灣那邊就不一樣了,明擺着稱這一對兒是‘多年夫妻,相持相攜,恩愛甚篤’。
霍峋聞言,羨慕的眼睛都快紅了,“那他的孩子怎麽來的?”
元麒龍找準機會埋汰霍峋,“這誰知道,說不定和你一樣呢。”
霍少爺卻半點愠色都沒有,神情認真,似乎真聽進去了,“我想見他。”
“見他有點難,和咱們不是一輩的,而且我聽說他也不出席這種私人聚會,下班就回家。”
元麒龍轉了轉眼珠,“不過,他老公你應該能見到,你二哥不是搞計算機的?他老公也是,就那個騰益科技,最近好像有個計算機峰會在辦,邀請函,你讓二哥給你弄一張來。”
霍峋若有所思。
李晌打斷他們跟村口老大爺似的聊八卦,他今天出來是為了商量暑假去哪玩,“你準備在京市待多久,這麽久沒見了,這兩天多聚聚?”
“就是啊,我二哥上個月置辦了艘釣魚艇,擱海島呢,一起去玩玩兒呗?”
“游艇?”李少的眼睛都亮了。
上輩子釣魚艇、定制游艇都買過的霍少相當冷淡,“不去,我明天一早回燕城。”
如果不是霍峥晚上過生日,父母都在,他今天就會走。
李晌:……
元麒龍:“你真掃興。”
“你們不懂。”霍峋也是那種有家庭有愛人、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的存在。
每個回燕城的日子,霍峋都會不到七點就早早出發,這樣除卻路上的三個小時,他能在鄭秋白徹底起床前趕到家門前兒。
只是今早他被晨練的霍老抓住了,“你這麽一大早去哪?”
“我和李晌他們約好出門旅行。”霍峋撒謊,“去海島。”
“真的,這麽一大早?那李家的小子能睡醒?”霍老一眼就洞穿了兒子的謊言,“先留下,陪我和你媽吃早飯。”
“爸,我着急趕飛機。”
“耽誤就耽誤了,不急,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家裏集合,一會兒我叫人用直升機送你們去海島。”
“……我不是去海島。”
“那更不着急了,去吃早飯,我和你媽也有話和你說。”
霍老跟霍夫人,對家裏幾個孩子的脾性了如指掌,尤其霍峋還是個藏不住事的,這談戀愛的魂不守舍歸心似箭不要太明顯。
只是無論霍夫人怎麽對大兒子與兒媳旁敲側擊,也都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毫無疑問,這戀愛對象估計不是個大衆意義上的好姑娘。
霍峋的早飯吃的如坐針氈,他着急走,偏偏霍老一個勁東扯西扯,一頓飯磨叽好半天,霍夫人一句話不說,卻不斷用眼神暗示他。
“爸媽,你們到底想問什麽?”
“我們沒什麽想問的。”霍老同太太對視一眼,沉聲道:“霍峋,我知道你一直想着從家裏獨立出去,但無論怎樣,我們都是你的父母,這家裏的也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哪怕你将來跑到國外去,你也姓霍。”
“我知道。”霍峋垂下眼睑。
“知道就好,不過我也要告訴你,我和你媽對你從來沒有特別高的指望。”和霍老大不同,這最小的兒子,二老只希望他平安順遂,無憂無慮,“所以你談戀愛,我們不反對,能盡快給我們兩個弄個孫子孫女出來,才是正經事。”
“?”
“你大哥那邊,我和你媽會去說,叫他少管閑事。我們了解你的脾性,這太差的人,你也看不上。”簡而言之,霍峋能看上的人,可能不叫大兒子一家滿意,但絕不可能是個極端惡劣差勁的。
霍夫人颔首,“快去吧,記得有空帶回來看看。”
她和丈夫已經一把年紀了,說是看淡世事也不為過,就只想在閉眼前,見證幾個孩子得到合适的歸宿。
雖然耽誤了些時間,但霍峋跑家門的身影都輕松了,毫無疑問,他拿到了一把能夠對付霍峥的尚方寶劍。
工作日,下班高峰期,霍少爺的車剛剛進入燕城的主幹道就開始堵車,滿大街不看紅綠燈的自行車,分外考驗霍峋的眼力,折騰半天,臨近中午,才順利開進小區。
駛向他和鄭秋白固定的停車位時,那地方卻已經停下了一輛不認識的白色燕城轎車。
霍峋還沒來得及打方向盤換個陰涼停車,白車上下來了一個人。
幹瘦的身板,蒼白的臉,是水鬼似的葉靜潭。
見到葉靜潭,霍峋一愣,很顯然,他不能理解葉靜潭當下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除非是鄭秋白邀請他來。
新仇舊恨只叫人燒紅眼,失去理智的霍少爺放油門上的腳下意識一瞬踩到底兒,轎車發出瞬時加速的爆發力轟鳴,直直沖着白車車尾的葉靜潭撞了過去。
老小區的泥地被車輪子卷地塵土飛揚,從左側沖過來的黑車太過突然,葉靜潭沒來得及反應,往後退卻靠上了他自己的車,已然是退無可退。
下一秒,即将撞上他的黑車靈活地轉了彎,仿佛經驗老道的賽車過彎,只是空間有限,車頭碰上了車尾左側的綠化樹,沒有劇烈撞擊,卻有很明顯的剮蹭,地上兩道深深的車轍。
劫後餘生的葉靜潭心頭湧出前所未有的憤怒,他今天已經夠憋屈夠倒黴了,怎麽還會遇上這種開車不長眼的瘋子?
不等葉靜潭上前讨要說法,黑車的駕駛座已經被駕駛者先一步推開了車門,下一秒 ,一個男人站在轎車的另一端,眼神銳利地望了過來。
這人高大、英俊,此時正年輕,十足的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因而全然沒有葉靜潭夢中那副遭受重擊後,落魄又頹唐的模樣。
葉靜潭看清來人,攥緊拳頭的手幾乎要把指甲嵌進肉裏,咬牙切齒道:“是你。”
霍峋。
他夢裏的,手下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