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綠帽子
第063章 綠帽子
霍峥的舉動毫無疑問踩在了霍峋的底線上, 霍少爺唯恐上輩子霍嵘做的惡事,這輩子換成他大哥來實行。
萬一真的換霍老大做那個棒打鴛鴦、威脅逼迫鄭秋白的罪魁禍首,那麽霍峋将要面對的, 無疑是比上輩子更慘烈的分別。
“明明我已經答應去讀書了, 你現在這又是要搞什麽鬼?”霍峋面色陰雲密布,顯然, 霍峥這樣做已經是言而無信, 不可理喻了, “別太過分!”
“你當我調查他是為什麽?!還不是為了你!”霍峥擰眉,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從夢中得到了警示,如今早就反悔了。
但很快,霍峥在胞弟憤憤的視線中,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新的支點, 他冷笑一聲:“和一個連底細都不清楚的人胡搞在一起, 你不怕出事, 我還怕你出事牽連全家!”
“你個有辱門楣的東西!出去看看, 誰家的兒子像你這樣犯渾?!”霍老大那些同僚家的小輩,個個乖順,家裏一早給鋪好了路,按部就班走就是, 性格也是溫溫吞吞, 不顯山不露水。
除了早幾年前薛家出過一個人盡皆知的混賬,這種鬧得家裏天翻地覆,放到外面叫家族顏面盡失的瘋子, 霍峋正巧是第二個。
霍家這種家庭到底和一般富貴人家不太一樣,無論是行事作風還是整體性的家族觀念, 那都不是普通老百姓家能理解的。
當然,生活在其中的霍峋也從未理解過這古怪又嚴苛的家風。
他不止一刻希望自己不是霍家的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只是想要逃出霍家,遠比一般二世祖想離開父母自立門戶困難的多,這不只是經濟能否獨立的問題,而在于頭頂姓氏與身份地位的特殊性。
這就像是一道枷鎖,束縛霍峋一生,遠不止他的愛情。
霍峋攥緊拳頭,他氣憤,卻也知道,和霍峥對着吼毫無作用,最終沉下心,認真道:“我早說過,我就是這樣了,你們不能接受,又怕我耽誤這家裏的其它人,大可以直接和我斷絕關系——”
巧了,當年薛家同薛仲棠,也是鬧到了要登報斷絕關系的地步。
彼時誰都知道薛仲棠已是棄子,他過得再荒唐,也牽連不到薛家其它人的仕途,更不會被視作薛老的把柄和軟肋。
Advertisement
可霍峋和薛仲棠怎麽能相提并論?
霍峥也不是薛老那般鐵石心腸無情無義的角色。
他只是粗魯了些,不會同小輩和睦相處。
小弟一番斷絕關系的話,就如看不見的飛劍,将霍大哥的心捅了個稀巴爛。
霍老大雙目赤紅,“霍峋!你再說一遍?!”就為了一個男人,還是一個不知道懷了哪個野男人孩子的男人,他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霍家全家人擺在他面前,雖然比不過區區一個懷孕的男人?!
“再說幾遍都是一樣的,我寧可我不姓霍。”霍峋語速緩慢卻堅定,他一早就明白,這不是榮耀,是枷鎖。
“我看你真是瘋了。”霍老大徹底氣笑了,他意識到自己其實從一開始就錯了,錯的失敗。
他不該聽老二的話,将霍峋帶回家裏好吃好喝關着,更不該心軟把人放出來,而是應當早在一開始,就直接把他送進精神病院。
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分不出是非對錯,這就是有病,就要治!
霍峋靠着這個姓氏,從小享受着優渥的生活、良好的環境、絕佳的師資教育和醫療體系,出入的淨是京市需要核驗身份背景的頂尖兒場所,多少比他年長的人見到他,都要忌憚他身後的霍家,尊稱一聲霍少。
連同他在燕城被下藥那點子事,也被霍家雷厲風行地報複了回去,将言家那等地頭蛇摁進了下輩子都爬不起來的泥地裏。
倘若霍峋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小孩,他何德何能有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後盾?
別說在股市裏投機倒把玩男人,在這裏站着同霍峥頤指氣使了,他連能不能順利讀書上大學,成為個對社會有用的螺絲釘,都是一個未知數。
好處都享受了,“這時候你不願意姓霍了?!你做夢!”
霍老大明擺着是要開始胡攪蠻纏了,可其實擁有這一切的,并不是霍峋,而是霍家最小的孩子。
無論這個人是誰,它都應當被這樣養育,如此長大成人,活的好似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順風順水。
且倘若這個人是霍源那樣柔和的性子又或者霍嵘那般會耍賴撒嬌的,更甚至,直接是其他人家有德行又聽話的板正繼承人,那麽眼前的一切都不至于鬧到這樣難看的地步。
奈何都不是。
它正好是霍峋,是認準一件事打也打不改、天生叛逆不甘心被家庭束縛的霍峋,是已經在枷鎖之下失敗過一次、獨自品嘗六年孤苦的霍峋。
偏偏如今的霍少爺沒有足以和霍家抗衡的權柄,他也無法像上輩子一般,毫無牽挂地躲到港灣去,他如今有一條割舍不下、死也不會放手的軟肋。
他受夠了。
“那你開個價吧,要多少錢,才能夠買回我的人生?”
霍峋只有錢,且無論霍峥張口要多少,他都有辦法掙出來。
這話将霍峥險些再次氣暈,他口不擇言道:“你個混賬!你就打定主意要跟那個男人一生一世了?!就為了一個懷孕的怪物,這個家你都不要了!?戴這麽大一頂綠帽子!你将來一定會後悔!”
怪物,懷孕,綠帽子,後悔,這些陌生而荒謬的字眼沖擊着霍峋的理智,他原本已經逐漸鎮定下來的情緒再度翻湧。
“你說什麽?”這一刻,霍老大今晚突然提起‘孩子’這個問題的真正原由,已經清楚地串成線,浮現在霍峋的腦袋裏,“他懷孕了?”
“你果然不知道!”霍峥就知道,霍峋一定是被蒙在鼓裏內個被戴綠帽兒的!
不然,那個男人怎麽會連懷了孩子這種大事兒都藏着掖着不告訴他?
以霍峋的身份,對這種夜場出身的人來說,已經是傍上大的了!
這孩子的出現對他而言,只會是套牢一個男人的工具,哪怕是兩個男人之間,也是同樣的道理。
可鄭秋白現在的隐瞞意味着什麽?
無非就是心虛!
“他早懷上了,卻到現在都沒告訴你!那就證明這孩子,跟你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就那樣不正經的人,只有你巴巴上去戴綠帽,幫別人養老婆孩子……”
這種事情,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都接受不了。
面對霍峥的挑唆,大腦混亂的霍峋迸發了一聲怒喝:“你閉嘴!”
他還在消化一件事,那就是鄭秋白懷孕了。
這些天來那些不同尋常的習慣和不太對勁的表現,似乎都得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孕吐,早醒,貪吃……這是連霍峋一個年輕男人都知道的懷孕表現,可他從未往這個方向去想,他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甚至從不願意去假設倘若鄭秋白能懷上他們的孩子該多好。
因為霍峋明白,懷孕毫無疑問會對鄭蝴蝶不太尋常的身體産生負擔,他和天然擁有孕育胎兒權利的女人,到底還是不一樣。
這一定是一件困難重重的事,還是一件,有可能讓他失去鄭蝴蝶的事。
在霍峥糾結弟弟到底戴了多大一頂綠帽的時候,霍峋下意識想到的,卻是鄭秋白的身體會不會被這個孩子影響。
繼而是反思,鄭秋白為什麽會選擇對他隐瞞這麽大一件事。
這隐瞞,是對他還不夠信任,還是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有到達那個地步?
亦或者,霍峋到現在,都還是鄭秋白可以随時放棄的累贅物件?
霍峋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突突直跳,他好生氣,也好難過,頭疼欲裂。
比起這份幾乎要燒毀他五髒六腑的悲哀愠怒,剛剛霍峥帶給他的氣憤,似乎不值一提了。
霍峥見狀,道:“和他斷了。”
霍峋醞釀風暴的眼睛驟然瞪大,繼而毫不猶豫拒絕道:“不可能!”
“這你還不斷!你等什麽呢!?你才十九歲?!大好年華!你就不能找個正經人?!非要上趕着給人當後爹?!”
“誰說我是後爹?”
“?”
“誰告訴你,那不是我的孩子?”
“那是你的孩子?”這次輪到霍峥睜大眼睛了。
“那是我的孩子!”
實話實說,這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霍少爺自己心裏也沒底兒,鄭秋白的防備,的确讓他感到不安忐忑。
且這是上輩子沒有發生的事情,霍峋只怕孩子爸爸還在暗處觊觎,同鄭蝴蝶藕斷絲連,等着挖他牆角。
可就算這個孩子壓根不是他的,他也無所謂,這種尋常男人在意的雄性生.殖象征以及愛情附屬品,他壓根不在意。
倘若在意這種東西,上輩子的時候他就不會苦哈哈地蹲在港灣,偷偷摸摸,連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沒有的愛鄭秋白五六年。
霍峋有一套自洽的邏輯,這個孩子是鄭秋白的,而鄭秋白從現在到未來都只能是他的,那這個孩子,同樣就是霍峋的。
如果它有幸生下來,只要鄭蝴蝶不會飛到別的野男人身邊,霍峋就會因為愛鄭秋白,承擔起一個合格父親的責任。
“它是我的孩子,還有,你不要再做那些無用功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和他分開的,你大可以直接跟我斷絕關系。”這是霍峋最後的通牒。
霍老大看着弟弟揚長而去的背影,坐在病床上傻眼了。
這算什麽?
他真要有一個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
*
鄭爺難得獨守空房,只是不出所料,他有點兒不習慣這個床的寬大尺寸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這上面再躺一個霍峋的擁擠程度,才是恰到好處适合他入眠的大小。
實在是不困,鄭秋白選擇不再為難自己數羊,爬起來從家裏的碟片簿裏翻出來阿良先前買的胎教音樂盤,放進CD機裏。
因為霍峋住在家裏的緣故,他給寶寶做胎教都只能在辦公室鎖好門做,還要擔心有員工過來敲門,一直提心吊膽的,這樣的胎教,只怕做完了效果也不會好。
趁霍峋回家的日子,鄭秋白得好好給肚子裏的娃補補課。
第一次做爸爸的鄭爺認為,教育就要從胎教抓起,可不能落別的小胎兒太遠。
胎教音樂輕緩,缥缈,溫柔流淌在室內。
鄭秋白摸着自己的肚皮,按照育兒書指導,嘗試和肚子裏的寶寶對話,其實這更像是自言自語,有點蠢,但他還是小聲說了:
“你要茁壯成長,健康康康。”
“爸爸希望你能順利來到這個世界上,我會盡全力養育照顧你的。”
鄭秋白頓了頓,摸摸小腹正經道:“不過,你可能和別的小朋友不太一樣,你只會有我一個爸爸,沒有媽媽。”
“這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前通知你一聲,畢竟不是小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沒意見了。”
除了輕飄飄的叮咚音樂,再沒有其他聲音,鄭秋白滿意翹起唇角,他就知道,他肚子裏的孩子,肯定跟他是一條心的。
這不,寶寶對于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
在舒緩的胎教音樂裏,鄭爺靠在沙發上心滿意足地摸着自己的肚皮做胎教,一直到後半夜,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只是他一個人在家,躺在沙發上,自然沒有田螺小子抱他回屋,或者給他條被子。
對着客廳的中央空調吹了大半夜,第二天爬起來時,鄭秋白只覺得頭暈眼花,口幹舌燥,右眼狂跳。
完了,不妙。
等阿良帶着早餐趕到時,鄭爺的鼻音已經濃重至極,一聽就不大對勁兒,人也燒的滿面通紅,渾身發軟地癱在床上。
鄭秋白發燒了,他自己也知道,但他沒敢吃藥,怕有的西藥對孩子不好,硬着頭皮喝了兩口粥,先只靠物理降溫的法子,看看能不能退下去點。
但顯然,老天爺要懲罰他晚上睡覺不保暖,這燒,分毫沒有要退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