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應該是喜歡上邱醫生了
第54章 他應該是喜歡上邱醫生了
不遠處還有幾個同行的人在等邱勻宣,邱勻宣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走,然後領着谷筝來到樓梯間。
醫院的樓梯和其他地方的樓梯不一樣,電梯經常擁堵,要等很久,所以每層樓梯間都開了窗戶,光線明亮,上下樓梯的人也有很多。
邱勻宣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摘下眼鏡放進兜裏,順便将兩只手一起揣進兜裏。
“你找我有事嗎?”邱勻宣問。
谷筝把提着的袋子遞過去:“你的圍巾,我已經洗幹淨了。”
邱勻宣恍然地哦了一聲,接過袋子,随意拿在手裏,也沒有往裏看一眼的意思:“這麽小的事,辛苦你跑一趟了。”
谷筝聽着這客氣的話,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等從身後路過的人走遠,他低聲說:“邱醫生,對不起。”
邱勻宣愣了一下,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噗嗤一笑。
“還在想那件事呢?”
谷筝皺着眉頭,又難過又愧疚,腦袋幾乎埋進衣領裏:“我應該早點向你确認,就不會有這麽多誤會了。”
“沒事,都過去了。”邱勻宣語氣輕松,似乎真的不在意了一般,還反過來安慰谷筝,“照你這麽說,我也有問題,在c市約見面那次,我沒向你坦白我的身份。”
谷筝連忙搖頭:“這不是你的問題。”
“而且你救了貪吃鬼,我們扯平了。”邱勻宣說着,看了一眼谷筝的手臂,“疤還在嗎?”
“消得差不多了。”谷筝回,“再等一陣可能就看不太出來了。”
“那就好。”邱勻宣笑道,“那次真的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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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被邱勻宣不着痕跡地扯開了,谷筝也不好再繞回去,只能順着邱勻宣的話往下說。
“貪吃鬼怎麽樣了?”
“已經适應了,就是膽子小,我不在的時候只能讓謝尤幫忙照顧,請阿姨來的話,它會躲着不出來,連貓糧也不怎麽吃。”邱勻宣嘆了口氣,有些犯愁的樣子。
谷筝知道邱勻宣忙起來經常不着家,還以為那個叫謝尤的學長空閑時間多,才會幫忙照顧兩只貓,上次問了一下藺川,結果得知謝尤也非常忙,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工作室,創業初期,工作和生活幾乎融為一體。
這麽想着,心裏的話脫口而出:“我空閑的時間比較固定,如果謝尤學長沒有時間,我可以幫忙喂貓。”
邱勻宣想了想,沒有直接答應:“要是貪吃鬼也躲着你呢?”
谷筝倒是忘了這一茬,猶豫着說:“我之前抱過它,也許它不會怕我。”
“我記得你在我家留宿過吧?”邱勻宣說,“那天早上好像只有三條出來了。”
谷筝噎了一下。
他才想起來,那次他在邱醫生家裏呆了一宿,貪吃鬼也躲了一宿。
“我後面外出的時間少,忙不過來的時候,謝尤還是可以幫我一把的,不管怎樣,都謝謝你了。”
谷筝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這個天已經很冷了,可他的手心裏還是滲出了一層細汗。
一股澀意蔓延上喉頭。
谷筝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難受得要命,和邱勻宣之間這種不尴不尬又遠不了也近不得的氣氛讓他感覺心裏活像有貓爪在撓,以至于每一口呼吸都那麽的不順暢。
還想再說什麽,卻見邱勻宣擡手看了下表。
這動作的意思很明顯了。
“時間不早了。”邱勻宣說,“你還沒吃飯吧?”
谷筝搖了搖頭:“我才從家裏過來。”
不知怎的,他竟以為邱勻宣要喊他一起吃飯。
然而邱勻宣并沒這個打算,只道:“那你快回學校吧,你們學校的食堂不是晚了就沒什麽菜了嗎?”
谷筝愣了許久,呆呆應了一聲。
邱勻宣朝他笑笑,提着袋子往回走。
“邱醫生!”谷筝連忙把人喊住,見上下的樓梯間都沒什麽人了,便說,“我前天下午回家的時候在學校裏碰到謝洲了,他向我打聽你和藺川的事,他好像不知道我和你認識,以為你和藺川之間有點什麽。”
邱勻宣停下腳步,沉吟片刻,回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谷筝之前就沒見過邱勻宣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說這麽多次謝謝,每一聲都像一把小錘子似的,用力敲在他的神經上,每聽一次,他就心頭一跳,緊接着感受到了一陣深深的無力。
“謝洲似乎不是一個好打發的人,他會不會找你麻煩?”谷筝問。
邱勻宣和藺川之間沒有一點關系,倒不怕謝洲查出什麽,只是邱勻宣喜歡男人的事板上釘釘,萬一被謝洲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借題發揮。
畢竟邱勻宣的工作單位擺在這裏,谷筝擔心謝洲狗急跳牆,跑到醫院裏來鬧。
“他找我什麽麻煩?”邱勻宣不以為然地說,“犯錯的人是他,要是那天晚上他和他的好兄弟謝越都留個心眼,別各自在酒局上喝得爛醉,也不會被我鑽了空子,你室友的爸媽可沒那麽好應付,估計往後一段時間他們都得焦頭爛額。”
谷筝說:“我是擔心……”
“擔心我喜歡男人的事被他們知道?”
谷筝點了點頭。
邱勻宣轉身走到谷筝面前,一本正經地問:“你見過我和除了你以外的哪個男人走得近嗎?”
谷筝搖頭。
“你見過我對除了你以外的哪個男人說過喜歡嗎?”
谷筝抿了抿唇,接着搖頭。
“你見過我對除了你以外的哪個男人主動過嗎?”
谷筝還是搖頭。
“那不就得了?沒有事實依據,所有猜測都是捕風捉影罷了。”邱勻宣話音一頓,又說,“至于我和你,以前不是那種關系,以後也不會是那種關系。”
谷筝怔怔聽着這話,只覺一顆心都涼飕飕的,似乎在直愣愣地往下墜。
邱勻宣的眼神不閃不避,直勾勾地盯着他,雖然臉上的笑容淡去一些,但是表情坦坦蕩蕩:“所以我有什麽好怕的?”
谷筝艱難地咽下喉間的澀意,扯了下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也是。”他聽見自己回答。
最後,谷筝逃也似的離開了醫院。
回到學校,剛好趕上飯點,他沒和寝室裏的其他人一起去食堂吃飯,在便利店裏買了兩個飯團,囫囵吃完便匆匆忙忙跑去圖書館了。
圖書館是晚上十點半關門,谷筝硬是耗到最後一刻才收拾東西。
走出圖書館,夜幕裏不知何時又飄起了小雪。
谷筝把羽絨服的帽子扣到腦袋上,埋頭走了一段路,才想起來摸出手機看上一眼。
屏幕上顯示出三個未接來電。
谷筝心下一緊,手指扣在手機邊緣的力道都不自覺地大了幾分,他連忙解鎖手機,點到通話界面。
只見李既标紅的名字出現在最上方,名字後面跟了一個括號,括號裏是3。
谷筝望着手機屏幕,一口氣慢慢吐出來,然後沒了力氣。
他沉默地走到宿舍樓下,打開了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又是李既打來的電話。
谷筝站到花壇邊上,任由源源不斷的雪花落在自己的頭發上和衣服上,他拍也不拍一下,雪花化成水浸進發間,濕漉漉的,又涼得很。
他的頭皮都是麻的。
“表哥。”
“你怎麽才接電話?”李既抱怨的聲音響起。
“我在圖書館裏,把手機靜音了,剛從裏面出來。”谷筝平心靜氣地解釋。
“你也呆得太久了吧,真是坐得住啊。”李既說完,話鋒一轉,“對了,你什麽時候來醫院的?也不等我一下,我們難得碰面,還想着忙完了和你一起吃頓飯。”
以前李既從不說這種話,他嫌谷筝是個悶葫蘆,連和谷筝坐在一塊兒都不樂意,現在倒喜歡起了谷筝的悶葫蘆性子,什麽話都往谷筝這裏倒,變成了谷筝想方設法地避着他。
“下午五點多。”谷筝說,“我看你在忙,就沒打擾你。”
“哎呀。”李既說,“我不是給你發了微信說我下午六點多下班嗎?”
谷筝默了一瞬,回道:“我在路上,手裏提着東西,沒看手機。”
李既無語了一會兒,又絮絮叨叨地說起來:“自從我輪到這邊後,要見上邱老師一面就特別難,現在邱老師也不來我們學校上課了,遠遠看他一眼都沒機會,我們隔得遠,我又不好經常打擾他,真羨慕之前分在邱老師手下的實習生,也不知道邱老師明年還帶不帶學生,但帶不帶都輪不到我了。”
谷筝用腳掃去花壇下面的雪,垂着眼皮,一聲不吭地聽着。
李既愛念叨,他很少把李既的話聽進耳朵裏,通常不是走神就是想自己的事。
這會兒卻聽得認真。
心裏也酸酸澀澀。
“今天我朋友找我,說想把他堂姐介紹給邱老師,讓我去探探邱老師的口風,我怎麽探?我總不能直接問邱老師為什麽還不結婚吧?不過話說回來,邱老師會不會早有結婚對象了?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谷筝在冷風中吸了吸鼻子,聲音很悶:“我不清楚。”
“對了。”李既突然想起什麽,“你不是說邱老師有女朋友嗎?後來有人去問,邱老師說他沒女朋友啊,你是不是搞錯了?”
谷筝已經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在這裏吹了太久的冷風,把腦子都吹僵了,他想了很久才想起來。
哦……
那次啊。
邱醫生相親那次,他誤以為相親對象是邱醫生的女朋友。
“那次是我搞錯了。”谷筝說,“那個女人不是邱醫生的女朋友,只是邱醫生的相親對象,他們沒成。”
“你和邱老師不是關系很好嗎?連這個都搞錯?”李既不可置信地說。
谷筝瞬間沉默下來。
空氣凝固半秒。
李既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了,想找補卻不知道要怎麽找補,只好僵硬地轉移話題:“你還沒下載那個軟件嗎?”
谷筝忍住胸腔裏翻滾的情緒,悶悶應了一聲:“下載了。”
“注冊賬號了嗎?”
“注冊了。”
“等會兒我把我的id發你,你私聊我,我拉你進群。”李既說。
其實谷筝對進群沒有一點興趣,對那些所謂的學習資料更沒有一點興趣。
可他此時難受得緊,堆積在心裏的負面情緒像洶湧的浪潮一樣一波接一波地沖擊向他,他微弓着背,呼吸越來越不順暢,鼻子涼得仿佛快要結冰。
他只想趕緊挂斷電話。
“好。”他聽見自己說話十分勉強,“那我先挂了。”
夜裏,李既在微信上發了自己的id。
然而谷筝顧不上看,他沖了一個熱水澡,躺到床上,意識團成一個氣球,被注入氫氣,開始往雲端上飄。
他兩腳都不着地,一直飄啊飄。
可身體并不輕松,和意識形成兩個極端,像被關在一個火爐裏,炎熱到扭曲的空氣淹沒了他的身體,高溫炙烤着他,他甚至能感受到汗水不斷從毛孔裏溢出的過程。
這份煎熬一直持續到早上。
床下傳來藺川和衛錫的說話聲。
“谷子今天怎麽了?往常不是起得最早嗎?”藺川問。
“他昨天回來得挺晚的,估計累到了。”衛錫說,“反正還有時間,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不一會兒,吳棣棠走了過來,他個子高,伸手就夠着了谷筝的額頭。
“他發燒了。”
谷筝的眼皮很重,無論怎麽使勁都睜不開,他還有點意識,知道自己被寝室其他三人七手八腳地背去了醫務室。
校醫穿着白大褂,來病床前給他做檢查。
本來谷筝要睡過去,視線裏出現了一抹白,他竟清醒了些,連眼睛也睜開些許。
“邱醫生……”
“還有力氣打招呼呢?”校醫樂道,“但我是王醫生。”
衛錫和吳棣棠站在後面說話,只有藺川聽見了這段對話,看向谷筝的表情複雜到了極點。
等谷筝徹底清醒,時間已經從早上走到晚上,衛錫和吳棣棠去食堂吃飯了,藺川一個人守在病床邊上。
“你總算醒了。”藺川倒了杯水來,又扶着谷筝坐起來,把紙杯遞過去,“輔導員那裏幫你請過假了,你上班那裏還沒請,我不知道你的手機密碼,沒法幫你打電話。”
谷筝口幹舌燥,喝了整杯水才有所緩和,可聲音仍舊沙啞得厲害。
“沒事。”他搖了搖頭說,“我這幾天都沒排班。”
藺川把紙杯放回桌上,坐到對面的空床上:“你怎麽回事?認識你這麽久,第一次見你生病,校醫說你是凍着了。”
谷筝沒精打采地低着腦袋。
“以後下雪天別出去了,就在寝室裏看書,我和衛錫都小點聲。”
谷筝說了個好。
藺川安靜下來,看着谷筝那張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心裏很不好受:“你和邱醫生怎麽樣了?”
聽到“邱醫生”三個字,跟死人似的谷筝終于有了動靜,擡頭問道:“什麽怎麽樣了?”
“你們的關系怎麽樣了?”藺川觀察着谷筝的反應。
谷筝一臉麻木。
藺川小心翼翼地說:“邱醫生他是不是也喜歡……”
頓了一下,還是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算了。”藺川起身,“我打電話問問衛錫,還等着他們打飯過來,結果吃得這麽慢。”
晚上九點多,谷筝在其他三人的陪同下回到寝室,腦袋依然昏昏沉沉,好在已經不似早上那般煎熬了。
拿起手機,才看到李既發來的一堆消息。
谷筝掃了一眼,只覺密密麻麻的字讓他眼前發黑,那種被疲憊糾纏的感覺又上來了,他放下手機,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沒緩過來。
寝室裏很安靜,衛錫對藺川說話的悄悄話直往他的耳朵裏鑽。
“谷子真的失戀了,看來上次那個女生沒成。”
“你別瞎說。”這是藺川的聲音。
“我沒瞎說,我這是順着邏輯分析出來的結論。”衛錫唉聲嘆氣,“我能理解谷子,初戀就是讓人印象深刻,何況是無疾而終的初戀。”
這下藺川不說話了。
谷筝咳嗽了聲。
衛錫的悄悄話也戛然而止。
谷筝在微信裏複制了李既發來的軟件id,準備退出去時不小心點到朋友圈那裏,然後瞥見了邱勻宣的頭像。
這是邱勻宣更新了朋友圈的提醒。
在他的大腦做出反應之前,食指便已點了進去。
邱勻宣發了四張照片,內容是他和幾個人聚餐,看背景似乎在邱勻宣家裏,第一張照片是邱勻宣和幾個人的合照,第二張照片是一個陌生男人抱着三條,第三張照片和第四張照片都有那個陌生男人出鏡,但主要在拍夾着尾巴吃貓條的貪吃鬼。
谷筝在第三張照片和第四張照片之間來回劃了很多次,不知怎的,心頭莫名冒出一股氣。
貪吃鬼不是膽子小嗎?
貪吃鬼不是很怕人嗎?
他在邱醫生家裏呆一宿,貪吃鬼也躲一宿,第二天早上連貓糧都不敢出來吃,怎麽到別人這裏就敢出來了?
他明明還抱過貪吃鬼……
很快,那股氣散去。
谷筝抹了把臉,仿佛理智回籠一般,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傻,居然和一只貓計較。
他知道自己這幾天情緒異常,之前下意識回避,不願多想,可這會兒腦子不受控,開始一遍遍地回憶那天晚上的事。
他不斷回憶、不斷複盤。
最後抽絲剝繭地找出了自己情緒異常的唯一緣由——
他應該是……
喜歡上邱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