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是骨頭?
第48章 你是骨頭?
老板娘送了飲料過來,但忘記給茶壺添水,谷筝着急忙慌地提起茶壺,甩下句話後,頭也不回地奔向廚房。
他說是要想想,可腦子裏亂得不行,根本無法冷靜下來仔細思考這件事。
走到開水器前,他揭開茶壺的蓋子,把茶壺放了上去。
看着冒煙的熱水落進茶壺裏,他想到剛才邱勻宣說的那些話,感覺像在做夢。
廚房裏的人不少,來了好幾個幫忙的阿姨,在門口進進出出,腳步聲和說話聲響成一片,谷筝收拾好情緒,關掉熱水,按上茶壺的蓋子,提起茶壺準備出去,卻轉身迎上一個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後的人。
是一個看着年紀不大的男生。
男生兩手空空,表情有些複雜地注視着他,一看就不是和他一樣來接熱水的。
谷筝略有遲疑,就在他要走不走時,男生試探性地開口:“谷筝?”
谷筝一愣:“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上次我過生日,去a大找人,在食堂外面碰到你了。”男生說,“你認識喬天善吧?我是喬天善的同學。”
這麽一說,谷筝有點印象了。
當時喬天善也在,說有同學過生日,還邀請他一起出去吃飯,不過他對這個壽星沒什麽記憶。
但話都說到了這裏,谷筝還是露出恍然的表情,問道:“你出來玩嗎?”
“是啊。”男生笑笑,說道,“我叫小東。”
谷筝還是第一次見別人自我介紹不說全名只說小東,盡管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想,又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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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午,朋友開車,我坐他的車來的。”小東反問,“你呢?”
谷筝回答:“我放假第一天就來了,已經有些天了。”
“我看到了和你一起的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
“算是吧。”谷筝倒沒隐瞞,“之前我爸住院,他是那家醫院的醫生,上個月來這邊出差,需要一個人幫忙做點力氣活兒,我就來了。”
小東聞言一愣,表情裏多了一抹尴尬:“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是那種關系。”
“啊?”谷筝沒反應過來,“哪種關系?”
小東連忙搖頭,從兜裏摸出手機:“我們也算認識了,方便加個微信嗎?”
從廚房出去,谷筝拎着茶壺回到座位上。
邱勻宣安安靜靜地坐在原位,桌上的菜早就上齊,但他一筷子都沒動,只拿了吸管放進開了蓋的飲料裏,已經喝了大半。
谷筝佯裝鎮定,把兩個空茶杯滿上。
邱勻宣一直在觀察谷筝的表情,其實他很想追問谷筝想得怎麽樣了,卻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操之過急也許會适得其反。
“先吃飯吧。”邱勻宣開口,“其餘的事明天再說。”
另一頭,趙曉東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屁股剛落下去,Simon的聲音就在旁邊響起:“你和他說上話了?”
“聊了幾句。”趙曉東說,“他果然不記得我了。”
Simon安慰地拍了拍趙曉東的肩膀。
趙曉東倒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問了一下,他和那個人不是那種關系,那個人是醫生,來這邊出差,他趁着放假過來幫忙賺點錢。”
“不是?”Simon面露驚訝。
“對。”趙曉東肯定地說,“我直接問的,他都沒聽懂我在說什麽,看上去也不像是裝的。”
其實群裏都在說谷筝是個直的,只是剛才王曉東和Simon聊天,聊到了谷筝身上,Simon讀初中時就向家裏出櫃了,他說谷筝和那個醫生之間絕對有點什麽,王曉東不信,正好也想和谷筝打個招呼,便趁着谷筝接水的時候過去了。
Simon沉默片刻,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車轱辘,轉而問道:“對了,你和骨頭都是體大的吧?”
趙曉東點了點頭。
Simon從桌上拿起煙盒,抖出一根點燃,吞雲吐霧地說:“體大說大也不大,何況你倆都是一個圈子的人,你從沒見過他?”
“沒有。”趙曉東說,“我同學和骨頭在一個社團裏,打聽一下還是能打聽到,可我覺得這種事不好打聽,骨頭從沒在網上露臉,可能他不想被人知道他的性取向。”
Simon想了想,又朝谷筝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說:“也是。”
晚上,谷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爬起來打開床頭燈,摸到手機,已經淩晨一點多了。
軟件上的群消息還在不停刷新。
點進去看,都是住在民宿裏的人在聊天,商量着明天爬山的事,偶爾有幾個沒來的人冒泡,起哄着發照片。
大傻默不作聲地發了一堆照片。
谷筝閑來無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點開照片翻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就在其中一張照片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谷筝吓了一跳,幾乎是唰地一下坐了起來。
小東?
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放大照片仔細一看,擠在中間的那個人不就是小東嗎?
所以小東也是那群人之一?
谷筝突然想起來了,Simon昨天來時帶了一個人,那個人貌似就是小東。
他翻到群成員列表,很快搜到小東的賬號,搜了一下小東的過往發言,才發現之前他跟着喬天善去c市做志願者時,群裏有人質疑他偷圖,小東還替他說過話。
想到這裏,谷筝後背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小東是群裏的人、小東認識喬天善、小東見過他……
這簡直跟疊buff似的。
但凡小東多想一點,說不定就把他和群裏的“骨頭”聯系上了。
其實谷筝清楚這個可能性不大,但他做賊心虛,不敢冒險,想來想去索性翻到自己的主頁上,一咬牙把之前發的大部分動态都删掉了。
反正他已經知道“傷心小椰子”是誰,不用再釣“傷心小椰子”,這些動态留着也沒什麽用。
忙完這些,谷筝又認真檢查一番,确定沒什麽問題,才切到微信上。
他吃完飯回來才通過小東的好友申請,兩人沒有聊天,但聊天框就在和邱勻宣的聊天框下面。
他很早就把和邱勻宣的聊天框置了頂。
谷筝盯着小東的昵稱看了半晌,雖然覺得這樣做不太禮貌也容易得罪人,但是為了确保萬無一失,他還是對小東屏蔽了自己的朋友圈。
當然,他發朋友圈的次數也少得可憐。
藺川的聊天框早被各種群消息頂到下面去了,內容還停留在兩天前藺川發過來的一堆照片上。
谷筝點開輸入框,開始打打删删。
[在嗎?]
删掉。
[你那邊幾點了?]
删掉。
[我知道椰子是誰了,你還認識他]
删掉。
[你猜得沒錯,椰子就是邱醫生]
谷筝按删除鍵的手指猛地一頓,他死死盯着自己打出來的一串字,突然感覺那串字無比刺眼。
邱醫生怎麽會是“傷心小椰子”呢?
邱醫生也不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
難道這中間有什麽誤會?
谷筝删掉所有的字,重新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谷筝:你确定小月就是椰子嗎?]
沒想到藺川在線,并且秒回。
[藺川:我确定啊]
[藺川:別的不說,他們的貓都叫三條,這沒跑了吧?]
谷筝頓時一噎。
藺川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一連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藺川:怎麽突然問這個?]
[藺川:你知道那個gay是誰了?]
谷筝僵硬地坐在床邊,低頭沉默許久,才打出一串字。
[谷筝:我在想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藺川:什麽誤會?]
[谷筝:比如小月和椰子不是一個人,小月偷了椰子的照片和視頻,在網上假裝椰子和人聊天]
[藺川:……]
[藺川:後來椰子知道了這件事,不僅不生氣,還把賬號從小月手裏要了回來,繼續使用這個賬號?]
[藺川:谷子,你沒發現這個邏輯很奇怪嗎?]
谷筝:“……”
他發現了。
如果有人冒充他在網上惹事,他不可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地繼續使用那個賬號。
對話到此結束。
谷筝以為藺川會問些什麽,可到最後,藺川什麽也沒問。
第二天,天色剛亮,第一縷晨光穿過玻璃窗落到房間裏的地板上,昨天下了那麽大的雨,今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谷筝和邱勻宣在樓下吃過早飯,然後讓老板娘幫忙聯系司機把他們送到蘆山的山腳下,民宿就在蘆山下面,但要上山的話還得走上十幾公裏的路。
等了半個小時左右,司機便開着一輛七座車來了。
谷筝和邱勻宣坐到第二排的兩個位置上,司機跟他們打完招呼,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降下車窗,問站在院裏的老板娘。
“其他人呢?”
老板娘還沒回答,前廳裏傳來一堆腳步聲。
“來了來了!”Simon快步走在最前面,把背包拎在手裏,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後,一屁股坐了進去,他對司機抱歉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們人多,耽擱了會兒。”
司機沒說什麽,只催促剩下幾人快點上車。
不一會兒,谷筝和邱勻宣後面的三個位置也被坐滿了。
谷筝扭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後面的小東和梵高,有些沉默。
小東抱着背包也沒吭聲,假裝不認識他。
只有梵高揮了揮手,高興地問:“你們也去蘆山嗎?”
谷筝嗯了一聲。
前面的Simon轉過頭來,這才看清楚坐在中間的兩個人是谷筝和邱勻宣,他的視線落到谷筝身上,愣了一下,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似的開口:“聽說上山的路有好幾條,不熟悉的話容易迷路,你們只有兩個人,等會兒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谷筝渾身上下都是繃着的,他不會隐藏,內心的忐忑全寫在臉上,偏又長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此時有種不近人情的冷漠。
就在他準備拒絕時,邱勻宣說:“你們有十幾個人吧?”
“将近二十個。”梵高在後面說。
“那還是不麻煩你們了。”邱勻宣給出了合适的理由,“你們這麽多人,坐車都要分三輛,不好管理,加上我們兩個的話,更加分散你們的精力。”
Simon本來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聽到這話,有些意外。
這個醫生看着年紀不大,倒是很會說話,句句都像是在為他們着想,但句句都是在拒絕。
Simon忍不住多看了邱勻宣一眼。
這一眼被邱勻宣捕個正着,對方揚起嘴角,對他微笑了下。
Simon也笑了笑,收回目光,心想原來是一個老油條,可憐了旁邊那個看上去什麽都不懂的年輕人。
車子開到山腳下,Simon他們還要等人,谷筝和邱勻宣坐着景區的車繼續往山上走。
畢竟還在假期內,上山的人只多不少,等兩人轉了兩趟車來到景區售票處,時間已經接近中午。
今天陽光充足,可山上海拔高,氣溫低,陽光灑在身上感受不到太多暖意,反而是紫外線曬得人臉頰生疼。
通往山頂的路有很多條,每條都不好走,坡度大,還凹凸不平,兩人一直走到下午一點多,都沒遇到可以休息的地方。
邱勻宣跟在谷筝後面,終是沒撐住停了下來。
谷筝站在階梯上,轉身看去。
邱勻宣難得不顧形象,彎腰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他戴了一頂棒球帽,眉眼都被帽檐投下的陰影遮擋,露出來的下半張臉泛起一層紅。
“邱醫生。”谷筝幾步走下去,“你還好嗎?”
邱勻宣擡頭看他,不太好的樣子。
谷筝沒有猶豫,伸手提起邱勻宣身後的包:“我來背吧。”
邱勻宣沒動,看向谷筝身後:“兩個包,你怎麽背?”
“前面一個,後面一個。”谷筝說,“或者左邊一個,右邊一個。”
邱勻宣的背包和他的背包一樣重,裏面裝滿東西,但這點重量對谷筝來說不算什麽,他一邊肩膀一個,十分輕松,看邱勻宣一臉難受,還說了一句:“上面的路沒那麽陡了,我也可以背着你走一截。”
Simon領着一群人走到半山腰才發現那個醫生說得沒錯,十幾個人确實不好管理,要時刻清點人數不說,但凡有一個人走得慢了些,整個隊伍的速度都會被拖下來。
在一處平臺上休息時,Simon打開地圖看了一會兒,他拍了拍巴掌,對大家說:“我們有的人體力好、走得快,有的人體力差、走得慢,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遇到人多還擋了其他人的路,不如這樣,我們分成幾個小組,走得快的人一組,走得慢的人一組。”
其他人都累得面色煞白、氣喘如牛,聞言紛紛表示贊同。
簡單吃了點東西後,幾個小組就分好了。
Simon來都來了,自然想登頂,他沒多做停留,提起背包繼續往上爬,梵高和小東幾人和他一起,還有大傻。
大傻的狀态不比其他人好多少,進氣比出氣多,一副累得随時都要厥過去的模樣。
“大傻,你走不動的話別勉強。”Simon不贊同地說,“爬山本來就是體力活,量力而行。”
大傻抹了把臉上的汗,咬着牙說:“我還能堅持。”
梵高和小東對視一眼,小東擠了擠眉,梵高則沖着大傻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大傻巴結Simon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Simon來時向朋友打聽過上山的路線,早已選好最輕松的那條,一路沒怎麽停過,兩點不到,便爬到了地圖上海拔最高的休息區,再往上走幾步就到山頂了。
幾人又累又餓,之前吃的一點幹糧根本不夠果腹,于是找了個位置坐下,一人點了一碗面。
大傻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半瓶水,可蒼白的面色依然沒有好轉。
Simon本想吃完面就走,見狀還是決定多休息一會兒。
“不知道那兩個人走到哪裏了。”梵高開口。
Simon知道他在說誰,回道:“他們在我們面前,可能已經爬到山頂了。”
“我看不見得。”大傻陰陽怪氣地說,“蘆山沒有索道,他們能不能爬到我們這個位置還是個未知數。”
梵高笑了一聲:“你都能爬上來,他們怎麽可能爬不上來?”
大傻眉頭一擰,整張臉上瞬間被怒火充斥,他猛地起身,卻又被Simon用力按了回去。
“在山上了還要吵架?”Simon說,“都消停一下不行嗎?”
大傻氣道:“這下你看到他先說我了吧?”
“難道不是你先搭我的腔?”Simon毫不留情地戳破,“大傻,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明裏暗裏什麽意思,大家懂的都懂。”
Simon語氣淩厲,大傻被堵得啞口無言,沉默片刻,正想解釋一下,坐在對面的梵高突然起身朝着一個方向揮了下手。
“嘿!”
其他人順着梵高的視線看去,看到了在山腳下和他們分開而行的兩個人,只是這會兒其中一人背着另一個人,胸前一左一右地挂着兩個背包。
Simon趕緊走了過去。
休息區裏的人很多,桌椅幾乎都被占滿了,谷筝還在找位置,聽Simon說他們那邊空了三四個凳子,便背着邱勻宣跟了過去。
Simon看了一眼邱勻宣:“這是怎麽了?”
“他的腳扭了。”谷筝說。
他原想背邱勻宣上山,邱勻宣沒同意,可那條路實在太陡,邱勻宣一不小心踩空就變成了這樣。
“你們從哪兒上來的?”Simon問。
“右邊那條路。”谷筝也不知道那條路叫什麽名字。
還是邱勻宣說了一句:“路過浣溪瀑布的那條路。”
“你們走的那條路?”Simon驚道,“那是最難走的一條路。”
說完,這才重新打量一遍谷筝。
只見谷筝身後背着個人,身前挂着倆包,換做其他人光是走上來都費勁,更別說負重這麽多。
Simon的目光落到谷筝臉上。
谷筝沒什麽表情,一派輕松,好像身上的重量跟着算不得什麽。
來到位置上,梵高和小東幾人也看得目瞪口呆,等谷筝把邱勻宣放到凳子上,小東先反應過來問:“他怎麽了?”
“腳扭了。”谷筝一邊回答一邊蹲下身,想撩起邱勻宣的褲腿,但被邱勻宣伸手擋了一下。
“我自己來。”邱勻宣說。
谷筝沒有勉強,起身退後一步。
邱勻宣撩起褲腿看了看,腳踝處有些紅腫,看着不是很嚴重,但每次落腳下去都感覺筋被崩了起來,抽抽的疼。
谷筝把兩個背包放到桌上,聽邱勻宣的話從一個背包裏拿出一個小布袋子。
邱勻宣從裏摸出一管膏藥,擠到手心裏,彎下腰去輕輕揉着腳踝。
谷筝看着邱勻宣熟練的動作,才想起來邱勻宣是個醫生,對付這種事應該得心應手,一顆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去。
當着Simon幾人的面,他不好稱呼邱勻宣,便略過稱呼直接說道:“那邊好像在賣吃的,你想吃點什麽?我過去買。”
兩人都沒吃午飯,邱勻宣也早餓了。
“随便什麽都行。”邱勻宣說,“只要是熱的。”
谷筝說了聲好,讓邱勻宣好好休息,轉身朝餐廳那邊去了。
他走了一段路才發現身旁跟着個人。
Simon不知何時來的,皺着眉頭,表情頗顯微妙。
谷筝腳步微微一頓:“你也去買吃的?”
“不是……”Simon欲言又止,仿佛經過掙紮,最後盯着谷筝,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是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