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第47章 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這一刻,谷筝感覺自己腦子裏裝了一只尖叫雞,從邱勻宣的嘴唇貼上來起,那只雞就開始尖叫了。
他拼命忍住想舔嘴唇的沖動。
邱勻宣的臉貼得太近了,近到擡眼看他時,睫毛都能掃過他的皮膚,癢得他想伸手去撓。
他有些頭暈目眩。
不知道過了多久,邱勻宣終于往後拉開一些距離,他立馬張嘴吸了口氣,結果嘴巴還沒閉上,邱勻宣忽又上前。
這次連舌頭也探了進來。
谷筝動也不敢動一下,許久,他反應過來,試圖配合對方,卻笨拙得差點咬到對方的舌頭。
又過了好一會兒,距離再次拉開,兩人的呼吸都很淩亂。
邱勻宣還好,勉強保持住了冷靜。
谷筝就有些繃不住了,臊意從臉頰蔓延到了脖子根,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濕漉漉、黏答答的,貼在他的皮膚上,讓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拿起腳邊的傘,整理完又放回地上,混亂的思緒和像在坐過山車一樣七上八下的心情讓他一時半會兒沒找到話題。
邱勻宣也不說話,抱起雙臂,安靜地看着他。
稀裏嘩啦的雨聲重新覆蓋了兩人所在的小小空間,宛若一下子将兩人從混沌的狀态拉回現實,懸空的雙腳踩回到地面上。
谷筝低頭想了很久,撓了撓頭,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們這樣……”
話剛出口,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伴随着工作人員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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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醫生,你們休息好了嗎?”
工作人員的話音未落,人已走進這邊的堂屋。
谷筝立即閉上嘴巴,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和兩把傘,逼着自己把所有情緒都壓下去。
工作人員并未發現這邊的氣氛有什麽不對,大步走到谷筝和邱勻宣身後,往外看了一眼,說道:“雨小很多了,我們也該走了,不然天就晚了。”
“好。”谷筝慌手慌腳地站起身,傘沒拿穩,掉到地上,他連忙彎腰撿起,甩了甩上面的水說,“是該走了。”
工作人員看向坐在門檻上的邱勻宣:“邱醫生,你還能走嗎?”
邱勻宣收回放在谷筝身上的視線,點了點頭,站起來說:“我也休息好了。”
雨勢比之前小了很多,谷筝和邱勻宣跟着工作人員回到衛生院,和他們一同上山的另外兩人已經回來了。
下雨天實在太滑,女人也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手上擦過了皮,衛生院的工作人員剛給她清理完傷口。
趁着天還沒黑,一行人趕緊開車下山。
來時車裏還算熱鬧,回時哪怕車子已經開到蘆鎮附近,車內也是一片安靜。
男人和女人都住在鎮上的賓館裏,他們先把谷筝和邱勻宣送到民宿外面,下車時,雨沒怎麽下了,只有一點毛毛雨還在飄。
回到民宿,老板娘沒有外出,正坐在櫃臺後面玩手機,瞧見模樣狼狽的兩人,她一臉詫異。
“哎呀,你們兩個怎麽回事?不是跟你們說了今天要下雨嗎?都沒帶傘?”
“帶了。”谷筝收好傘,拍了拍飄到袖子上的雨,“山上的雨太大了,還是淋着了。”
老板娘瞅了一眼邱勻宣身上的衣服,連着嘆了好幾聲氣:“邱醫生,你真是一個好醫生,下這麽大的雨還去山上工作,快上去換身衣服吧,別着涼了。”
兩人往樓梯上走,正好碰到幾個人從上面下來。
樓梯很窄,一上一下的話很容易碰到對方的衣服。
谷筝想到自己身上都是水和泥,本來走了一半的樓梯,又和邱勻宣一起退了下去,不過當他看清前面那個人的臉時,下意識地往邱勻宣身前擋了擋。
走在前面的人是梵高。
雖然看不到後面那些人的臉,但顯然都是群裏的人。
梵高很快注意到了站在樓梯口的谷筝,笑着揮了揮手:“嗨,剛從外面回來嗎?”
說完,才注意到谷筝的鞋子和褲腿上都是泥。
谷筝故意表現冷淡,等他們往下走了幾步階梯,才嗯上一聲。
梵高又問:“外面的雨是不是很大?”
“之前很大,現在小了。”
說話間,梵高走到谷筝跟前,他又不是傻子,當然感受到了谷筝對自己的排斥,但他一向臉皮厚,又是一個顏控,便不怎麽在意谷筝對待自己的态度。
“我聽老板娘說你們是來這邊工作的,都放國慶假了還在加班嗎?你們也是挺辛苦的。”
谷筝實在不想接這個話茬,看上面的人都下來完了,對梵高點了下頭,拉起邱勻宣的手就往上走。
他走得極快,拉着邱勻宣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
梵高還站在原地,扭頭望着樓梯的方向,直到旁邊的人嗤笑一聲。
“算了吧,梵高,他都表現得那麽明顯了,你還想熱臉貼他的冷屁股啊?”
梵高翻了個白眼,也沒客氣:“大傻,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我算是明白骨頭為什麽要怼你了,因為你說話就是難聽。”
如今“骨頭”二字就是大傻的逆鱗。
大傻一聽這話,瞬間變了臉色,他唰地上前一步。
梵高連連後退,同時嚷嚷起來:“你想幹什麽?想打我嗎?你真是瘋了,在群裏鬧不夠還要在這裏鬧!”
“誰讓你提那個人的?!”大傻吼道,“要不是他先說我,我會和他在群裏吵起來?瘋了的人是他,跟得了病似的,見人就咬!”
“還不是你嘴臭,你把人家照片發群裏,還說那些話,我覺得骨頭說得對,你就是欠罵。”
梵高一個勁兒地在大傻雷點蹦迪,倒不是他替“骨頭”說話,他和“骨頭”壓根不熟,只是單純看不慣大傻為人罷了,沒幾個錢還挑三揀四,勢利眼,Simon才來一天就把人巴結上了,還排擠其他人,而且人品不行,人家都過來要求删照片了,還偷偷留了一張發群裏。
大傻被梵高激得眼裏泛起一層紅,模樣十分吓人,他還想上前,卻被Simon和其他人拼命攔住。
“夠了,在這裏鬧起來像什麽話?你們不覺得丢人,我都替你們丢人,都少說兩句!”
Simon也來了火氣,厲聲說完,前廳逐漸安靜下來。
梵高和大傻像兩只鬥得天昏地暗的公雞,隔着在中間拉架的幾人相互瞪着,都臉漲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誰也不服氣的樣子。
Simon看了一眼在櫃臺後面盯着他們瞧的老板娘,微微點頭表示歉意,然後推着大傻往後院的方向走:“大傻,你能不能別惹事?跟你說了那麽多,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嗎?”
Simon心裏窩着火,手上力道不小,把大傻推得一個趔趄。
“我惹事?”大傻指着自己,不可思議地說,“不是他先說我嗎?怎麽變成我惹事了?”
Simon垮着臉,語氣不悅地說:“不好意思,我長了眼睛,誰先說誰還是看得見的。”
大傻一愣,這才想起什麽,看了一圈其他人,只見大家神色各異,都默不作聲地看着他,他抹了把臉,用動作掩飾臉上的臊意,擡腳朝後院去了。
Simon拍了拍梵高的肩膀:“他心情不好,算了。”
“心情不好也別拿我撒氣啊,我又不是他的出氣筒。”梵高小聲嘀咕,“他也就只會在熟人面前裝腔作勢了,剛才那兩個人從他面前走過,他屁都不敢放一個。”
Simon走在最後,安撫好人,回頭發現還有一個人在樓梯口站着,望着樓梯上面,一臉沉思。
“小東?”Simon喊道。
小東回神。
Simon走過去問:“你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小東注意到其他人都走了,便跟着Simon往後院走,他想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剛才上去那個人,我認識。”
話題冷不丁地跳到這裏,Simon用了些時間才反應過來,驚訝地問:“哪個?”
“走在前面那個高的。”
“他啊。”
Simon不像梵高那麽顏控,但也是個俗人,看人先看臉,剛才和那兩個人擦肩而過時,視線就飄到了他們臉上,對于前面那個高的,他印象很深,難怪能在群裏引起那麽高的讨論度。
“他是你同學?”Simon問。
“我同學的朋友。”
Simon恍然:“也是你們體大的?”
小東搖頭:“不是。”
Simon等着小東的下文,結果小東說完就沉默了,他還想問下那個人讀哪所學校,但想了想又沒問,萬一那個人沒考上大學,那問了就尴尬了。
“你怎麽沒和他打招呼?”
“我和他只見過一面,我認得他,但他估計不認得我了。”小東有些尴尬。
樓上,谷筝回到房間洗了個澡,穿上衣服後沒急着出去找邱勻宣,他坐到椅子上,感受着濕漉漉的頭發還在不斷往下淌水,心裏一時亂極了。
邱醫生是什麽意思?
邱勻宣是怎麽想的?
雖說當時那個氣氛确實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不至于讓他倆做出這種事來。
谷筝雙手抱頭,低頭将額頭抵到桌子邊沿,他惶恐不安,內心的忐忑在回來後不減反增,像海嘯一樣,築起高高的水牆,卷起了幾乎讓他擡頭望不到頂的高度。
然後他被淹沒了。
他絕望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他并不排斥邱醫生的親吻。
外頭的毛毛雨慢慢停下,天色暗了下來,房間裏沒有開燈,夜色宛如一團濃霧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谷筝深吸口氣,起身過去打開房門。
門外站着邱勻宣,他也洗了澡換了身衣服,明明只是恢複到往常的模樣,卻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過道裏的白熾燈光落到他身上,勾勒出他五官的輪廓,看着和往常一樣,又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邱勻宣先注意到房間裏的昏暗,才瞧出谷筝的頭發還在滴水,頓時皺起眉說:“怎麽不把頭發吹幹?才淋了雨,容易感冒。”
谷筝抓了抓頭發:“忘、忘了。”
“這都能忘。”邱勻宣沒有多說,只道,“把頭發吹幹再下去吃飯吧。”
谷筝打開房間裏的燈,去衛生間裏吹幹頭發,不久前在山上時急着回來,沒心情想那麽多,這會兒空閑下來,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全往他的腦海裏鑽。
他頭疼得快要炸開。
整理好情緒後,谷筝出去看到邱勻宣背對他地坐在椅子上,正在看放在桌上的書。
聽見腳步聲,邱勻宣笑了一聲:“你帶了這麽多書,難怪行李箱那麽重。”
谷筝走到邱勻宣身後,從他的角度,可以俯視對方的側臉,他仔細觀察邱勻宣的表情,發現對方冷靜得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這時,邱勻宣突然回頭。
兩人四目相對。
谷筝明顯感覺自己心髒重重跳了一下,他竟仿佛被燙着似的,趕緊偏頭看向窗外。
“天都黑了。”
邱勻宣合上書放回原位,起身問道:“頭發吹幹了嗎?”
“吹幹了。”
“走吧。”
他們磨蹭了好久,還以為樓下那群人已經散了,下去才看到那群人還在,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都在喝酒聊天。
今天下雨,出去的人都回來得早,支起了棚子的後院早已坐滿,谷筝和邱勻宣在廚房裏等了一會兒才等到空位。
位置在靠近廚房這邊,過來幫忙的阿姨正動作麻利地收拾殘局。
谷筝張望了下,見他們和那群人之間隔了兩桌的距離,便稍稍放下心來。
邱勻宣坐在他對面,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扭頭看了一眼,才問:“你認識他們?”
“啊?”
“那群人。”
“不認識,怎麽這麽問?”谷筝生怕被邱勻宣看出端倪,故意裝得驚訝。
然而他演技太差,哪怕看不到自己的臉,也能感受到自己面部的僵硬。
也不知道邱勻宣相不相信他的話,至少表面上看沒什麽異常:“我發現你經常偷看他們。”
收拾殘局的阿姨走了,桌上安靜數秒,谷筝尴尬地說:“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麽?”
谷筝胡說八道:“他們這麽多人一起出來玩,既不像是跟團旅游,也不像是公司團建,有點奇怪哈哈哈。”
說完,他還幹巴巴地笑了幾聲。
邱勻宣沒笑,沉吟片刻,頗為認真地解釋道:“你有沒有發現他們相互之間的稱呼不像名字,更像取的綽號,每個人都是這樣,我猜他們應該是網友見面或者一個群的人線下聚會。”
谷筝:“……”
邱醫生不愧是邱醫生,這麽容易就猜到了。
“而且你看他們都是男的。”邱勻宣頓了一下,盯着谷筝的眼睛,緩緩補充,“我猜他們和我一樣。”
谷筝只和邱勻宣對視了一兩秒,就有些承受不住地挪開了視線,他再次吸氣,可大腦裏仿佛被人塞了一團棉花,讓他暈暈乎乎的,等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一樣什麽?”
“一樣都喜歡男的。”
邱勻宣說得雲淡風輕,谷筝卻虎軀一震,大腦瞬間變得清明,連鑽進耳朵裏的聲音都變得清晰起來。
他震驚地望向邱勻宣。
隔在兩人中間的窗戶紙沒被捅破,而是被邱勻宣一腳踹了過去,連同窗戶框一起踹飛。
邱勻宣看着他說:“其實我應該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可我确實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在工作上我有足夠的耐心,可以等上幾年、十幾年,在感情上我一天都不想等,等待的時間讓我覺得煎熬,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谷筝表情怔愣。
“谷筝。”邱勻宣的身體微微前傾,鄭重其事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你是怎麽想的?”
“我……”
話剛出口,老板娘親自端菜過來,還送了他們兩瓶飲料。
谷筝把話收了回去。
老板娘笑盈盈地說:“你們慢慢吃啊,加菜的話跟我說,我讓老吳先做你們的。”
有了前面那些人在前廳喧嘩吵架,老板娘對其他人的印象簡直好到極點,尤其是對邱勻宣,此時笑得別提有多熱情。
邱勻宣面色如常,笑着對老板娘說了一聲謝謝。
老板娘上完他們的菜,叮囑幾句後便走了,邱勻宣的目光重新落回谷筝身上。
谷筝頓覺壓力山大,喃喃出聲:“我要想想。”
邱勻宣說:“你也是不排斥我的,對吧?”
“對”字卡在谷筝的喉嚨裏,難以啓齒,他艱難地點了下頭。
“你擔心被你父母知道?”邱勻宣問。
谷筝沒有反應,他連自己喜歡上男人這一點都還沒消化,怎麽可能想到父母那一層上。
邱勻宣也沉默下來,在其他方面他還能說上幾句,可一旦涉及到家人,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說了就好像在勸谷筝走上歧途一樣。
盡管他不認為谷筝在網上那樣的表現還能繼續喜歡女生。
“我、我得想想。”谷筝站起身說,“邱醫生,我得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