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冰美人的解凍
第38章 冰美人的解凍
回想分手以來對陸雪丞心态的轉變,從奢求與他重修舊好,到畏懼,想要躲開……
再到今天,忽然間連那層畏懼都變得虛無。
胸腔裏無法平複的憤怒給了展小曦底氣,他忽然間不再那樣回避與陸雪丞接觸。
展小曦時常覺得,世間的詞彙是不夠用的。
就比如現在,對于陸雪丞,展小曦竟覺得失語。
說“失望”不足以描繪,說“絕望”又不值當。
人可以滿口冠冕堂皇的詞調,只要真心去磕自己的人設,不讨喜也不至于丢臉。
也可以陰險狡詐機關算盡,前提是随時做好遭天譴的準備。
像陸雪丞這樣,背地裏蠅營狗茍行剽竊之事,面上卻多年如一日理直氣壯地維持着滿口傲氣的,世間少有。
他不配讓展小曦感到絕望。
那些剽竊的曲目是赤裸裸的證據,誠如喬瑾煜說的,他或許從來就沒有好過,是展小曦自己年少無知洗腦了自己。
展小曦曾經以為,終其一生他都難以逃脫這座為他量身打造的情感囚籠。
怪只怪陸雪丞把方方面面都做絕。
每客觀地了解他多一分,就想要遠離他多一點。
對一個不配讓你感到絕望的人絕望是什麽感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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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小曦細想,大概是想要在心裏祭一座墳,不為埋葬從前的陸雪丞。
為葬昨日那個愚忠愚愛着陸雪丞的自己。
下午的時間,展小曦趕去了樂隊的訓練場地,路上把從何先生手上拿到的練習曲目拍照發給了小虎。
“你有沒有見過這版的內定曲?”展小曦問小虎。
小虎可能是在訓練,隔了二十來分鐘才回複:沒有哥,我們都只看過簡版。
小虎心大,不太關注創作方面的事情,給了曲子就死命去練,把節奏練成機械記憶。展小曦也猜到小虎并不知情。
這樣看來,目前展小曦參與操刀的三首合作曲,陸雪丞應該還沒對外發布的打算。
要不是何先生無意瞥見這版署名的曲子,所有人至今都還被蒙在鼓裏。
展小曦有保留備忘的習慣,臨時迸發的靈感按照日期生成,羅列得整整齊齊。
得益于分手後糟糕的精神狀态,近幾個月的備忘還沒有做清理。
展小曦把作詞相關的備忘記錄前後修改版本逐個整理好,最早的版本可以追述到陸雪丞樂隊還沒有跟和納簽約、演唱會事宜還沒投入籌備的前期。
何先生之所以可以一眼看出端倪,是因為這三首詞的句式和常用語都是非常典型的夏氏風格。
有這些憑據,展小曦想要搞垮陸雪丞基本已經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只需要按兵不動,等演唱會把陸雪丞得人氣推上高峰。
那時陸雪丞一定會趁熱打鐵,把曲目上傳到各大音樂平臺加深自己的高光。
在陸雪丞讨論度抵達最高的峰口,以夏可先生的的名義将這些歌詞誕生的過程公之于衆。
陸雪丞那邊是絕對拿不出更早版本的歌詞內容的。縱使有粉絲盲目洗白,這件事在路人那裏根本無可抵賴。
乍紅伊始就爆出剽竊醜聞,陸雪丞奢想的頂流音樂人之路,這輩子是不要妄想實現了。
從前作廢的手稿早已随手丢掉了,沒有留存陸雪丞剽竊作品的證據。
這三首曲目,是展小曦對抗陸雪丞的底氣。
小虎還在樂隊裏,輿論爆發起來不會精準區分誰知情誰無辜。
展小曦把備忘記錄備份,為了不牽連小虎,他暫時不會用這招置陸雪丞于死地。
也希望陸雪丞可以收斂,不讓他用上這樣魚死網破的殺招。*
展小曦到訓練館的時候臨近下午五點,下午的訓練基本結束,大家正在商量着如何點餐。
他推門進去,舉了舉手上提着的食盒,“給大家帶了點雪梨湯和山藥粥。”
一群人蜂擁而上分走了吃的喝的,高呼“展哥威武”。展小曦立在一邊淺笑,發現這些夥伴其實都很可愛。
陸雪丞沒有過來拿餐,小虎取了份粥給他,他接過來,目光仍舊落在展小曦身上。
展小曦擡眼與他對視,不躲不閃。
“氣色不錯。”陸雪丞偏偏臉,難辨情緒地說。
“還好吧。”展小曦簡單帶過他的問候,對樂隊夥伴們說,“我找何先生聊了聊,他之前可能是順了太多遍,産生了審美盲點。靜下來看也察覺出了問題,承諾這兩天會發修改版的曲子過來。大家安心練習,不要受影響。”
陸雪丞縮了縮眉。
這些話原該是他的身份來說的,未曾想到從展小曦嘴裏說出來也能這樣自如。
他必須承認,這樣的展小曦很有魅力。
讓他心癢,想要把他抵在牆上狠狠地蹂*躏*征服。
斌哥望着展小曦,眼裏閃動着詫異和感激。
小蟲、潘潘和花臂幾個年紀小的激動壞了,擱下湯品湧上來作勢要抱展小曦,“展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那些人的手攬在展小曦的肩上,撫在展小曦的背上。
展小曦毫無抗拒,甚至笑笑地揉了其中一個人的腦袋,自然得像是熟識許久的玩伴。
陸雪丞內心湧起強烈的醋意和怒火,翻江倒海,幾乎要到了無法壓制的地步。
陸雪丞确定自己是對的。
明明生着這樣純淨的一張面容,卻抵不住骨子裏的魅惑*騷*氣。
是該把他關起來的,獨享他的靈魂,侵占他的整個世界。
有那麽短暫的一瞬間,他甚至醋到昏了頭,覺得不要那麽寬泛的自由也沒關系。
就跟展小曦一對一地綁定,一生一世地糾纏在一起,就很好。
展小曦淡淡地與人說笑,并不把絲毫的眼神分給陸雪丞。
陸雪丞沒有在他這裏遭受過這樣的無視。
一直很好地掩藏在骨子裏的病态将要迸發,他低垂着眼眸站起了身——小虎同樣對這樣溫柔待人的小曦哥感到陌生。
與陸雪丞不同,他發現自己好喜歡哥哥這樣明明白白地被人喜歡。
在小虎的世界觀裏,展小曦從來都是世上頂有魅力的那一號人。
區別是從前的他太過于封閉自己,以至于多數仰慕者只敢暗地裏偷偷讨論這位冰美人,極少有人敢于放肆地上前接近。
“幹什麽幹什麽,這是我哥!你們這些家夥。”
在陸雪丞出手把展小曦身邊的人掀翻在地的前一秒,小虎沖進人群,半笑半鬧地攬走了展小曦。
陸雪丞僵在一邊,感覺周身有冰水兜頭而下簌簌滴落,涼透了整個身體。該死。
事情不朝他想要的方向進展,險些失控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曦寶。”
從進門到現在有十多分鐘過去,除了最開始展現社交友好的一瞥,展小曦多一個眼神都沒再給過陸雪丞。
陸雪丞難過到無以複加,哽着嗓子喚他的注意。
“嗯?”展小曦向他看過來,唇角挂着沒來得及收斂的淡淡笑意,“怎麽了陸哥?”
“……”陸雪丞啞然。讨厭他笑。
他明明對誰都冷淡,從不對外人展露笑意。
陸雪丞壓住酸楚,把手上的粥捧給展小曦,“你吃吧,我不太餓。感覺你最近瘦了好多。”
他想要向那些沒眼色的家夥宣誓主權,宣誓他與展小曦非常人可及的親密關系。
可是展小曦望見他手上開了蓋的粥,笑意卻僵在了唇角。
他抿唇,有些難為情地尋找措辭,“這個對嗓子有好處,專門給你們準備的,我吃過飯了。”
明明白白的社交謙辭。腦子不傻的人都聽得出展小曦的潛臺詞:--你都喝過了還拿給我喝,別開玩笑了吧氣氛有點僵,小蟲出來圓場。
“就是就是,不帶陸哥這麽送便宜人情的。咱小曦哥一直就瘦,憑這兩口清粥怕是養不回來。等演唱會結束哥幾個一塊請小曦哥吃大餐答謝,說好了啊!”
小蟲這個年紀的人還處于很容易交朋友的階段。展小曦從前不愛說話,跟大家交集少,但是無冤無仇。眼下展小曦幫大家解決了麻煩,還好心帶了餐,年輕男孩對他的親切感飛快上漲。一會會功夫已經從“展哥”進階到了“小曦哥”。
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估計晚上訓練完随口約個球,往後可能就成了跟樂隊哥哥同樣鐵瓷的存在。
“就是,一碗粥就想打發我了。”展小曦笑笑地接話,半真半假地說,“我出的力可不止這一碗粥,等你們将來大紅了,我再看情況一筆筆細算。”
斌哥年長些,從展小曦進門開始就感覺他狀态怪怪的,到這會兒這種感覺也沒消退。
聽展小曦居然少有地開起了玩笑,斌哥懸着的心放下來了些,好歹确認了展小曦的怪并非不好的那種怪。
或許是走出來了吧,挺好的。
展小曦來這裏其實是為了找斌哥,只是有些事情不便當衆聊,便借着話口喊了聲“斌哥”。
斌哥笑着答他,展小曦說,“我有事想跟你聊。”
斌哥看了眼四周,明白可能是比較私人的事情,雖然不清楚展小曦找他能有什麽私事,卻還是點頭,“訓練結束會比較晚,你不急的話……”
“不急,”展小曦說,“湊你空閑就好。”
說完跟大家告別,“哥幾個加油,我還有事,先走了。”
之前他每次來都會待到訓練結束,在旁邊聽一聽玩一玩,很少這樣打個照面說完正事就走。
小虎有些不适應,問展小曦,“你做什麽去?”
“接機。”展小曦抿唇藏着笑。
做完了該做的事,接下來要做想做的事。
今晚他笑了許多次,唯有這個不願對人展示的笑意最動人。
他收住唇角,卻沒有掩藏眼底亮亮的光,擡起頭大大方方地告訴大家,“我男朋友回來了,我要去接他。”
氣氛有點涼下去。
雖然沒有歧視的意思,但是顯而易見的,身邊人對一個男人這樣自然地說出“我男朋友”這個稱呼,或多或少還是感到不大适應。
展小曦并不在乎他們如何看待自己的性向,擺擺手跟大家作別,“走啦。”
潘潘他們馬上接話,沒讓氣氛長久地沉寂,“路上慢點啊哥。”
陸雪丞捧着涼掉的粥,被幾個人隔在展小曦之外。
他太誘人,太多人觊觎,會把人自動吸引過去。
陸雪丞堅信自己沒有做錯,是展小曦這樣的天性,逼迫陸雪丞不得不在他身旁紮起荊棘藩籬。
這層屏障幾乎是伴随着展小曦而生,雖然時常會刺痛他自己,但是由于構建它的年代久遠到無法追溯,展小曦不敢懷疑它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從來也沒想過可以逃出去。
陸雪丞靠着這層屏障困住展小曦,掌控了展小曦二十多年,從來運籌帷幄。
這是第一次,他體嘗到了展小曦的無措和無力。
練習室的門再次被推開。唐水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一直等到展小曦走遠了才進來。
喬瑾煜不會無緣無故地找他尬聊一場。
唐水星明白去上海前的那一次夜談,是喬瑾煜對他溫和的警告。
他在告訴唐水星:從此往後,我對你的縱容再不是沒有下限的了。
他有了不可碰觸的底線。提醒唐水星不要再對展小曦做出格的事,他不會繼續縱容。
唐水星對于喬瑾煜的感情很複雜,他不覺得唐哲彥的悲劇是喬瑾煜一個人的錯,唐哲彥出事那年他還不滿十歲,之後十年光景,喬瑾煜是唯一給他溫暖呵護的人。
歲月潛移默化地遷移,唐水星漸漸地将喬瑾煜看成了比家人還要重要的存在。
之所以對喬瑾煜任性,是清楚喬瑾煜會溺愛他。
倘若他不再那樣溺愛縱容自己,唐水星心裏酸楚難過,卻也知道收斂,不會再那樣任性妄為。
他并不畏懼喬瑾煜,卻也不想得罪他,不想破壞這份生命裏少有的真摯溫暖。
唐水星冷冰冰地欣賞陸雪丞垂頭喪氣的樣子。
顯而易見的,陸雪丞這次真的失了陣腳,頹喪得無可掩飾。
唐水星感覺很爽,挨在他身邊坐下,拿走了他手裏捧着的涼粥。
陸雪丞瞬間回魂,一把将粥捧了回來,眼睛找不到方向,尋覓了很久才找到粥勺,一勺勺地舀起冷掉的粥,機械地往嘴裏送。
唐水星撇着嘴看他好笑的摸樣,落井下石地說,“何必呢,熱的時候丢在一邊不喝,冷透了又舍不得丢。”賤不賤啊。
“沒有冷透。”陸雪丞固執地否認。
“很少見展小曦帶耳釘哎,你注意到了嗎?”唐水星問。
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麽刺眼。
“他改變好大哎,”唐水星笑笑地說,“脫胎換骨的感覺。”
“可是他帶的耳釘是雪花款。”陸雪丞恨恨地看過來。
“雪……”唐水星起先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随着他重複了一個字才反應過來。……
論一個渣男可以普信到什麽地步。
“哦,”唐水星點點頭,笑意愈深,“那不是更糟糕。”
“你什麽意思。”陸雪丞已經壓不住兇狠,質問唐水星。
“說明他現在連避諱都不避諱了啊,覺得好看就選了,根本沒想過與你有關無關。”
唐水星慢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