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冰冷的河水從今鶴永夜身邊流淌, 河裏比水面上的光線更暗,耳機順着水流往下墜去,諸伏景光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了水中。
今鶴永夜戴着護目鏡看了看, 終于找到了連接整個城市的排水管道入口。
黑色的車輛還在往下墜, 就快要從視線中消失不見。
他擡頭往上看了一眼,一些虛幻的影子透過高架橋斷裂的縫隙投射下來, 那是一輛輛的車,繞過炮火轟出來的豁口,護送着押運車有條不紊地通過了橋梁。
看來在他墜河之後,有人馬上接過了指揮權。
他有點想知道那是誰,但警視廳的對講機好像不怎麽防水, 掉到水裏之後,竟然還沒有安室透塞給他的耳機好用。
他沒有再去管墜落到河底的車,順着水流, 迅速往管道的方向游去。
東京的排水管道很寬, 而且昨夜剛下過雨, 沖刷得很幹淨,他沿着自己早已看好的路線游上去,又走了一陣, 終于找到了通過地面的扶梯。
推開扶梯上方的井蓋, 他悄悄探頭出來,大概是警視廳提前有過通知,街道兩旁一個人也沒有, 四周都靜悄悄的, 只能偶爾聽到遠處響起的警笛聲。
河堤就在他的不遠處, 長長的高架橋在水面上劃出一道悠長的陰影, 然而那陰影到了後半段卻有一個缺口, 那是赤井秀一擊中的地方,恰好在橋的後半段,和今鶴永夜預估的一樣。
此刻他的游艇停留在灰暗的河面上,仿佛和藏在暗處的警察無聲地對峙着。
今鶴永夜看了一會兒,果斷跳出來,拿上自己提前藏在樹上的背包,轉身朝附近的洗手間走去。
水這麽冷,他要去換衣服了。
就讓諸伏景光他們提前感受一下FBI有多難纏吧。
他用拖把将洗手間的大門堵住,又一個個踢開隔間,确定裏面沒有人之後才脫下身上濕漉漉的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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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阿蘭斯這個身份準備的電話也不需要了,他把卡拿出來掰斷,換好衣服之後,又從背包裏找出來白色的假發。
在他準備的時候,諸伏景光在監控室中的神情難看到了極點。
那些人也太肆無忌憚了!
連火.箭.彈都敢用,而且當着那麽多警察的面,直接炸毀高架橋!
如果當時那一發火.箭.彈不是打在橋梁上,而是打到車上呢?
那押運車上的人豈不是會死?
不對,死的也有可能是阿蘭斯。
想到這裏,諸伏景光的臉色越發差勁,他按了按耳麥:“阿蘭斯?!”
沒有人回答,連線另一頭沉穩的呼吸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滋滋的電流雜音。
先是車輛被擊中,又從橋上掉下去,根本沒有人知道阿蘭斯現在人怎麽樣了,到底還是不是活着。
諸伏景光心裏越發焦急,他看了一眼耳麥的定位,拿上放在一旁的黑色長包奪門而出。
放在桌面的對講機傳來了諸星登志夫凝重的聲音:“車不要停!”
“還差兩百米就能通過高架橋了!”
兩百米的距離,只要踩踩油門就能到,而車窗外已經能看到高架橋的出口了,經過他的提醒,慌亂的車隊迅速鎮定下來,竟然在剎那間完成了整合,很快就有第二輛車像阿蘭斯那樣沖出去,擋在了押運車面前。
緊接着是第三輛、第四輛……
護送隊伍迅速成型,繞開那個被炸出來的豁口,護送着押運車通過大橋。
然而諸星登志夫的神色并不樂觀,在看到高架橋被炸毀的瞬間,他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或者說,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這已經不僅僅是拳館爆炸那樣的惡性事件了,這簡直是在挑釁他們所有警察的底線!
今天必須抓住兇手!
“四隊的狙擊手彙報情況!”他飛快下命令。
“報告長官,無法鎖定目标。”警視廳系統中傳來了狙擊手的回答,“現場風很大,而且是逆風,我們與目标的距離超過了一千二百米……”
他們埋伏的地點是在高架橋附近,這是為了保證有人在橋上攔截,也能成功狙擊到目标。
然而游艇卻在距離高架橋的八百多米之外,那還是正對着橋梁的距離,像他們這樣在斜對角,距離只會拉得更遠……
而且還是逆風……
諸伏景光也在通過警視廳的連線聽着,他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看到游艇出現的那一刻,諸伏景光就知道他們早已計劃好了。
所有的距離都是經過精準計算的,武器也都提前改裝好了,RPG的射程大概600米,能在800米之外打中高架橋,他們至少有一個武器改裝的高手。
而且——
如果不是有阿蘭斯在,押運車上的人現在已經墜入河中,被他們成功劫走了!
想到這裏,諸伏景光神色一冷,他現在要做的,不僅僅是去找阿蘭斯,還有攔截游艇上的人!
一般游艇時速都在四五十公裏,好一點的七八十公裏,和汽車時速根本沒法比,只要他能趕到河邊——!
“你剛剛說了要給阿蘭斯當保镖吧?”
還說了讓他放心駕駛,結果沒多久人家就掉河裏去了,這算什麽啊?
另一條線路傳來了安室透的聲音,他似乎是想緩和氣氛,然而諸伏景光并不配合。
“阿蘭斯不會有事的。”他固執地說,“你幫我看着那艘船!”
“好好好,沒問題,”安室透趕緊說,“一直看着呢,車隊過了橋,現在到我這邊了,不用擔心。”
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安室透隐晦的安慰落到諸伏景光的耳中,諸伏景光将黑色長包放入車裏的動作一頓,他低聲說:“你小心點。”
行程才走到一半,就出現了火箭炮這樣的高殺傷武器,那個組織是有多肆無忌憚,他們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也不在意會不會被追查,會不會被通緝!
到底是他們有手段能擺脫這些?還是說他們手眼通天,根本就不在乎別人追查?
安室透當然了解諸伏景光的擔憂。
越靠近拘留所才是越危險的,如果始終攔截不到那輛車,敵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但他既然負責了後半截的路程,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退縮。
“我能有什麽事。”安室透輕笑出聲,“你還是快去找你的船吧,可別讓人跑了。”
“我快到了。”諸伏景光說,他開着車,從監控室一路疾馳而出。
高架橋兩邊都是河堤,沒有可供游艇停泊的區域,那艘游艇最有可能的還是回到原來的俱樂部,而俱樂部的方向,離他的監控室這邊又很近。
諸伏景光最初選擇這個地方布置監控,就是為了出事的時候能迅速趕往各個地點。
但他寧願不要出事。
尤其出事的還是阿蘭斯!
阿蘭斯幫了他們很多,現在卻墜入河中,生死不知……
盡管諸星登志夫已經打過救援隊的電話,諸伏景光還是不放心。
但他知道,他現在必須要做的就是找到兇手,阿蘭斯應該也會希望他這麽做的。
車駛出一段距離忽然眼前一亮,視野變得開闊起來,平整而寬闊的河堤與灰蒙蒙的水面同時映入眼簾。
諸伏景光也看到了河面上那艘游艇。
最上層似乎有個高大的影子閃過,諸伏景光下車,在車頂上架好狙擊槍。
“砰——”
一股莫名的危險感襲來,赤井秀一迅速蹲下身體。
幾乎同一時間,對面的窗戶玻璃應聲碎裂,一顆子彈穿透玻璃,擊中了他剛才的位置。
他擡眼往那個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輛黑色的車,狙擊手藏在車頂後面,模糊到看不清面目。
他下意識擡起槍口,又飛快放下。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拿上背包飛快下樓,對方的子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打了下來,在游艇的複合板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彈孔。
對方是想把他逼到甲板上!
看清了對方的意圖,赤井秀一神色凝重,他早就覺得事情不會那麽順利,可是現在的狙擊手——?
這樣毫不留情的手法,不像是警視廳那些人的。
是阿蘭斯請來的人?
赤井秀一隸屬FBI,和國家安全局不是同一部門,這幾年又不在美國,基本上沒怎麽聽說過阿蘭斯的名字,但詹姆斯對他有了解,知道他行事風格強硬,為人高傲又霸道。
他既然負責護送那人,必然會留下後手,可這個後手,又莫名的令赤井秀一有種熟悉的感覺。
赤井秀一有心停下來看看那人是誰,然而時間不等人,高架橋上攔截的計劃失敗了,他必須馬上趕往下一個地點。
在對着高架橋開槍的那一刻,他心裏就浮現出了奇怪的預感,就好像提前知道了那一槍開出去不會有任何結果。
在阿蘭斯那輛車沖出來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更強烈了,就好像他的所有想法都被那人看穿了。
這是一種沒由來的感覺,忽然出現,又随着那人墜入河中而消失。
如果他早已看穿自己的想法,他完全有時間命令押運車停下,而不是自己撞上去送死。
難道是這幾天跟白發年輕人接觸多了,看誰都覺得不對勁?
想到那個神秘又危險的年輕人,赤井秀一不再糾結,身形飛快從甲板上穿過,将裝着槍的長包扔到游艇末尾的摩托艇上。
河對岸的狙擊手也看到了那輛摩托艇,子彈嗖的一聲從水面上打過,似乎正好有一陣風吹來,将子彈偏移了些許。
沒有打中啓動表盤,沒想到連老天爺都在幫他,赤井秀一勾起嘴角,一邊騎上摩托艇,一邊對着河岸的狙擊手比了個手勢。
諸伏景光臉一黑,動作飛快地拉栓退膛,狙擊槍廢棄的彈殼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而在他的瞄準鏡中,那道修長的人影已經騎着摩托艇揚長而去。
摩托艇的時速和汽車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短短半秒的時間,就已經沖出了他的車程距離。
他放下槍,緩緩按住耳麥說:“攔截失敗了。”
他的聲音仿佛透着壓抑,又仿佛極其的冷靜,安室透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和諸伏景光不一樣,他站在高架橋通往拘留所這段路程的最高處,這是一棟三十多米高的辦公樓,站在天臺上,附近兩公裏之內的路況一覽無餘。
高架橋的另一邊和警視廳那邊不一樣,屬于還未開發的老區,監控數量少,所以安室透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而且他手裏有望遠鏡,無論哪個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和在監控室裏沒什麽差別。
安室透說:“看我的……”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在望遠鏡中,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白發,一身白色風衣,手裏拎着一個黑色的包,手上的指環在灰暗的天空下隐隐發亮,笑起來的時候,仿佛還有兩顆尖銳的犬齒。
他好像隔空對上了安室透的視線。
“你在看什麽?”
安室透看到他輕輕啓唇,像是在對自己說着什麽。
他什麽也聽不到,但他讀懂了白發年輕人的意思。
——“那是我的獵物。”
安室透舉着望遠鏡,愣愣地望着那人,差點懷疑自己看錯了。
昨天晚上菊葉沒有回杯戶町的公寓,安室透以為他發現了自己安排的監視者,又或者有其他的事,雖然內心有些在意,但并未想過他會出現在押送現場。
而且還放出了這樣的話。
什麽獵物?是說押運車上的人,還是……
“零?”耳機裏傳來諸伏景光的聲音,“你怎麽了?!”
“我——”安室透無法描述那一瞬間心中升起的怪異與危機感,只是一會兒功夫,白發年輕人的身影就從視線裏消失了。
望遠鏡到底還是沒法跟無死角的監控相比。
內心陡然浮現出的不安強烈到無法忽視,他連忙問:“在游艇上的人是醫生嗎?”
菊葉感興趣的只有醫生一個,如果游艇上的人是醫生,那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按照他們的推斷,醫生發現金田雪帆的計策之後,很有可能會趕來救人。
又或者和金田雪帆一樣,前來把人滅口——但這個可能性不大,結合之前醫生的表現看來,他很少親自動手,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借刀殺人。
“不是。”諸伏景光的回答很快傳入了他的耳中,“那人個子很高,但不像是醫生,也不像金田雪帆。”
而且那人看起來好像是長發,由于對方動作太快,再加上鴨舌帽和寬大的夾克,就算長發都藏在衣服裏,諸伏景光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那一身冷靜和肅殺的氣質,與醫生的游刃有餘毫不相幹。
也不像是金田雪帆那樣的混沌與張揚。
諸伏景光總覺得,他身上有着和阿蘭斯相似的精英氣質。
難道阿蘭斯還安排了其他人來攔截押運車?
這麽財大氣粗的作風,倒像是和阿蘭斯有關,只不過這樣的話,他完全沒有必要以身犯險,讓自己掉入河裏……
諸伏景光拿起望遠鏡看了看,一艘白色的小船忽然出現在灰暗的河面上,救援隊的船只大多是紅色或者藍色,他調整了一下望遠鏡,才看清那艘船上印着北島科技的标志。
“北島科技的人也來了。”他對安室透說。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2-29 23:58:42~2024-03-01 23:57: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凜〇的星期天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風落 17瓶;K 10瓶;想吃夜宵、Gatto 5瓶;噠宰的小嬌妻 3瓶;舊日遺民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