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在醫生出現之前,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之間曾經發生過這樣一段對話。
提及十年前的案子,諸伏景光說:“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當時的醫生是想要阻止犯罪的……”
他說的是在神保町發生的另一個案子, 富豪家的女傭殺了雇主全家, 在當時造成了極大的轟動,還被很多家媒體雜志報道了。
諸伏景光從富豪家廢棄的住宅裏找到了當年的報紙, 後來風見裕也去監獄裏見殺人者的時候,對方說曾經有人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
問她能不能換工作,為什麽一定要殺人……
諸伏景光說:“難道這不是在阻止殺人嗎?”
“聽起來是這樣,但反過來想,也有可能是為了刺激她, 讓她更堅定了殺人的決心。”
安室透一臉冷意:“他那麽聰明的人,想阻止犯罪哪裏用得着這麽迂回?而且每一次都恰好出現在犯罪現場,每一次都沒能及時阻止……”
諸伏景光一想, 确實是這樣, 以醫生的手段, 想要阻止別人犯罪簡直輕而易舉,可他卻什麽也沒做。
回想起他站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觀的樣子,諸伏景光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那副樣子, 簡直像極了殺人之後再回到現場圍觀。
為了防備可能還藏在暗處的黑麥, 諸伏景光一直都沒露面,但他能通過耳麥聽到圖書管理的動靜。
同樣的事情發生了……
醫生想要來圖書館,圖書館就恰好發生了命案, 又那麽巧合的, 他這次也沒能阻止……
那名圖書館管理員說他想要阻止, 還問過他在這些事情上能不能讓步……
Advertisement
他表現得就好像是要阻止犯罪的一樣。
然而諸伏景光再也不相信這是巧合了。
哪有這麽巧的事?
偏偏在今天, 偏偏在他們面前, 沒能阻止犯罪——
難道還是他們耽誤了醫生,讓醫生沒能及時來到圖書館嗎?
想到這裏,諸伏景光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自己當然不會這麽覺得,零也不可能會,可是那些在現場的公安——!
安室透身在圖書館中,對那些公安的變化感受最深,有些聰明的已經聯想到了。
醫生幾次說要來圖書館,他們攔住了他,然後……命案發生了……
如果他真的是來阻止犯罪的……
有些人忍不住動搖了,看到他們臉上的怔愣遲疑,其中一個像是小隊長的人呵斥道:“別忘了上面是怎麽說的!”
醫生最擅長的就是利用人的弱點,像他們這樣的想法,不正是被利用了嗎!
怎麽可以覺得他是好人!
可是……就是因為他這麽聰明,才能提前看出別人要犯罪啊……
萬一他真的是來看看的呢?有他們這麽多人在,就算他不是來阻止犯罪的,圖書館管理員看到他們,也不敢犯罪了吧……
那些公安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但安室透能感受到他們身上的變化,那驟然松懈下來的氣氛,就好像把醫生當成了同類一樣。
可醫生絕對不是個會懲惡揚善的人!
他們難道忘了他剛才在臺階上說了什麽嗎?!
安室透面沉如水,眼神越發凝重而幽冷。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他一直以為醫生會在咖啡館拿到東西之後逃脫。
他可能會借助黑麥的手段,又或者是直接雇一輛車來,沖開他們的包圍圈……安室透設想了很多種可能,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醫生根本就沒想過要逃。
他不僅沒有逃,還在他們的眼前又制造出了一起殺人案。
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起案子與他有關,連兇手都說他是來阻止自己犯罪的。
他利用這起案子洗白,成為了這場事件中最無辜的人。
就連那些來抓捕他的公安,現在都站到了他的那邊。
安室透站在那些公安面前,看着他們臉上的遲疑和動搖,仿佛看到了他們身後連着的一根根線,他們猶如提線木偶般被醫生操縱着。
每一個念頭,每一個想法,都在順着醫生的思路往下走。
他們已然成為了醫生的傀儡。
安室透僵硬地站在那裏。
他清楚地知道,這次行動失敗了。
還沒開始,就被醫生從內部瓦解了。
如今沒有人覺得醫生是犯罪者,哪怕把他抓回去,那些公安也提供不了有用的線索,反而會因為自己沒有證據就抓人而不安。
就算他們是公安,也不能随便亂抓人,尤其是所有人都覺得醫生是個好人的前提下。
安室透如今的身份是談判專家,也不能以上級的身份下命令。
因為猜測黑麥有可能在周圍,安室透沒有叫風見裕也跟自己一起,萬一風見說漏了嘴,或者對他表現得太過親近,很有可能會被黑麥看出不妥。
所以他把風見留在幕後當指揮了,在收到安室透的命令之前,他什麽也不敢做。
他同樣知道醫生的危險性,安室透從耳麥中聽到了他沉重的呼吸,以及猶豫不決的心情。
連他都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公安呢。
就算是強行下命令讓他們抓捕,他們的內心也會忍不住懷疑上級的做法吧?
從他們的眼神變化中,安室透感受到了浮動的人心,已經越發動搖的姿态。
在這一刻,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化作了虛假的傀儡,只有醫生——醫生站在那些傀儡中間,對他露出冰冷的微笑。
安室透再次想起了從他嘴裏吐出的那個詞——保護。
謝謝你們這麽多人來保護我。
安室透胃裏一陣翻湧,他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對,現在不用他說,這些公安都會毫不猶豫地保護醫生了……
因為他是好人,是想要阻止犯罪的好人……
安室透渾身冰涼地站在人群之中,聲音生冷而僵硬,仿佛在面對這個怪異的世界,做出的最後掙紮。
“我想去看看案發現場。”他說。
那是最後的,有可能找得到醫生犯罪線索的地方了。
醫生的手段大多是用語言教唆,但就算是說出的話,也有可能會變成證據。
只要能找到,他就還有希望。
現在除了他,已經沒人相信醫生是幕後兇手了。
他不能就這麽放棄。
聽到他的話,那些公安愣了愣,其中一個押着圖書館管理員的人說:“那就一起去!”
沒有人覺得安室透多事,哪怕兇手自己承認了罪行,多看一眼現場也能多找到一些證據。
就算是在警局裏認罪,到了法庭上翻供的也不是沒有。
那名公安押着管理員上樓了,其他公安和一些圍觀的人也跟了上去。
今鶴永夜自然是要上去的,不去就要被安室透用恐怖的眼神盯着了。
但他總覺得,圖書館管理員看他的眼神也陰恻恻的,看起來像是很想把自己也從欄杆推下去。
今鶴永夜回想了一遍劇情,這次圖書館的案件只是個開始,到了正篇當中,柯南陪小蘭來這邊借書的時候會發生一起同樣的案件。
犯罪者是圖書館當中的一名圍觀人士,親眼目睹了管理員犯下罪行,但因為屍體倒下的位置很不對——因為沒有倒在正中間的紅色花瓣上,而是倒在了藍色花瓣,破壞了他的美學。
在日後與人發生了不愉快的時候,那人就想起了當年的這起案子,然後以同樣的手法進行了犯罪。
最終成功變成了柯南的經驗包。
管理員的臉只是在正篇中之出現了那麽一小會,包括他今天扮演的路人印象,也是作為回憶一閃而過的。
因為他也被管理員認為是很麻煩的人,借書半小時就來還,還厚着臉皮想把租金要回去。
唉,今鶴永夜默默在心裏嘆氣,這個世界的人真的好危險。
一道視線落到他的身上,正是那個日後會變成柯南日常經驗包的潛在犯罪者。
今鶴永夜看過去,對上他有些慌亂的視線,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在那張冷淡而又漠然的臉上顯得極為難得,安室透目光一凝。
今鶴永夜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安室透:“……”
他走過去問:“你還沒有看過犯罪現場,你怎麽知道那個人不是跳樓?”
這是不是說明他提前知道了圖書館管理員殺人的手法?
又或者殺人的手段本身就是醫生提供的?
盡管知道不可能在這件事上找到破綻,安室透還是想要試一試。
他注意到了醫生看向下方屍體的眼神,那是一種很冷漠而又悠遠的眼神。
就好像十年前的那張報紙上,他也站在很遠的地方,冷冷旁觀着這一切發生。
他的視線忍不住落到了醫生的側臉上。
被他揍過一拳,醫生的側臉上卻看不到什麽痕跡,連一點細微的紅痕都沒有,他這張臉果然是易容!
想起之前的猜測,安室透忍不住說:“你知道二號死了嗎?”
醫生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冷,在那樣的眼神下,安室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冷汗不由自主從他額前滲了出來。
安室透以為自己會在看到醫生變臉的時候感到爽快,但是對上他視線的剎那,安室透心裏浮現出來的竟然是壓力與後悔。
仿佛他就不該提這件事,一旦提了,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
剎那間,安室透想起了他在拳館以及晴空塔和蛋糕店都裝上監控的行為。
想起了那場能瞬間将拳館摧毀的爆炸。
安室透心頭一沉。
這時他聽到醫生說:“你會在這裏跳樓嗎?”
“什麽?!”
安室透猛地一驚,無數念頭從他的腦海中劃過,最後定格在了醫生冷靜的眼神上。
醫生望着他,仿佛陳述事實般地說:“沒有人會選擇在這裏自殺。”
圖書館地板用的雖然是大理石,但也做出了玻璃彩繪的效果,上面的蓮花紋看起來瑰麗無比,單從視覺效果來說,就不像是能摔死人的。
就算一時沖動想不開,人也會下意識選擇看起來更堅硬的地面來自殺吧?
安室透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案子,而不是想要讓自己在這裏跳樓。
剛剛那個瞬間,他差點就問出“你憑什麽認為我會自殺”這樣的話了。
醫生……
安室透眼神凝重地盯着面前的人。
對方卻不再管他的視線,走到了四樓的走廊上。
哪怕欄杆很高,為了避免有人失足落下,圖書館還是把桌椅和書架都放得裏欄杆很遠。
在欄杆處還時不時有标志提醒,禁止奔跑和打鬧,然而就在這樣的提醒下,一把椅子歪倒在了欄杆旁。
兩名公安站在椅子不遠處保護現場,還有一名在附近勘察,但依舊不明白人到底是怎麽掉下去的。
怎麽會有人那麽傻,特地把椅子搬到欄杆旁。
踩上去還那麽巧就落空了。
如果不是圖書館的管理員自己承認,恐怕今天這又要變成一樁懸案了。
事實上,今天這起案子是管理員自己去自首的,這也是後來那名犯罪者恨鐵不成鋼想要重啓犯罪的原因。
因為安室透盯得很緊,今鶴永夜來到四樓之後什麽也沒做。
反而是跟着一起上來的藤井莉莉一臉很感興趣的表情,今天這起案件,對她來說完全是買一送一,屬于解謎之後的額外收獲了。
她剛剛拿回手機的時候,還在聊天室裏跟人打了賭,一定會比那個臭着臉的金發帥哥更早破案!
然而在她想要靠近那把椅子的時候,她卻被一個公安攔住了。
“無關人士不要靠近。”
藤井莉莉忍不住瞪起了眼睛:“剛剛請我過來的時候,你們怎麽不說我是無關人士?”
別以為她沒看到,她說自己有可能是兇手的時候,這些人都準備拔槍了。
這不是在東京嗎?這些人也不像警察啊!這是哪來的幫派,敢在她頭上撒野!
藤井莉莉掏出手機:“你們再這樣蠻不講理,我就叫我爸爸了!”
到底是誰蠻不講理啊!那名公安一愣,另一個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這位好像是藤組的大小姐……”
藤組是東京有名的大幫派,但他們有名的地方不在于他們的勢力有多強,而在于他們幫派的老大莫名其妙的人緣有多好。
據說連如今內閣的一位大臣都曾經陰差陽錯地被他救過,還有出海釣魚的時候,撿到了在海上翻船的鈴木財團顧問……總之,打電話搖人才是藤組最厲害的操作。
那名公安頓時頭疼,改口說道:“看看可以,但是不能碰!”
藤井莉莉滿意地收起手機,又禮貌地瞧了一眼今鶴永夜。
她覺得對方應該也很想看。
畢竟他剛才一句話就點出了真兇。
然而卷發男生對上她的視線立即搖了搖頭,一臉與自己無關的表情。
仔細看他的神情,仿佛還有些想要拜托麻煩的意思,藤井莉莉想起了什麽似的,趕緊瞪了一眼他身旁的金發帥哥。
金發帥哥立即露出了一個笑容。
看起來有些冰冰涼的,一點也不在意的笑容。
藤井莉莉忍不住切了一聲,扭頭找線索去了。
安室透收起笑容,眼神沉沉地望着她。
如今他倒是不那麽覺得她是金田雪帆的姐姐了,她更像是醫生放出來的一個餌。
可如果他猜錯了呢?
要是她真的是金田雪帆的姐姐呢?
一個在知名的貿易公司,拿着賺來的錢賄賂警察,最終進入了警視廳;一個在遠近聞名,人緣好到連公安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大幫派……
這個組織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我找到了!”
這時候藤井莉莉指着椅子的一角說:“這把椅子有問題!”
支撐起椅子的四個角其中有一個比其他更短一些,人坐在上面的時候感覺沒什麽,哪怕會有一點搖晃,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可在欄杆邊上的時候就不一樣了,一丁點的晃動都有可能引起人的慌亂,讓人誤以為要掉下去了。
根本不需要往下看,哪怕是細微的風吹過,都足以造成人的恐慌。
聽到藤井莉莉這麽說,其他人不由得點頭。
“但是要怎麽才能讓他自己站上去呢?”這時候有個人說。
“用這個。”
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閱覽臺上的安室透舉起手裏的報紙。
“這份東京日報和外面的不一樣。”
這還得感謝阿蘭斯,他在阿蘭斯住的酒店裏看到過同樣的報紙,當時的頭條不是這個。
再看看前幾天的,也和他記憶裏的不一樣。
聽到他這麽說,其他人不由得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些報紙。
“真的!”
有人驚呼:“這個運動會不是去年舉辦的嗎?我記得今年還沒開始!”
“還有這個也是,在讨論哪個地方的蔬菜更有營養……都冬天了,哪有這麽多的蔬菜啊!”
這根本就不是現在的新聞!
而是有人改了日期,故意放在這裏的!
而在安室透拿着的那一份報紙上,寫着有人打劫了珠寶店,被抓之後,那些珠寶一直都沒能找到下落。
據警方推測,那些珠寶很有可能被分散藏在了不同的地方,而歹徒去過的除了附近的咖啡館,就只有幾家大型書店和圖書館。
有經常來圖書館的人回憶道:“我記得去年确實掀起過一陣找珠寶熱……”
那時候很多人跑來圖書館找來找去,吵吵鬧鬧的,讓他們看書都不安生了。
周圍的一些人不由得點頭,他們也想起了當時的情況。
安室透放下那份報紙,走到歪倒的椅子邊緣,擡頭向上看去,在圖書館明亮的燈光之中,他隐約看到了一點耀眼的光芒。
“是珠寶!!!”
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人頓時朝安室透的方向湧了過去。
一旁的公安們趕緊攔住他們:“危險!大家冷靜!”
被這麽多公安攔住,不遠處還就是欄杆,人們到底還是有些害怕,沒有強行湊過去,而是議論紛紛地說:“真的有珠寶啊!”
為了能看清楚一點燈光上方的到底是什麽珠寶,有人還搬了椅子過來,試圖站得更高一點。
看到那些人的動作,其他人也明白過來了,那人就是這麽掉下去摔死的。
本身就站在椅子上,面對着欄杆的方向,椅子還不穩……
“那不是珠寶。”
就在這時,一道冷靜的聲音插了進來。
“是鏡子折射造成的假象。”
安室透回頭看去,醫生站在不遠處,幾個神保町警局趕來的警察站在他的身旁,他微微仰起頭,望着燈光上方的表情還是那麽冷靜,到了近乎冷漠的地步。
而那些警察站在一旁,用帶着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他比那些警察個子還要高上一些,氣質也更沉穩而淡漠,一眼看過去,就仿佛破案入神的警探帶着新人一般。
安室透剛被抛到腦後的暈眩感再次冒出來了。
視線裏的一切都變得那麽不真實,聽到的那些聲音也是那麽的遙遠而空洞。
“您需要跟我們回警局一趟,補一些筆錄……”
那些警察畢恭畢敬,把醫生當成了救星一般。
還有公安的小聲議論:“咱們還要跟着去嗎?”
“都進了警局了,再跟過去不好吧?”
“要不我找找分到神保町的同期,讓他做筆錄的時候拖延一下……”
他們仍舊在盡職盡責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但對待醫生的态度,已經不像是之前那麽警惕了。
如果讓他們逮捕醫生,他們會照做,但恐怕會下意識地避免用最激烈的手段。
人心渙散,在這種情況下,醫生想要逃走,簡直輕而易舉……
安室透覺得,要是他不通過風見下命令,這些公安直接撤走都有可能。
在這一天漫長的等待中,在他的無數次設想中,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醫生……怎麽可能是好人。
就在這時,被他緊緊盯着的人走了過來。
那雙瞳孔中若隐若現的紫色猶如旋渦般,将他的意識拉了進去。
安室透看到他的眼睛彎了彎,像是覺得有趣一樣,問:“你不去做筆錄?”
他不是一直都跟着自己嗎?現在還站在這裏幹什麽?
安室透眼神一顫,說出的話簡直要泣血一般:“……去。”
他從喉嚨裏擠出了聲音:“我會去的。”
就算輸得一塌糊塗,他也不會退縮,他會親眼看到最後。
哪怕他已經成為了醫生的證人。
這裏的所有人,都是醫生的證人。
他們聽到了犯人的話,聽到了他對醫生的指責,聽到了醫生的推理,根本沒有東西放在燈光上方,犯人用鏡子對準燈的裝飾,折射出類似珠寶的效果……
他們都能證明醫生是個好人。
安室透也是其中一員。
他無可辯駁,也找不到其中的破綻。
要說聊天室嗎?就算懷疑,就算真的證明了聊天室裏的出題人就是他,那又能怎麽樣呢?
他只不過放了一本書在這裏,作為解謎的獎勵而已。
就算是藤井莉莉,也沒跟犯下殺人罪的圖書館管理員說過話。
醫生自己是說了,可他問的也只是能不能退押金,哪怕問了幾次,也根本不能作為誘導殺人的證據。
連犯人自己都說,他說的那些話是為了阻止自己的。
安室透還能說什麽呢。
從一開始踏入神保町,他就踏入了醫生的漩渦之中。
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他甚至還看到神保町的警察一臉驚嘆地說:“您是前幾天來借書的時候,就發現那些報紙不對了吧!”
圖書館的管理員替換了那些報紙,讓死者誤以為報紙上報道的都是真的,在這家圖書館裏藏有珠寶,所以才會在看到燈光上異樣的亮光,就把椅子搬過去……
而管理員早就在那把椅子上做了手腳……
他的布置如此隐秘,卻沒有想到,他替換報紙的行為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被人發現了。
那人還隐晦地提醒他,就不能退一點嗎?不能讓步嗎?
聽到神保町警察們連連稱奇的聲音,安室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着他們走下樓梯的。
醫生還什麽都沒說,這些人就自動替他補全了——
補全了他的動機。
他是個好人的證據。
他們下樓的時候,死者的屍體已經被收拾好了,屍體上覆蓋了白布,從圖書館中擡出,從陰影處擡到了陽光底下。
走在那些人身後的是神保町的警察,幾個警察都穿着肅穆的深色警服,他們一邊從圖書館走出,一邊神色崇敬地望着站在他們中間的人。
那人穿着寬大的黑色羽絨服,微微低垂着眉眼,神色顯得有些冷淡。
警察正在向他詢問着什麽,他輕輕地應了一聲,神色波瀾不驚到有些敷衍。
然而那些警察卻一點都不介意,得到他的回應之後,神色有些驚喜地望着他。
松田陣平就是在這時候看到醫生的。
他們站在圖書館的臺階上,在燦爛的陽光下,一具屍體剛從他們的面前擡走。
白得刺眼的布料,布料上隐隐滲出的鮮紅血跡……
他們卻仿佛對世界宣告着什麽似的,所有人都望着最中心的那個人。
那個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的、冷淡的人。
仿佛還是學生的年紀,對什麽都漠不關心。
那具屍體被送上車的時候,他也沒有多看一眼,順着警察們的手勢就從臺階上走了下來。
“這邊,”站在他身側的警察說,“請坐我們的車回去,筆錄的話,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對方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察覺到松田陣平的視線,擡眼望了過來。
松田陣平呼吸一滞。
然而下一秒,他就像什麽都沒看到那樣,把視線給移開了。
什麽也沒有。
他眼裏根本就沒有松田陣平這個人。
松田陣平怔怔地望着那道身影,望着他被警察們簇擁着上了警車。
他忽然說:“他……殺人了。”
松田陣平的聲音有些沙啞,又有些恍惚:“但是……”
但是沒有人發現他殺人了。
所有人都被他騙了。
松田陣平站在陽光下,卻比站在雨中還要感覺冷。
他看到了那些人身後的零。
零神情恍惚,根本沒能發現他的存在。
松田陣平瞬間明白了。
——很快就要像那天一樣,醫生再次在他們的面前逃掉了。
“不要輸啊。”
松田陣平喃喃着說:“零,千萬不要輸。”
又一起命案發生了。
就在他們的面前,就像研二的那次一樣。
醫生是唯一知道線索的人。
他們不能再讓那個人逃掉了。
絕對不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2-17 23:59:43~2024-02-18 23:59: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橞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桜 80瓶;大善不是人 20瓶;整點薯條、檸檬茶、墨魚 10瓶;随遇而安 5瓶;so、wdjszthha 3瓶;Svanur、就看無cp文怎麽地、冬笙、哈哈、anther、與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