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這名公安線人是風見裕也安排的, 負責把消息同時發送給風見裕也和安室透。
他并不知道除了風見之外的另一個上司是誰,但他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
拳館爆炸案比摩天輪上的那次爆炸性質更惡劣,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整個警視廳的聲譽, 讓警視廳淪為了全國口誅筆伐的對象。
因此知道自己要負責搜查幕後主使的時候, 這名公安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把所有目标都牢牢記在了心裏:疑似幕後主使、代號“醫生”的人;可能了解內情、傲慢到了極點的美國發言官;以及很有可能是同夥的棕發男生。
最後一個據說還是他們警察內部的實習生,也是他們重點需要搜查的對象。
而在這其中, 最需要警惕的人則是醫生。
據說此人極其擅長利用化妝等手段改變樣貌——易容術這種手段安室透只在貝爾摩德那裏親眼看到過,為了避免警察之中傳出風聲,安室透并未把這一點透露給風見裕也,他下面的線人自然也不知道。
不過這名公安線人極其擅長辨識,抓到過不少想要利用化妝來隐瞞身份的犯人, 在這方面他有絕對的自信,無論醫生化妝成什麽樣,他都能認出來。
然而他沒有想到, 醫生根本就沒有化妝!
他就這麽肆無忌憚地回到神保町了!
公安線人從上級那裏得到的消息是:醫生曾在神保町引誘其他人犯罪、在醫院裏接觸過摩天輪爆炸案的松田警官、誘使松田警官失蹤……
而根據媒體的報道, 松田警官進入了那棟拳館當中, 沒多久,拳館就爆炸了……
這幾天電視上一遍遍地重播這些畫面,那些譴責警視廳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這名公安線人瞬間握緊了拳頭。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沖進餐館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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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風見裕也的叮囑再次從心底響起, 讓他及時停下了沖動的步伐。
他迅速躲到暗處,撥通了風見裕也的電話。
“風見先生。”他深深吸氣,聲音裏仍然帶着些許不穩定, 像是憤怒又像是激動, “醫生出現了!”
“什麽?!!!”
風見裕也從辦公桌前站起。
他瞪大了眼睛:“你說醫生?!”
醫生這個詞猶如炸彈一般投入了安室透的耳朵, 他腦子轟隆一聲, 瞬間站了起來, 劈手奪過風見裕也手裏的電話。
“他在哪裏!”
“神保町一丁目二街區的家庭餐館,進入神保町之後右拐直走六百米就能到,招牌是藍色的。”
公安線人說話清晰又有條理,安室透說了一句“盯緊他,不要讓他離開”之後,飛快往門口跑去。
神保町,他忍不住在心裏想,為什麽又是神保町。
就在一個多小時之前,阿蘭斯也出現在了神保町。
那時候安室透剛查到奧野淩助出現的那家摩托車行,據說奧野淩助的腿是騎車摔的,可他們問了摩托車行的人,奧野淩助根本就沒有從他們車行買過車。
也沒有聽說有人被撞到腿骨折需要打石膏。
那麽秋元秘書為什麽那麽肯定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奧野財團的小少爺呢?
那天安室透會被誤導,除了他的身高氣質和醫生極其相似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開了一輛很有疑點的車。
奧迪A8。
以他的工資買這輛車至少需要貸款兩年,而且車型明顯是女性用車,當時看到的瞬間,安室透就浮現出了一個想法——這是醫生的傲慢。
故意露出破綻,讓他們發現疑點又拿他沒辦法。
奧野財團的小少爺一直護着他,這就是他的依仗。
安室透始終都是這麽認為的,直到在監控室裏,看到秋元秘書越來越無奈、根本不像是作假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可秋元秘書真的不是醫生的同夥嗎?
那麽大一個財團,他老板的親兒子,他都能認錯?
事後警視廳去奧野財團的時候,聽說他休假了,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出現了。
安室透向黑田兵衛提出逮捕秋元秘書的請求,黑田兵衛拒絕了。
警視廳隐瞞了松田還活着的事實,死死壓着拳館的事沒有透露任何風聲,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外面到處都是質疑的聲音,就連他們內部也不是很和平,在這種時候逮捕秋元秘書,恐怕會掀起前所未有的大風浪,造成的後果沒有人能夠承擔。
對于黑田兵衛來說,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做的事是一錯再錯。
他們已經投入了太多的精力了,再這麽下去,恐怕連黑衣組織那邊都會受到影響。
黑田兵衛打算讓諸伏景光從黑衣組織撤離。
既然知道他卧底身份的人找不到,那撤離就是必須的。
不為卧底計劃着想,他也不能罔顧諸伏景光的性命,讓他冒着随時可能會暴露身份的風險去卧底。
“我們馬上就能找到了!”
聽到黑田兵衛的打算,安室透急道:“時間不是還剩下幾小時——”
黑田兵衛臉色沉沉地望着他,線索都在摩托車行斷了,剩下的是幾個小時還是十幾個小時重要嗎?
且不說金田雪帆,這幾天他們有找到過“二號”,找到過“醫生”嗎?
這個組織比黑衣組織隐藏得更深,更神秘,黑田兵衛越是這麽想,就越是不能讓安室透繼續查下去。
這太危險了!
如果那天金田雪帆手裏拿的不是昏迷噴霧,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已經死了!
屍體都能拉到殡儀館去和栗島誠作伴了!
黑田兵衛沉着臉說:“我像你這麽年輕的時候,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不顧自身安危,拼命想要追查兇手,找出真相,然而沒多久之後,他就遭遇了車禍,臉部嚴重燒傷,失去右眼——還在病床上昏迷了十年。
十年之後,他被從警視廳調到長野縣,如果不是他的堅持,他現在都還只是長野縣內一名名不見經傳的縣警。
當年他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可在他醒來之後,他發現以前那些遠遠不如他的同事都已經升遷,或是轉業去做了其他的,每一個人都那麽春風得意,功成名就。
只有他帶着一身傷,被抛棄在了過去。
外派到長野縣,升遷的機會輪不到他這樣的老頭子,像以前那樣為了一個小小的案子東奔西跑,偶爾累得停下來的時候,就會撞到身側同行的年輕人憐憫的目光。
“你也想到了我這把年紀了,還回去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縣警嗎?”他用嚴厲的目光望着安室透。
對于黑田兵衛來說,安室透和諸伏景光這些人實在太年輕了。
他們根本不懂,跟一個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龐然大物對上代表着什麽。
那被剪斷的十年,不僅僅是黑田兵衛的時間。
還有他的成就,他的功績,他本該站在櫻花之下光輝燦爛的一生。
他不希望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再重蹈覆轍。
安室透沉默了很久。
要說能言善辯,他并不輸給諸伏景光,可當時諸伏景光說服黑田兵衛的理由在他這裏并不适用。
因為他要賭上的,是諸伏景光的命。
繼續查下去,首先暴露的也是諸伏景光。
醫生是否知道安室透的卧底身份還是個猜測,金田雪帆知道諸伏景光的警號卻是實打實的。
他不能拿諸伏景光的性命去賭,去說服黑田兵衛他們一定能抓到人,一定能破案。
所以在阿蘭斯的消息出現時,黑田兵衛二話不說收走了安室透的手機。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黑田兵衛說,“阿蘭斯是美國人,他的情報我會找人通過正常的外交渠道去交涉。”
也就是說,阿蘭斯的行蹤已經不重要了,如果有合作的意向,美國那邊會通過外交手段直接反饋給他們。
這也是他們和國際刑警合作的一貫風格。
然而安室透總覺得心裏很不安,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因此在黑田兵衛拿着他的手機,把他的布置全都轉到自己手裏之後,安室透立即去找了風見裕也。
風見裕也才剛收到消息,讓他把這些天的資料移交給上面的理事官,他也很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候——醫生出現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醫生的出現已經成為了安室透的救命稻草。
他曾經和諸伏景光承諾過,一定會找到金田雪帆,可金田雪帆消失了。
所有線索都斷在了米花町。
在景光替他引開白發年輕人的時候,他什麽都沒能做到。
安室透心裏說不出的難受,盡管對他來說,諸伏景光的撤離會讓他更安心,不用再提心吊膽,景光卧底的時候是不是會遭遇不測——可他還是難受。
非常非常難受。
仿佛有一塊無形的大石頭落到他的心頭,都快要把他的心髒擠成碎片了。
他能接受景光因為種種原因導致撤離,但不是現在這樣,不是因為他誇下海口卻又沒能找到人。
景光那麽信任他,如果他能再聰明一點,再敏銳一點——
金田雪帆不可能憑空消失,為什麽他就是找不到?!
安室透抓着方向盤,盯着前方的目光裏隐約透着憤怒的紅色。
白色的車輛如同一道電光在車流中穿梭,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青筋乍現,那張俊秀的臉因為過于兇悍而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攻擊性。
這次如論如何,他都要抓住醫生,逼問出金田雪帆在哪裏。
醫生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等他的車終于在神保町停下,那名公安的線人卻上前來說:“醫生不見了。”
就在他打電話的時候,只是錯開眼的功夫,醫生的身影就消失了。
他望着面前的警官,金發和小麥色皮膚都很少見,但更少見的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淩厲氣勢,那雙眼中冰冷怒火,哪怕是見慣了大風浪的公安線人都不禁心驚。
他似乎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但依然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這名公安線人在他面前,不知為何突然有些自慚形穢。
安室透垂在身側的手卻是攥緊了,壓在他心頭的大石并未變沉,反而像是變空了。
他以為他已經不會再茫然了。
那是一種滿腔憤怒地舉起拳頭,卻不知敵人身在何處的茫然。
“餐館一共有幾個出入口?”他啞聲問。
“就門口這一個,我一直都在這裏盯着,每一個離開的人我都看過,還拍了照片。”
公安線人說着連忙拿出手機,然而安室透并沒有看,而是邁步直接走進了餐館中。
這是一家很常見的家庭餐館,客人不多,桌椅也只有幾張。
在門的對面是料理臺,上方懸挂着菜單的木牌,店主戴着白色的廚師帽站在裏面,對上安室透幽沉的眼神,不禁有些害怕。
他緊張地問:“吃飯?”
如果不是他身邊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店主都快要以為他是來尋仇的了。
在安室透身邊的公安線人連忙拿出照片:“我們在找這個人,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在等上級的人到來之前,他也找神保町這邊的警察朋友幫忙了,但是對方并沒有看到附近有可疑的人離開。
“這個啊!”
聽說他們是來找人的,店主馬上放松了下來:“他剛剛進來想點菜,後來又跟我說手太冷了,問我有沒有溫水。”
他擡手指了指後廚的方向,餐館裏的料理臺是做菜的,可以讓客人看到的那種整潔,但食材的處理卻不是在這裏完成的。
這家餐館的招牌菜是海鮮,處理海鮮必須要更大的空間,店主說:“就是那裏……”
說着他的語氣突然有些疑惑,“門怎麽開了?”
從他的方向不僅能看到後廚,還能看到連接洗手間的小門,而平時為了店面的整潔,他都會把洗手間的門緊緊關上的。
安室透瞬間沖了進去。
盡管知道醫生不可能還在後廚,那名公安線人還是跟了上去。
在狹窄到只夠一人站立的洗手間上方,有着一扇小小的窗戶,如今窗戶大開,冷風從外面倒灌進來,吹得人心頭一涼。
那名公安線人臉色鐵青,大步流星走回去,将店主堵在料理臺上。
“你剛才怎麽不說?!”
在發現醫生消失的第一時間,他就跑進店裏問了,然而那時候店主跟他說的卻是沒注意到。
他還掏出公安證件,警告過店主說謊的下場。
他為什麽要配合醫生?
公安線人心裏頓時升起了無數懷疑。
這時店主有些茫然地說:“你們不是在玩游戲嗎?”
那名年輕人進門的時候,明明說他們是在角色扮演游戲啊,還說他們都是福爾摩斯的粉絲,有人扮演警察,有人抽中了罪犯,他就是那個抽到罪犯的倒黴蛋。
店主說着看了一眼從後廚走出的安室透:“他說他跟金發的朋友關系最好,等那個朋友來了,才能把線索告訴他,這樣他得的分就多一點……”
得分……?
安室透有些涼涼地笑了,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這是玩游戲嗎?
看到那名公安線人還是一臉怒氣,他走上前,搖了搖頭說:“他早就計劃好的。”
不能怪老板,要怪也只能怪他們自己,這麽容易受騙。
醫生和以往他們抓捕的那些罪犯根本不一樣,那些罪犯時間緊張,逃跑的時候選擇不多,很容易慌不擇路,而醫生卻有充足的時間。
他還有聰明的頭腦,足以讓他在瞬間計劃好一切。
在醫院第一次相遇時,安室透就被他騙過,那次他還是臨場發揮。
更何況這次準備充分。
他把線人帶出餐館,問:“你還記得什麽?”
公安線人搖了搖頭,神色很是挫敗。
看到他也沒什麽頭緒,安室透擺了擺手,心裏嘆息一聲,就在他想要轉身離開時,線人忽然擡起頭說:“對了,醫生好像看過那個方向!”
他出門的時候,醫生也不是故意撞上來的,而是在看……好像在看什麽東西!
安室透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那邊是——圖書館?不對,如果是圖書館不會看那麽久。
再遠一點的話……那家咖啡館!
川田美奈出現過的咖啡館!!
也許在咖啡館裏還有他想要的東西!!
阿蘭斯已經查到了神保町這邊,他怕那些東西被發現,所以又回來了!
“上車,去咖啡館!”
安室透朝停在路邊的車走去,然後又猛地剎住腳步:“不對。”
他停下來,轉頭問那名線人:“咖啡館那邊我們有人嗎?”
他的視線亮得驚人,那張俊秀的臉在悄然亮起的路燈下氣勢逼人,不知為何線人也受到了鼓舞,連忙答道:“安排了!我手底下有個新人一直在那邊。”
那是個女孩子,拿着筆記本在那邊當咖啡館氣氛組很合适,而且裏面有空調,也不會受凍。
“她剛剛還跟我彙報,店裏的客人都走光了,連店員都換班出來吃飯了。”
也就是說,醫生還沒有去過那邊。
東西還在。
安室透果斷道:“接下來誰也不準靠近那裏。”
既然醫生想要的東西還在裏面,那他就一定會回來。
阿蘭斯也會來。
通過外交手段交換情報?那太慢了!
這麽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安室透不可能就這麽放棄。
他走到角落裏,打電話給黑田兵衛彙報。
黑田兵衛聽完之後不置可否,只是說:“你就這麽想參與這件事?”
不是為了諸伏景光,而是為了他自己。
安室透說:“是!”
諸伏景光是一方面,但他不能否認,他自己也不想放棄。
他今天連醫生的面都沒見到,但心裏的不甘和怒火卻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比那天在天臺上的時候愈演愈烈。
“我一定要抓住他。”他說。
黑田兵衛在另一頭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低沉的聲音傳來:“那就賭上你的一切。”
“如果抓不住醫生,你以後就不要再插手這個案子了。”
“這方面的資料我會全部收回。”
“風見也不可能再幫你。”
他會給風見裕也下令,只要涉及到醫生、阿蘭斯等人的事情,一律不準出手幫忙。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長官。”
他笑着說:“您這樣真的很像他們組織的人。”
——這麽拼命阻止他查下去的樣子。
還不是怕你死掉。
黑田兵衛哼了一聲,“少廢話,查不到就給我滾,以後別讓我在警視廳裏看到你!”
好好當你的波本去吧,操心那麽多,也不怕變成老頭子。
黑田兵衛啪地挂掉了電話。
安室透拿開手機,“嗯……”
好像是長官要先回長野去呢,到底是誰見不到誰啊?
但是就為了這一句話打電話過去會不會太小氣了點?安室透想了想,給他發了條消息。
“回長野的路上小心!”
黑田兵衛:“……滾!!”
安室透又給諸伏景光發:“撤離的事暫時不用擔心了。”
諸伏景光下午突然被黑麥叫了出來,又被放了鴿子,收到消息忍不住驚訝:“找到金田雪帆了?”
“不。”
仿佛要吊足了他的胃口,下一條短信姍姍來遲。
“我找到了醫生的線索^^”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
就一個下午沒見,怎麽好像進度突飛猛進了幾百年????
-
就在安室透給諸伏景光說起神保町這邊的線索時,今鶴永夜在東京郊外的一家高爾夫球場上。
這家高爾夫球場占地面積很大,是東京最有名的高檔場所之一,也在他衆多不賺錢的企業裏排行前列。
雖然每年會費都能收到好幾億,但維護和費用支出也不少,前幾年工藤優作全家來玩的時候,還順便死了個人。
還好工藤優作沒把這個案子寫到他的小說裏,不然今鶴永夜只能把這個球場翻新,改成其他場所了。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因為時之政府的時空錨點就定在了這裏。
也就是說,每次用時空轉換器傳送過來,新人落地就在這裏。
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今鶴永夜看到的就是這一片荒野。
如今已經變成綠意盎然的高爾夫球場了。
今鶴永夜把車停在附近,熄火之後,空曠的場地上就只剩下頭頂星空灑下的些許光亮。
整個球場寂靜非常。
明明是可以等到明天倒計時快結束再過來的,但他鬼使神差的,他就是把車開過來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
時之政府派來的必然是心腹,時間一長,這個世界必然落入今鶴永夜的手中,他們需要一個能夠制衡他的人。
只要靈力夠強就行,能夠穿過時空亂流,其他倒是其次。
應該很年輕,畢竟這種事對于那些人來說就是刷資歷的,沒有任何危險。
等外面的時空亂流重歸平靜,回去了就是一大筆功績。
今鶴永夜的手輕輕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着邊緣,“最好……”
最好不要惹他。
還能多活幾天。
不然他就只能讓那人先去死了。
至于警方那邊找金田雪帆又有什麽關系。
時之政府就更沒關系了,能送一個人進來就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和審神者用的時間轉換器不同,時間轉換器只要往回撥,就能回到過去的時空中,時空轉換器卻是把人送到另一個世界。
但并不是說送過去就結束了,今鶴永夜能保持這麽多年容貌不變,是因為他身上的時間停滞了,時空轉換器把他送來的時候,也讓他的時間永遠停留在了來的那一年。
只有回到時之政府,鎖住他的時間才會重新開始流動。
無論是在這裏死掉,還是被切成碎塊,回到時之政府的一瞬間,他們就能重新回到穿越前的那一刻,回到他們最好的狀态。
當然這是有代價的,而且有風險,靈力越強,回去的可能性就越大。
今鶴永夜想要看到新司哨來的瞬間,他還想要研究新司哨身上的契約,時空轉換器把人送來,又依靠契約的束縛把人拉回去,他想看看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司哨對于時之政府來說也是坐标,如果沒有司哨,這個到處都是時空亂流的世界根本無法定位。
轉眼就會消失在時之政府的視線裏。
以後再想要找到就難了。
換句話說,如果現在丢失了今鶴永夜身上的契約,那麽誰也不可能再找到他,也不可能再找到這個世界了。
但今鶴永夜還能找到時之政府。
因為契約是雙向的,他斬斷的只是來的那一邊,卻沒有斬斷回去的。
對于時之政府來說,他就是一個永生不死的刺客,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冒出來,給他們的背後一刀。
光是這個想法,就能把他們吓得夜不能寐。
所以他們也必須送人過來,親眼确認今鶴永夜身上的契約還在不在。
不管耗費多少資源。
而且這個世界也不是無利可圖。
今鶴永夜坐在車裏,從深夜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天亮。
他已經提前通知高爾夫球場的人放假了,現在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靜悄悄的。
今天又是陰天,沒有陽光,連高爾夫球場上的草地都變得黯淡了。
倒計時:1小時、54分鐘、30分鐘、20分鐘……
當倒計時歸零的那一刻,一陣風忽然從空中吹起。
漫山遍野的天堂草如同海浪往身後倒,今鶴永夜頭上的黑色卷發也被吹得往後掀起,身上的羽絨服傳來了一陣冷意。
那是不同于冬天的冷意,猶如海風般空曠而聖潔。
今鶴永夜看到了一道金色的光束,慢慢在他面前變得凝實,裏面隐約可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神色一肅,深深望了過去。
星雲般的紫色從他的眼中浮現出來,他的目光穿透光線,看到了站在裏面的那人,是個很年輕的人,大概也就二十來歲,穿着一身休閑西裝,外表良好,神色卻依稀殘留着幾分不屑。
似乎是剛才站在時空轉換器之前,跟人聊了什麽不愉快的話題,他還撇了一下嘴。
他沒有看到今鶴永夜。
金色的光芒漸漸散開,神秘而絢麗的色彩也從今鶴永夜眼中隐去,他收起肅穆的神情,緩緩笑了起來。
那人透過淡薄的金光看到他,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
“怎麽這麽冷?”
“現在是冬天。”今鶴永夜走過去,自然地脫下羽絨服想要遞給他。
“不用了。”那人看着今鶴永夜身上土氣的羽絨服款式,眼裏帶着幾分嫌棄,看到今鶴永夜的時候,更嫌棄了,“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今鶴永夜依舊是黑色卷發,易容,身上穿着寬大的羽絨服,看起來就很老實,很學生氣。
“有什麽問題嗎?”今鶴永夜不解。
那人咂了咂舌,對上他隐約泛着紫色的眼眸,像是終于确認了什麽,沒有繼續說下去。
今鶴永夜估計他也沒認真看過自己的資料,就算看過了,現在看到自己這幅樣子有些懷疑,看到自己的眼睛應該也能打消懷疑了。
他也不點破,只是走到車前給他打開了車門:“先回去休息?”
“休息什麽?”那人有些不滿,“你不是弄了個警視廳的身份嗎?現在就給我易容,我要去警視廳。”
從時空轉換器裏出來,對他來說頂多就是從空調房走到外面的區別,冷是冷了點,其他卻沒有什麽不适。
他并不是很想跟今鶴永夜待在一起。
哪怕今鶴永夜已經離開了很久,他依舊是時之政府所有人口中靈力最強的人。
對于那些人來說,他只是被“流放”到了這個世界,稍微受受教訓,回去随便低個頭,就能成為審神者,成為風風光光的大人物了。
可偏偏他——
穿着做工精良的西裝,年輕人嫌棄地望着他身上寬大的羽絨服,被風吹得淩亂的黑色碎發。
唯獨那雙眼睛……
被他盯着看,今鶴永夜有些無奈地說:“那個身份是我買的,我還沒去确認過。”
“沒去過最好,”那人也不想用別人用過的身份,他懶得僞裝,“現在就幫我易容,我自己去看。”
有今鶴永夜幫忙易容,他也不需要用自己真實的身份入職,下班了把易容一揭,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反正只是一個小小的衍生世界……
看到他這麽着急,今鶴永夜只好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拿出易容道具。
那人站在一旁,有些傲慢的神情裏帶着些許好奇,見今鶴永夜看過去,他的神情立即變成了不屑。
“以後把易容術交給我。”他不客氣地說。
“好。”
今鶴永夜還是老老實實的學生樣子,拿着易.容.面具覆蓋到他的臉上,“閉上眼睛。”
西裝男撇了一下嘴,不情不願地把眼睛閉上。
淺淺的紫色從今鶴永夜指尖浮現出來,他并沒有看到,有着易.容.面具的間隔,他也沒有感受到。
“這個身份是我在黑市托了很多關系才買到的,花了三百多萬,”今鶴永夜說,“貴是貴了點,不過……”
“他”是諸伏景光的直系下屬。
如果不是這樣,西裝男大概也沒有那麽迫不及待想要去警視廳。
這個身份的保密級別很高,随便進入警視廳就能查到不少資料。
擁有靈力的人向來站在人類最頂端,對金錢根本沒什麽概念,聽到今鶴永夜說三百萬的時候更是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易.容.面具與他的臉型越來越貼合,今鶴永夜在上面勾勒出來的契約也漸漸成型。
那是絢麗如櫻花般的契約,層層疊疊,繁複而瑰麗。
西裝男眼皮一動,今鶴永夜立即用掌心覆蓋住他的眼睛。
“別動,”今鶴永夜說,“會影響效果。”
他在易.容.面具的邊緣按了按,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
“松原宗盛。”
就在他說出名字的瞬間,易.容.面具上的契約正式成形,紫色光暈一閃,迅速穿透面具沒入松原宗盛的皮膚之中。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立即睜開眼。
一點殘存的光亮閃過,他對上了今鶴永夜那雙剔透而幽深的紫眸。
今鶴永夜扣住他的肩膀。
“松原君。”
他說:“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吧?”
他的語氣隐約帶着些許詭谲,松原宗盛心中陡然升起一陣危機感,剛才剎那間冒出來的不舒服立即被沖得一幹二淨。
他很快抛棄了心頭的那一絲古怪,說道:“當然不會。”
到底還是在黑衣組織幹了那麽多年的人。
這是怕他去了警視廳那邊,反手就把他抓起來麽?
松原宗盛心裏暗道,他才沒有那麽傻。
就算過河拆橋,也要等他在警視廳站穩腳跟再說。
先搞定諸伏景光,反正按照劇情,諸伏景光沒多久就要死了。
到時候自己正好可以接替他的職位……今鶴永夜人不怎麽樣,這個身份倒是安排得漂亮。
松原宗盛看到他還盯着自己,似乎有些不放心,于是說:“我不會對你出手的。”
至少現在不會。
“那就好。”
今鶴永夜笑了起來。
“松原君,”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可千萬不要背叛我。”
“不然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不僅僅是現在這個身份,他身上所擁有的一切,他背負的契約,以及他的……靈魂。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2-14 17:44:37~2024-02-15 23:57: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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